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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野店,有点意思。”万里行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再看了看这家野店的规模,低沉着道了一句。其他地方没有的好酒,这里竟然有,各种野味更是应有尽有。这倒是其次,就刚刚那个店小二。身手利索,内外兼修。武功虽入不得万里行的法眼,却也算得上不错的练家子。
这一道走来,万里行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以这家店小二的身手,放在他过去执掌的至尊盟也能编入精锐队伍。闲来无事,心里不禁感慨这样的好手居然沦落到做迎来送往的店小二了。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个猜测,这难道是某方势力安插的探子?认真看起来又确实不像。要说这家店是黑店,人家童叟无欺,贵是贵了点,却也合理。跟江湖中的那些黑店相比,人家根本就不挨边。
收起繁杂的念头,万里行斟酒痛饮。心里背负的包袱太多,醇香美酒入口却也忘了去品酒的味道。
万里行一路从南疆赶回,在进入南北分界,几乎每个地方都在传‘王者之剑’的事,这才有了他这一行。传言确实是传得怪诞至极,虽说夸大其词,万里行自然清楚王者之剑确有其事。
这一阵风所到之处,引起的轰动自然不小,一路走来陆陆续续都遇见闻风而来的武林人士。王者之剑一出,搅动天下风云。万里行又岂会错过这五百年难得的大好机会,外行看热闹,万里行又非寻常人,却是能趁机制造热闹的内行。别人能看得到的机会他不仅能加以利用,更能看得更深更远还有能力付诸行动,实现自身的利益。
万里行无意间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端木齐。心里一阵鄙视,经受打击便在此花钱买醉,实在不堪造就,亏了一身好武艺。
万里冰卿看到父亲投来略带责备的眼神,有些发虚的低下了眉头。意思很明显,为了一个借酒浇愁的醉汉付账,白花冤枉钱。
万里行自从重获自由,一些人性正常的情感宣泄,他都认为这是没出息的窝囊表现。与万里冰卿想象中父亲形象,大相径庭。身为他唯一的亲人和女儿,父亲如此偏激狭隘,也不好明言相劝。心里勉强安慰自己,父亲不过是被仇恨暂时蒙蔽了双眼。待大仇得报,那一天他终会解开心结。
翌日,天刚破晓,端木齐从睡梦中醒来。浓睡不消残酒,酒意尚未尽去。发现自己一醒来,是躺在客房里,问了野店的伙计这才知晓是一对父女的意思。他虽行事不羁,却也恩怨分明,点滴必报。打听之下,得知那对父女还未离去,便早早的在店外候着。
“二位照拂之恩,端木齐必有后报。”表明了心意,端木齐出口打探这对父女的名号,以做后报之需。
“冰儿,我们走。”万里行看了一眼端木齐,心里暗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带着女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临行前,万里冰卿微微回过头来向端木齐微微颔首轻笑。看着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端木齐站在原地,脚下生根,脑子里尽是佳人回眸间的惊鸿一瞥。一颗新伤未愈犹如槁木的心,这一刻竟有渐渐愈合复苏的迹象。那一回眸的怦然心动,端木齐久久平复不下来。
旅途劳顿,长久奔袭的马儿大喘白气,前蹄一扬不乐意再卖力狂奔了。万里行腹中暗骂,畜生惫懒,无用废物之语。跃身下马,来到溪边掬一捧清泉一洗半脸倦容。兴许纯澈溪水甘冽,万里行一连痛饮数捧。清泉入喉,肺腑舒畅,沁人心脾。万里行高大的身躯站立溪边,望着天际黯然出神。
这时树枝连连晃动,万里行察觉有异常,一双凌厉的鹰目杀气骤凝。果不其然,十三名黑衣人纷纷现身。手中长剑此时纷纷亮了出来,这片空旷的小道立时一片肃杀之气,激战一触即发。
“至尊盟,杀宗十三煞!”万里行扫了一眼这十三名清一色独特装扮的人,轻易就认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至尊盟杀宗,门内至精锐的杀手,向来只听命盟主。看这一行人一同现身,确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万里行心里暗暗过了一遍,他此行行踪还算低调,所知之人有数。不承想在此处被人打了伏击,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万里行见十三煞并不急于出手,也不像是在等什么人。万里行脱困后,一直都在恢复实力。以他对十三煞的知根知底,对他构不成威胁,傲然道“尔等为虎作伥,若能迷途知返,重归本座麾下。本座尚可念及旧情,一律既往不咎!”
