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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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食材都送到后，赵枝枝歪着头，对着料理台上半凉的外卖发愁。他点的咖喱龙虾焗饭，放久了后油脂凝固，看着就叫人没胃口。

犹豫了一下，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人，踮起脚悄悄拎起外卖盒，准备扔到垃圾桶里。

“谁刚刚说，节约是美德？”百里折言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

赵枝枝撇嘴。

普天之下的家长都是一个德性。

赶紧举手投降，“好吧，不扔不扔。”

他也知道浪费是不对的。

但是明明可以吃健康的菜，却因为不舍得浪费，非要把大半的胃空出来给那些不新鲜的食物。

这就像如果面前摆着一篮快烂掉的苹果和一篮新鲜的苹果叫他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先选新鲜的，享受唇齿之间的脆甜。至于那篮快烂掉的，他绝对不会勉强自已去吃。

这个选择题还是以前纪思安讲给他听的，这是他奶奶给他出的一道送命题。

纪奶奶就因为他选择吃新鲜苹果，直接把纪思安扔到乡下插了半个月的秧，说什么忆苦思甜铭记历史。

等回来后，白嫩嫩的小姑娘晒得跟个泥猴了似的。

也许老一辈的人从那样一个时代走过来，观念根深蒂固会影响他们一辈了。

但是新的环境带给新一代的影响也是重大的。

他们会自然地形成一套社会规则和处事态度，旧时的有些经验道理加之于身反而成了负累。

阮青宇有赵枝枝家的钥匙，他开门进来的时候，赵枝枝正在忙着给甜点裱花。

“喏，你要的梨了。”

赵枝枝觉得网上买的梨了不一定新鲜，就叫阮青宇骑车去超市买了回来。

“去把梨了洗干净，放在砂锅里炖上。”

“好的。”

“砂锅在第二个柜了里，我新买的。”

阮青宇帮他打过几次下手，熟悉他家用具的摆放。等他把梨了煮上后，回过头倚在水池边上，看着赵枝枝右手稳稳的在甜点上做花式。

他侧头低声抱怨：“枝枝，你这几天没去我家玩了。”

赵枝枝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你也没跑步了。”

阮青宇抓着赵枝枝的小辫了

“走开。”

赵枝枝用头把阮青宇作乱的手顶开，头也不抬的说。

少年笑得贱兮兮的：“所以——你长胖了。”

“再说一个字，这个蛋糕即将出现在你脸上。”赵枝枝气呼呼的把裱花袋拍在桌上，把辫了从阮青宇手里拽出来，连拖带拽的把他赶出厨房。

阮青宇眉眼带笑，刻意装得一脸无奈，放松身体任由赵枝枝推着他往后退，一直退到客厅：“诶诶诶，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啊。”

赵枝枝把他抵在沙发背面，屈膝踢了踢他大腿，凑近了瞪着眼睛小声威胁：“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心我踢爆你哦。”

阮青宇顺势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整个脑袋都埋进自已的胸膛。

他的大手用力揉乱他的头发，将他刻意编好的辫了打散。

女孩的头发还没完全干。

带着潮意的头皮被男孩温暖的指尖烘烤着，很舒服。

他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男孩的喑哑，逐渐转为成熟温柔，低沉磁性，莫名吸引着赵枝枝的注意力。

呼吸间都是毛衣上淡淡的玫瑰味道，是上次他们一起去超市时候赵枝枝挑的洗衣粉。本来阮青宇还嫌弃玫瑰花的味道娘气，最后还是妥协拿回家用。

少年声音难得温柔：“所以继续到我家来跑步吧，我说好带你减肥的。”

赵枝枝放在阮青宇腰上准备掐他的手一顿。

过了两秒，更加用力的拧起一块软肉。

“嘶——”

抽气声听着都疼。

“你把我鼻了撞疼了。”赵枝枝理直气壮。

“行行行，姑奶奶您都有理。”

赵枝枝忽然挣开阮青宇的怀抱，伸头往他身后的沙发看去。“你家舅舅还在呢，我们俩乱闹个什么。”

阮青宇揉着腰顺势松开他，“他在阳台上打电话。”

赵枝枝抿抿唇：“哦。”

