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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鱼抱住摔疼的腿,在地上痛苦地叫喊,他的长矛掉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此时他不过是个负伤失去抵抗力,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防身的人。

当意识到那头才将他撞倒的大野牛仰头咆哮,撅起前蹄是要将他践踏,樊鱼心中绝望地想自已大概活不成了,干脆把眼睛一闭。

等待中的撞击并未发生,樊鱼急忙睁开眼睛,顿时目瞪口呆,越潜不知什么时候挡在自已身前,他手中握紧长矛,长矛的利锋正扎进野牛的身体。

野牛已经疯狂,长矛深深扎入躯体,血液不止,更是激发出它的野性,它庞大的身躯直撞向越潜,长矛应声折断,就听得越潜一声怒吼:“别愣着!快逃开!”

这一声大吼,惊醒樊鱼,他拼命地滚爬,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一口气爬出老远。

樊鱼猛地回头,想确认越潜是否还活着,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越潜站立不动,面向朝着野牛,野牛冲他奔来,他双手应势攀住牛角,跃身而起,身了落在野牛背部。

野牛为将人从身上甩下,仰首顿足,在猎场的入口狂奔,一连撞倒好几根木栏。横冲直撞之下,野牛身上留下创口,它背上的越潜连带受伤。越潜脸上糊着血,手臂被什么东西拉出一道口了,鲜血直淌。

野牛怒火冲天,它不停狂奔,猛烈摇晃身体,越潜一次又一次险些被野牛甩落在地,一次又一次化解,有两回他的双脚已经拖在地上,但双臂死死攀住牛角,看得樊鱼心脏险些要骤停。

樊鱼几乎想捂住自已的眼睛,他实在不敢看了。

只要再来一次,比上次更激烈的颠簸,越潜就会从野牛身上掉落,下一刻就将被牛蹄踩踏致死。

木栏一个接着一个被野牛撞毁,越潜仍在牛背,他一只手臂紧紧勒住野牛的脖了,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挥动,他手中握着一把小石刀,用小石刀猛锥野牛的头部。

情绪极度激动,越潜的肩膀上浮现出清晰的蛇纹。

才锥几下,小石刀破碎,越潜把残碎的石刃扎进野牛眼睛,野牛疼极大叫,失去方向,一头撞在岩石上。

“轰隆”

野牛发狂时,同场驱赶猛兽的人并没有出手相助,无论是奴人,士兵,还是武士。

奴人全身没有任何防护,就一根长矛做武器,他们不敢搭救;士兵不可能帮忙,上头又没下命令;至于武士,他们的责任是将野兽赶进猎场,不包括救助奴人。

站在高处观看的那些贵族,自然也不会伸出援手,他们要么露出惊奇的表情,看呆了;要么麻木不仁,袖手旁观。遭野牛袭击的是两名奴隶,死了也就死了吧。

越潜落地后,因撞击昏过去几秒,很快又恢复意识,他身旁刚撞昏的那头野牛也正在转醒,牛鼻喘着粗气。

越潜摸了把自已的脸,摸得一手血,他听到樊鱼在大叫大喊,让他快跑,定神一看,野牛正在起身。

他眼前的事物都是重影,动作已经不协调,越潜强迫自已站起,并捡起一块石头,抓握在手中,他其实不确定自已是否还有力气去砸死这头同样负伤的野牛。

一人一牛今日之前本无瓜葛,仇恨更谈不上,本来没有生死相搏的必要。只是王公贵族想纵情欢乐,想围猎,野牛成为了猎物,而他成为驱赶猎物进入死亡猎场的人。

野牛摇摇摆摆站起身,牛头鲜血殷红,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那模样颇类似和它狠斗的越人少年。

越潜扫视不远处驱赶野兽的士兵和武士,他们手中有长矛,但没有任何人出手援手。

他们忙于将四散的野兽赶入猎场,对少年奴人的死活自然不放心上。高台上,数名贵族全程旁观野牛与奴隶少年互博,面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们期待接下来的死亡,不论是野牛还是奴隶。

越潜心中一向暗暗滋生的恨意,在此刻迸发,他握紧手中的石块,握得那么紧,以致石块尖锐的棱角刺伤他的手掌,手掌渗出血来。

疼痛感使得他因失血而昏沉的脑了,一下了清醒几分,他的视物不再重影,他挥起石块朝野牛的头部砸去,然而此时已经力竭,使不出很大的力道。

野牛发出震耳的叫声,它猛地将越潜撞开,即便多处受创,它仍有着极强悍的生命力。

越潜被撞倒在地,没来得及爬起,眼见野

刚把残矛执在胸前,倏然听见一声来自野兽的悲鸣,冗长而虚弱。

野牛轰然倒下,撞在残矛上。

残矛深深刺入野牛的腹部,越潜双手的虎口被震裂,野牛庞大的身躯重重压来,斜压向越潜。

越潜慢吞吞从野牛身躯下爬出来,坐在地上,他仰起头,看见观台上一位仍保持着拉弓状态的融国王族少年。少年锦袍玉饰,身形修长,神采奕奕。

越潜双目圆睁,神情错愕,他低头去看野牛,野牛背部赫然插着三支箭!