万里行一直都在积蓄实力,为的是有一天重新夺回至尊盟。然而他眼下除了昔日的死忠,并无更多的可用之人,这才起了眼下的心思。十余年过去,至尊盟早已物是人非,多年的清洗,以东方御天的手段,如今的至尊盟可谓铁板一块。对此万里行虽不敢抱多大幻想,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上!”十三煞首领对百里行的话充耳不闻,瞅准时机一声令下,亮剑如霜,干脆果断。
作为至尊盟最精锐的杀戮机器,不负凶名。一个个提剑杀来,招数狠辣至极。剑锋过处,直取要害,攻势源源不断。这种只为杀人的招数,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饶是万里行自负狂傲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经交手,万里行感觉得出,十三煞的实力比他熟知的要强上不少。一时间这十五人打得难分难解,短时间内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本以为可以轻松解决,结果出乎意料。交手数招,百里行发现自己竟然越打越力不从心,内力提起居然越发费劲。十三煞迟迟没有动手,原来是等待自己毒发之际,再行雷霆之势,一举取自己的性命。
十余年不见,杀宗的手段像极了东方御天,净行下作阴毒之事。尽管他百般提防,万事小心,眼下也想不明各种缘由,究竟是怎么中的毒。这毒似曾熟悉,似乎并不是见血封喉的至毒。中毒之人越往下拖,最后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最终变得跟寻常人无异。
万里行心中懊恼不已,十二年后,东方御天故技重施,他还是稀里糊涂的遭了暗算。不知是自己不长记性,还是仇人的阴毒道行更加精深了。
万里行才出囹圄,大仇未报,壮志未酬,心有不甘。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栽在这荒郊野外?功力慢慢流失,应对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而十三煞的攻势则愈发凌厉。万里行一生自负孤傲,自命不凡,这一刻却盼望着有人从天而降,助他度过眼下的生死危机。
万里行武功虽高,如今身中奇毒,早已大打折扣。一番交手下来,难免挂彩,手脚多处都受了一些轻伤。反观另一处的万里冰卿,被数人围攻,无暇旁顾。
万里行一掌击退其中一人,那人虽踉跄后退,却并无大碍。激战良久,万里行的功力几乎流失殆尽,打在人的身上无关痛痒。在十三煞数人合击之下,万里行被震退数丈,单膝着地,面白如纸,胸中血气翻腾,此时已无力再战。
看着紧紧进逼的十三煞,前后分数个梯队提剑刺来。万里行看着逼近的利剑,仍保持着枭雄的傲骨,眉头也没皱一下。眼中虽无惊恐,却多有不甘。心道今日难道要命丧这些鼠辈剑下?
正当十三煞的长剑抵近他左右心肺要害的时候,这时一从天而降的年轻人只一招便将二人左右打开。电光火石间救下了万里行一命,随后那年轻人提剑顶硬上,将十三煞的攻击阵势一一破解。
万里行看清来人的相貌,正是今早的那个年轻人,端木齐。看到端木齐化解十三撒的剑法,万里行登时双眼放光。
万里行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端木齐剑法的来历。这时他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盘腿打坐调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封剑平的衣钵传人,观他剑法造诣已有其六成火候。今日之危,有他出手,自己父女二人自是安然无虞。
万里行在江湖成名的时候,封剑平那时已经封剑退隐,杳无音讯。他年轻的时候曾有幸一睹一代剑中王者的风采,封剑平的剑法造诣即便如今的他也是自愧不如。万里行面上略有愧色,心里竟升起少有的惋惜。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是封剑平的传人,今早与他搭话自己竟是爱理不理。
“爹,您不要紧吧。”万里冰卿来到父亲面前,关切道。
有了端木齐的加入,万里冰卿总算摆脱了十三煞。看了一眼父亲的伤势,都是皮肉伤,并不打紧。随即一双妙目紧紧盯着,于危难关头解救她父女的年轻人。她也身怀不俗武功,清楚十三煞的实力。没想到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武功竟是高强如斯,竟能以一己之力,稳压十三煞。
世人都知封剑平剑法如神,万里行也没有机会过多观摩,如今他又岂肯错过。双眼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连女儿的话都忘了回。遇强越强,剑法变幻莫测,确实如传言中的那般。美中不足的是,端木齐心中并无杀心,少了一分杀伐果决的狠厉。
与之激战的十三煞,见自己一行人竟被一个年轻人压着打,这样的亏几时吃过。暗暗收拢阵势,准备对这个剑法如神的年轻人发动绝命一击。变换阵势之后,十三人从四面八方袭来。从地面到半空,可谓全方位进攻。十三人均是以一命换一命的招式,同时进攻。抱着这样的心思,就算折损几个,想必也能将这个年轻人毙于剑下。