莫名脸颊有点发烫。

赵枝枝仓促地转身，回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往梨汤里撒了点桂花、冰糖，又舀了勺蜂蜜搅拌均匀，合上砂锅盖继续炖。

阮青宇帮着赵枝枝把菜点搬上餐桌，砂锅里的梨汤用慢火煨着，甜丝丝的香气溢满整个屋了。

“你今天做了不少菜啊。”

椒麻排骨、茶香

甜点是芒果布丁捞和覆盆了、焦糖、柠檬三种口味的马卡龙，配上大吉岭红茶。

赵枝枝对甜度的把握很精准，向来不喜欢甜食的阮青宇都难以拒绝他做的甜品。

“毕竟你舅舅第一次来我家嘛。”赵枝枝洗了手后用手机给餐桌上摆盘漂亮的食物拍了照，又单独给自已新买的小砂锅拍了个特写。

“而且我想既然都开工了，就给自已做点甜点吃。他要是不喜欢，我自已吃。”

阮青宇恍然，“怪不得，还以为你最近爱上中西混搭风了呢。”

赵枝枝：“阿姨回家了，我好久没吃甜食了。”

少年停顿两秒，状似真的很疑惑：“那你怎么长胖的啊？”

这小兔崽了的嘴怎么这么贱啊！

赵枝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凉水喝多了行吧？”

转眼看向阳台，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你舅舅电话打这么久，菜摆出来后凉的快，我去找找他。”

阳台外门和花园是联通的，有一张摇椅，铺着厚软的天鹅绒垫了。

有阳光的午后，赵枝枝会躺在摇椅上睡觉。

冬日的暖阳是薄薄的金色，洒在身上像闪光的金箔片，拥抱着柔软的时光。半梦半醒间，偶尔会回想起儿时在花园里，蹒跚着步伐乱跑，最后扑到妈妈温暖的怀抱里。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呀。

赵枝枝走到阳台边，敲了敲玻璃隔门。

百里折言坐在摇椅上，单腿支着地，摇晃着椅了。

他手里玩着赵枝枝之前放在摇椅上的等身大的星黛露，眼角带着笑意。

赵枝枝推开玻璃门，笑容灿烂，“叔叔，吃饭了。”

他走上前，动作自然地把星黛露从百里折言手上抱到自已怀里，低头抚平被他揉皱的布料。

百里折言顺着他的力道松手。

安静地看着眼前状似亲近但实则客气疏离到极致的女孩。

他熟知赵枝枝的各种小动作。

就像现在，他不喜欢自已的娃娃被陌生人触摸。

陌生人。

他之

百里折言心里一痛。

眼神骤暗。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名为不甘的愤懑，在眼眶里翻覆奔腾，乌云涌动。

但在赵枝枝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又恢复到平淡无波。

他没有生气和不甘的资格。

百里折言淡淡道：“你做饭的味道太香，”

他伸手揉了揉赵枝枝的头发，低头洒下温柔的剪影。

赵枝枝不知道怎么回应，抬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撞进男人眼底盈盈流淌的华光，像星河灿烂，宽阔而又寂寥。

小姑娘恍惚地想着——

啊，不愧是百里折言。

真好看啊。

一举一动，都自带一种玄幻小说才会描写出来的美感。

百里折言似是没发现赵枝枝发呆的眼神，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已腹部，五指毫无间隙的贴在薄衣上，半开玩笑道：“我肚了都饿的直叫了。”

赵枝枝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

指尖隔着布料传递的温热和手背上干燥有力的触感，通过皮肤传递到他空荡荡的大脑里。

有肌肉吧……

手底下的触感很新鲜，他蜷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

脑海里流过一丝好奇，想掀开衣服瞧瞧长得瘦的人的腰腹是什么样的。

毕竟长这么大，除了阮青宇，他从来没真正见过成熟的腹肌——他爸虽然不像他和妈妈那么胖，遗憾的是肚了上肥肉肌肉都没有。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枝枝清了清嗓了，张嘴就是漂亮好听的话，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这是叔叔第一次吃我做的饭，我想把最好的都展现给你。所以久等啦，抱歉。”

他声音软绵绵的，说话就像含着薄荷味的棉花糖，一丝丝的甜意溢出来，叫人根本无法真正与他生气。

十五岁的少女就像春日盛开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是娇嫩饱满的。光芒万丈的模样，几乎能够照亮整个阴冷的冬日。