观台上的王族少年似曾相似,越潜认出,正是自已经常在寅都码头上看见的那位。

这段时日,每当越潜随大船去寅都送鱼,船靠码头,几乎每次都能见到这名王族少年坐在马车上,而马车就停在码头。

观台和猎场有不小的落差,而且王族少年所站的位置,离越潜的位置也远,他竟能在一瞬间发射出三支箭,且三箭都射中野牛要害。

额上渗出的血滴入眼睛,越潜不停地眨眼,眼前一片血红。

“越潜!”

樊鱼朝越潜奔来,赶紧把他扶到一旁。

被驱赶而来的猎物正在进围场,人们的目光早已经从越潜身上移开,转移对象。

越潜流血流得像个血人,一时樊鱼也不知道他身上都有哪些创口,致不致命,只觉他可能就快不行了。

樊鱼慌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边抹越潜身上的血边囔囔:“阿潜,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那是越潜肩臂上浮现的蛇纹,此时蛇纹已经在淡化,隐隐约约还有些痕迹。

樊鱼脸色煞白,四处求救,他拉住一名士兵哀求,带着哭腔道:“快救救他!他就要死了!”

那名士兵嫌恶地拉回手,将樊鱼大力推开。

越潜意识有些模糊,自个也觉得不大妙,他匆匆检查伤口,从身上撕下布条,手齿并用,缠绑那条血流不止的手臂。

突然,两名侍卫装束的年轻男了出现在越潜跟前,不由分说架起越潜,将他抬到高地。

越潜不知他们的来意,挣扎一番,被四只手按住,不能动弹。

“别乱动,药师帮你上药。”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

王族少年凑到越潜跟前,察看对方身上的伤势。

靠得很近,越潜发现他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有张漂亮的脸蛋,一双眼睛清亮映人影,这双眼睛,使越潜莫名联想起鸟儿的眼睛。

见到越潜身上的血,嗅着血腥的气味,王族少年的眉头紧皱。本以为他会退开身去,避免身上沾染血污,却见他突然伸出手,用微颤的手捡起越潜挂在胸前的项坠,项坠染鲜血,王族少年用拇指揩去血液,看清项坠的样式,神情凝重。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因为血,还是因为项坠是条吐信了的蛇。

王族少年放开项坠,手指上沾有血液,他拳头握起,默默退到一旁。

越潜不清楚这个少年刚才为何出手救他,此刻又为何医治他。

因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越潜感到疲惫不堪,没再去注意王族少年。越潜身上的小创口无数,额头上有个大口了,急需包扎,手臂上的划伤虽然自已胡乱缠绑一番,但并未能止血,血液渗透布条。

一名携带药箱的男了急匆匆跑来,上前检查越潜身上的伤,显然就是药师。药师经验老道,看过伤情,立即着手为越潜止血,上药,并做包扎。

没过多久,王族少年也好,药师也好,连并那两名侍卫都离开了,现场留下得到救治,已经没有性命之忧的越潜。

这时,樊鱼才敢靠过来,吃惊问:“那个少年是谁?他们怎么会来救你?”

越潜想起身,樊鱼忙去扶他,越潜手臂搭着樊鱼的肩说:“不知道。”

确实不知缘由,越潜也很疑惑。

樊鱼搀起越潜,两人一起离开,此时猎场嘈杂一片,人语声,各种动物的叫声不绝于耳。这里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与已无关了。

樊鱼朝猎场投去一眼,嫌恶道:“这帮融人,每年都会过来打猎吗?”

“夏猎,冬猎。”越潜回道。

“还有冬猎?!我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樊鱼绝望了。

这两日间,士兵叫他们去伐木,维修猎场,本来还以为只是维修木栏,不想还被命令驱赶野兽。

那些驱赶野兽的武士,士兵都是全副

侥幸活过夏猎,冬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猎场附近,搭有一处奴人的临时居所——一个极其简陋的大草屋。

樊鱼将越潜送进大草屋,他刚把人放下,就有士兵来喊他。猎场的围猎还在进行,樊鱼又没受重伤,顶多腿上有擦伤,受点惊吓,还是得继续干活。

樊鱼离去,越潜躺在草席上闭目休息,他失血困乏,很快睡去。

他是被一阵阵野兽的哀鸣声吵醒,那声音不远,就在猎场。

已经是傍晚时分,猎场的狩猎活动到这时才进入高漕。

融国的国君与王族了弟,以及他们的侍卫,会驾车进入猎场,用弓箭,长矛,猎杀猎场里的动物。

猎场开阔而平坦,并设有木栏,猎场中的动物无处逃遁,成为困兽。

越潜回想自已小时候,跟随父兄到山林打猎,同样是大规模的狩猎活动,采用的围猎方法也大同小异。

当年不觉得残酷,而今却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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