端木齐面对十三人全方位的凌厉攻势,面无惧色,战意沛然。当十三人先后逼近,身形犹如鬼魑。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轻易破解了地面的攻势。一个翻身而上,只见身形几下忽闪,朵朵剑光闪现。跟他对战的十三人竟在一个呼吸间悉数被他打得倒飞出去,纷纷倒地。
“撤!”十三撒的头领挣扎起身,果断下了撤退的命令。
本就稳操胜券的局面,因一个年轻人的突然出现,致使他们功败垂成。合十三人最强一击之力,居然被一人一一化解并被人打得轻伤倒地,再继续无休止的死战下去已毫无意义。
端木齐见这十三人纷纷撤离,不予理会,收剑归鞘。来到万里行父女眼前,双手执剑,略有迟疑微微一揖“前辈,我们又见面了。”
端木齐掏出伤药递给万里冰卿,一双眼不听使唤的停留在万里冰卿身上,久久挪不开。
万里冰卿起身上前一步,深深一福“多谢少侠搭救之恩。”
万里冰卿满含感激的看了一眼端木齐,从他手里接过伤药。手指触碰的刹那,端木齐犹如触电。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替父上药疗伤的一举一动,端木齐久久才将目光移向别处。心中暗自斥责小师妹变心快,自己不也是半斤八两。
端木齐的反应,万里行尽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有深意地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此刻端木齐在他心底的印象一改先前。
“敢问少侠,可是君山派封剑平前辈的亲传弟子?”百里行在女儿的搀扶下,亲身来到端木齐齐面前客客气气的说道。
“晚辈乃君山派当代掌门大弟子。”端木齐牢记封剑平的教诲,就连自己礼敬有加的师父师娘也没亲口告知,又岂会对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问必有答。
万里行朗声笑道“封前辈不愿让人扰了清修,情有可原。少侠若见到封前辈,代为转达老夫对他的敬意。”
万里行摆了摆手不让端木齐辩解,此时他已对端木齐的身份确认无疑。见端木齐面上满是忧愁,岔开话题道“端木少侠此翻下山历练,不知要去往何处?你我不期而遇,想必也顺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可愿与老夫父女结伴同行一段。也让老夫聊表搭救之恩,可好。”
“如此……甚好。”端木齐暗叹一口气道。
其实他本就漫无目的,根本不知要去向何方。与封太师伯话别那日,他老人家说是去访友,端木齐岂知是哪位故人。与其一个人漫无目的到处乱撞,还不如与这对父女结伴同行走一段。一个人的旅途着实郁闷,与人结伴也能说说话,兴许心情会好一点。端木齐暗暗看了一眼万里冰卿,似乎答应下来之前虽有犹豫,脑海中却从未有过拒绝的念头。
三人三骑,结伴同行。一路上万里行严峻的面容大为纾解,对端木齐刻意亲近,有意无意间还给他与自己的女儿创造独处的空间。
万里冰卿见父亲前后对端木齐的态度判若两人,确实有点不适应父亲如此大的转变。对于端木齐,她心底也说不上讨厌。端木齐看向她的眼神虽有倾慕之色,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两人各怀心思的闲聊,难免不时出现冷场的尴尬。
端木齐虽爽快不羁,如何俘获女子的芳心,说实在话,他并不在行。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又患得患失,期间是什么情思都有。
淡淡地看了端木齐一眼,万里冰卿移开目光,看着青山绿水若有所思。她是一个睿智理智的女子,要说看一眼就对一个男子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端木齐虽二十大几有余,在万里冰卿心里,还甚不成熟。这时脑子不自然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不自觉两相对比。心里得出的答案,不用说,那个谜一样的少年几乎全面占上风。万里冰卿一整思绪,此刻为何会浮现那个少年的身影,百般聪明如她也不得而知。
白云山庄,亭台水榭之内。两个仪态万方的绝色佳人相对而坐,烹茶谈心。春意正浓,檀香袅袅,一派清净怡然。
“清雅妹妹,你是怎么想的?”云曦没清楚指定何事,眼前这个对万事淡漠的绝代佳人,唯独……那一件事让她百思不解。
“云姐姐,你就不介意……他有那么多女人?”白清雅移开目光,轻轻抚摸摇篮中熟睡小黑猫的脑袋幽幽道出她心底一直想问云曦的话。
云曦斟茶的纤手微微一顿,没守住手,茶水漫出才醒悟。要说心里毫无芥蒂,那是骗人的。云曦轻启樱唇轻叹道“跟其他姐妹相比,我……在他心底的分量并不是最重的。我又何德何能,一个人霸占他。”
云曦清楚,两人从相遇那一天起,那些天的相处,他从未表现出丝毫的情愫。别看自家夫君一天到晚跟她姐妹几个口花花的,要想捂热他那颗心,简直难如登天。若非悬崖谷底发生的那一切,自己与他估计应是陌路人。
整个水榭内一时间陷入沉默,白清雅双目神游,谁也不知她心中究竟是如何百转千回。
情与怨的交织,掺杂混淆,当中滋味,谁又能道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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