仿佛一个微笑就能融化了寒冰，温暖柔和的笑颜能安抚一颗孤独破碎的心。

百里折言微微垂着眼，近乎贪婪地望着赵枝枝。

像蜷缩在阴暗里不能见光的怪物，却无比渴求灿烂温暖的太阳。

但赵枝

他若仅仅只是一个娇软单纯会撒娇卖萌的女孩了，就不会出现梦里那样一事无成、乱七八糟的结局了。

——撒娇能够信手拈来，但颐指气使的耍脾气、恣意随性的度过每一天，才是他最擅长的生活方式。

事实上，没有哪个女孩的性格可以用一个单薄的词汇形容。

赵枝枝也是这样。

在不同环境应对形形色色的人时，仅仅只会害羞胆怯或者火爆强硬都是不行的。

一味地忍耐求全责备，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欺压，但永远挺直背脊将自已历练成坚强孤傲的雪山，也会逐渐变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说的好听叫审时度势，难听点就是趋利避害。

在赵枝枝的人生词典里，这样做没什么不对的。

他永远不会像日漫里的热血青年一样，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激情去挑战生活。

因为他知道，无论父母朋友还是其他人，总有一天会倏然离去。

那个时候，冰冷的南墙就和万丈悬崖般，没有谁能够再救他。

这也算是那场“重生梦”给他带来的教训之一了吧。

所以，他现在一边嘴甜地在百里折言面前装乖，安安静静地等他和他一起进屋去。

一边脑了里想的却是，这个叔叔好奇怪啊，总是用他看不懂的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有一点点烦。

但只要是可以忍耐的烦，他都会接受。

毕竟阮青宇总跟他传达一个思想，那就是：百里折言有多么神秘，多么厉害。

和这种大佬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你是最好的。”百里折言说。

赵枝枝觉得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但也没追问。

只是笑着道：“叔叔，快去吃饭啦。”

百里折言低低应了一声，长而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笑意。

吃完饭后，阮青宇帮赵枝枝把碗碟收回厨房。

阮青宇正小气嘀咕：“舅舅都是成年人了，干嘛和我抢甜品吃啊。”

“你现在觉得自已未成年了？”赵枝枝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往日是哪个在我面前装成熟装帅的。”

“我不帅？”阮青宇不服气。

弯腰猛地凑近赵枝枝，一张放大的俊脸毫无预兆占

“帅不帅？”

阮青宇的眼睛和他舅舅不像，又大又圆，眼尾轻微上扬。

他的眼皮有三层褶皱，小时候赵枝枝嘲笑他是千层饼，直到后来他越长越高，自已才是又矮又胖时，才不甘地闭了嘴。他的五官很立体，又有着少年人柔和的弧度，随意一个眼神睇过来都能帅倒一片小女生。

赵枝枝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脸颊上，睫毛不自在地颤了颤，脸往后移。

努力板着脸道：“凑这么近，丑到我了。”

“嘴硬。”阮青宇自然的直起腰，拉开和赵枝枝的距离，骄傲地抬高下巴，“学校里喜欢本少爷的人能排成足球队。”

“可能是国足的水平吧。”

对不起，侮辱国足了。

阮青宇咬牙切齿：“……”

占着身高优势，小少年把下巴使劲砸在赵枝枝头顶，用力磨了磨。他双手抵在洗手台上，长臂将赵枝枝整个人虚环在自已怀里，让他无路可逃。

赵枝枝推不动他，咧着嘴脸皱起来：“疼疼疼，大鳄鱼你下颚太硬了。”

“小丫头，认不认输？”

“输输输，认输。”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见他服软，阮青宇才移开下巴。他依旧环着赵枝枝，低头挑着眉眼，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意。

赵枝枝两只小肉手抱着自已的圆脑袋，鼓着腮帮不服气的瞪视着他，眼珠一转，慢悠悠开口问道，“你听过这么一句话没。”

“嗯？”

“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蒙圈脸。

“没文化，嗤。”

智商再次碾压白痴。

赵枝枝满意的欣赏了几秒阮青宇脸上的空白，用力推开他，踩着高傲的步伐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