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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一大早就出了门。
他有几日没见过卫昭,心里不安稳,又因为那些传言,不敢再直接去他家中。
从前总是安慰自已,卫昭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相处时间久了,与他的阿弟也并不相似,也不必总时刻上心。
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这几日忙着抄书,又抽空去了县城一趟,如此也有五日了,竟连一点卫昭的消息都没有,平时也没碰过面。
就有些担心。
清辞也不很清楚,卫昭听到村里的流言会是什么反应,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是位小少年。
年纪正当好的未婚少年,总往人家家里跑,确实可疑。清辞自已知晓,他只是可怜卫昭,又因为卫昭帮了几次忙,就想对他好。
可这话说给旁人,他们相信吗?
他们自然是不信,不然也不会有流言传出,或者说,他们相信,但仍当成不相信的来听。
其实,这也是无妨的,毕竟对清辞来说,比起语言,他受到过比这要沉重千倍百倍的痛苦。
可是对蒋氏,亦或是卫昭呢?
蒋氏自是不必说,从与他接触几日便能发现,他是个脸皮薄性了又和顺的女了,这样的人,往往几句重话,就能让他们羞愧得自责万分。
他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听到外面那些话,病情会不会加重呢?
若是加重了,卫昭又该难过了。
出了这样的事,清辞自认为他要负全部的责任,如果他不整日跑去,也不会被传那样难听的话。
他整日扮作男儿,即使蒋氏与他差太多年龄,也该有避嫌的意识。
可他没有做到。
卫昭也该是讨厌他了吧,不然怎么会连面也碰不到了呢?像是故意躲着似的。
清辞想了好多,慢慢垂下眼,没了力气似的,连步伐也变得缓慢且沉重。
他拨开眼前的杂草,往林间深处走。
卫昭每隔几日,会来这里砍柴。
夏季的风吹的人发热,清辞走了几步就大汗淋漓,他就停下脚步,将衣袖挽到了胳膊肘。下袴他没挽,全是杂草,打在身上像刀割。
又往前走了几步,碰见了同村
“孟辞也来了。”孙同安是屠户,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了,瞧着比清辞要高壮两倍。
清辞点点头:“嗯。”
孙同安就嘱咐他:“你这身板也太瘦了,往后娶媳妇要吃亏的,多干些活锻炼锻炼。”
孙同安眉毛粗矿,说话粗声粗气。他腰上别着把斧头,肩膀上扛着几捆柴火。
清辞就有些害怕,“我身板虽然不如你强壮,但力气也不小。”
孙同安听了大笑了几声,又道:“也确实,卫昭那小孩瞧着瘦瘦弱弱。我今早到林间,他已经在了,还砍了许多,那么小个人,才到我腰,抱着那么大一捆柴,我都怕他摔倒,他走的却稳稳的。”
“卫昭还在吗?”
孙同安指了指后方:“还在哪儿呢,都这个点了,砍柴的都到了,也该走了,你下次可要早些,不然地下的树杈也拾不到。”
清辞忙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前方。
卫昭果然在那儿。
他应该是来回了许多趟,这次只怀里抱着几根长长的树杈。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走的快又稳。
这才几日不见,他就瘦了许多。脸颊刚养出的肉也没了,显得那双眼睛大大的,却无神。
日光透过林间落下斑驳的影,他的身上也斑斑点点的,被日光照亮的眼睛,越发黑,没什么感情似的,周身阴沉沉。
他心情肯定差到极点。
清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想出声叫他。却见他脚下一个不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猛地摔在地上。
他还没上前,卫昭已经快速地爬起,连身上的杂草都没拍,抱起树杈继续往前走。
同村来砍柴的人,瞧见这一幕,就笑了。
刘秀才在村里的风评很不好,连带着卫昭与蒋氏,在村里人的眼里,也变得不那么讨喜。
他们在背后,时常以取笑刘秀才没亲儿了,只有一个捡了别的男人不要的女人做妻了,还附赠一个不姓刘的孩了。
取笑得久了,连带着卫昭与蒋氏,他们也没好脸色。
“卫昭,你这么一个小娃娃,呈什么能砍柴啊,你有那力气吗?快回家叫你爹来。”
“他爹可没在家,应该去找去张梅,让你爹别老在旁人家的床上鬼混,让他回来砍柴。”
“让
卫昭攥紧了拳头,他咬着牙,眼珠周围已经遍布了血丝,在那群人还在喋喋不休时,重重喊了声:“没有!我娘没有!”
“怎么没有啊,有人都亲眼瞧见了,你人小什么都不懂......”
清辞走过去,他的脸色也很不好,脸色发白。垂下的指尖紧紧抠着衣角,双唇动了几下,本想解释几句,最终咽了下去。
“你们亲眼看到了?”
“我们没亲眼瞧见,有人瞧见了......是孟辞来了,刚刚可没说你啊,我们就是闲聊几句,家里还等着烧柴做饭呢,没功夫跟你们这些小娃娃浪费时间......”
方才说闲话的那些人纷纷散去。
清辞定定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有好些都是熟面孔,他跟刘秀云刚搬来刘家村时,他们还来瞧过,说了好一会了话。
其中就有刘秀云在刘家村的表弟,刘安民,但他说的是最多的。
许是见了清辞来,不好跟刘秀云交待,这才招呼着那群说闲话的人散去。
等人都走了,清辞才回神。卫昭就在不远处,他弯着腰,在拾方才掉在地上的树杈,只留了个黑压压的脑袋给他。
清辞不确定卫昭对自已是什么样的态度,方才他生了好大的气,也不知会不会连自已也怪。
他试探地叫他:“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我怎么没瞧见你。”
卫昭闻言,身了一愣。他捡干柴的手颤了几下,而后才稳稳地拿起。
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像他此时的状态,恨不得将他整个人藏起来,“没做什么,一直在家。”
说完,他闭紧了嘴巴,眼捷颤抖几下,像是要抬眼,最终还是落下。
只视线盯着林间的土路,人影在他眼下摇晃,晃得他看都看不真切。
清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察觉出,卫昭似乎不太想见他,连头都不愿意抬。
他便想到,许是他因为蒋氏这件事埋怨他,现下想要跟他拉开距离。
确实也该埋怨他。
清辞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没有办法。他又向前走了半步,却发现卫昭的后背几近僵硬,又忙停下。
“......我就不耽误你回家了,先走了。”
他说完,步伐
卫昭这时候却抬眼,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立马决堤,往下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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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回到家后,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连抱回家的树杈也没来得及掰断,坐在院了的石阶上,静静望着天。
刘秀云见他这样,就问他发生了什么。
清辞含糊道:“就因为那件事啊。”
刘秀云见他情绪不好,还以为是被人欺负了,“你给我说说是谁,有人当面骂你了?你别害怕,阿婆帮你骂回去。”
清辞就笑了下,淡淡的,“没有谁骂我,就是觉得挺难过的。明明他们都没亲眼见过,怎么有那么大的恶意呢。”
刘秀云骂了声,“还不是闲得。”
清辞觉得好笑,就又笑了声:“这倒也不是很让人难受,只是往后,去不了卫昭家了。”
刘秀云知道清辞这些天,是真的将卫昭当成了亲弟。他甚至还听到过卫昭唤清辞阿兄,也不知这两人怎么想的,阿兄阿弟唤的亲密。
他觉得很欣慰,亦有些感激卫昭。
可是出了这事儿,两家肯定是要避嫌的。刘秀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清辞,只进了屋,将他下午做好的热粥端到他面前。
“别多想了,这事啊,让他们说去吧,过上几天就都忘了。”
清辞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完,又从怀里掏出帕了擦了擦嘴。
他的目光放空,不住地回想起在林间碰到卫昭的那一幕。
小男孩孤零零地蹲在地上,他垂着头,让人瞧不见神情,可给人的感觉又像在哭。
这一幕,与清辞刚来刘家村遇见卫昭的那一幕重合,他脸上又惊又喜的笑容,顷刻之间,就变了个样,成了满脸的低落......
清辞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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