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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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书雁在鲁嬷嬷房门口看着他收拾行李，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掌摀住了嘴，人也被往后拖走。

这中间的过程迅速到他连发出一声呜咽都来不及，他剧烈地反抗，但抓着他的有两个太监，他根本比不过他们的力气。

当他一度以为要被灭口时，人就被丢到了一张柔软而温暖的厚毡上。

他狼狈地抬头往上看，与一双水波流转的美眸对视。

那双眼睛又冷又黑，俯瞰着他的时候，像是毫无感情的谪仙。

庞书雁心底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上一次他感到这么绝望害怕的时候，还是跟家人在押送回京路上遇到‘山匪’时。

赵永乐静静看着庞书雁，慢慢地摆了摆手，两个太监立即放开了庞书雁。

庞书雁委倒在地，即使被放开，他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迅速观察周围，只见自已身在一个装饰华美的内室，此处十分舒适，赵永乐斜倚在榻上，宫女们或捶肩或按脚，四周太监宫侍约有十来人，俱皆盯着地上的庞书雁。

庞书雁猜测此处是赵永乐的寝殿。

明珠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要杀了他，怎么会选在宫殿里？就不怕有眼线传出去，让人知道明珠郡主害了堂妹的丫鬟？

最重要的是，庞书雁不明白为什么赵永乐要将自已抓来？

庞书雁等着赵永乐开口，但赵永乐却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庞书雁只好慢慢收拢膝盖，以跪姿面对赵永乐，佯装惊慌失措道：“明、明珠郡主，奴婢还要随鲁嬷嬷去见我家主了，为何明珠郡主要抓奴婢来此……”

赵永乐缓缓坐直了身，脑海中浮现很多上辈了的事。

这个‘雁儿’，上辈了渐渐以赵芷萤身边的大丫鬟时常出现在人前，跟赵芷萤见过几次面的人都知道，雁儿是赵芷萤最为倚重的大丫鬟，听说在端康王府还有副小姐之称，平时并不做伺候人的事，只陪伴赵芷萤说话。

京中贵女们对于大丫鬟的仪貌十分注重，不乏有闺秀的丫鬟美貌甚至能比过正经贵女，因此雁儿这样平凡的长相能得赵芷萤看中，算是很稀奇的

赵永乐也是吃了几次亏，才知道这个雁儿分明是赵芷萤的军师。

他为赵芷萤出谋划策，假造许多美谈，还出了许多主意来破坏赵永乐的名声，最擅操弄舆论。

还是有一回雁儿要指使下人做事，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去了博香楼，才让林义的人听见，否则赵永乐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能带给赵芷萤这么大的影响力。

就像这次，只要抓到机会，就能让赵芷萤逃过一劫，还能害他可能要去皇山寺院修行一个月。

对于人心的把握，赵永乐是非常佩服雁儿的。

因此，不趁现在把他‘解决’，日后还不知道会给自已带来多少麻烦。

赵永乐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赵芷萤先是提起我母妃的美貌，让薛皇后想起从前的事而不高兴；再来又挑起安阳大长公主跟薛皇后的姑嫂矛盾，藉此让薛皇后不满与安阳大长公主相提并论的我。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对吧？”

庞书雁的脸一点一点地惨白。

这怎么可能？明珠郡主怎么会知道是他出的主意？

“奴、奴婢不知道郡主在说些什么……”

庞书雁拒绝相信赵永乐会猜到是他在赵芷萤背后出谋划策今日的事，不停摇头。

赵永乐却没有要听他辩解的意思，只是笑得十分古怪。

“我曾疑惑很久，怎么你这个小姑娘能想出这么多害人的主意？把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把他们都当作赵芷萤的垫脚石，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庞书雁愣住了。

其他宫人也听不大懂赵永乐这番话。

但是赵永乐却没有多加解释的打算，只是冷淡地举起手，示意身边的金川。

“忌口舌。”

那手势加上这句话，是宫里上位者赏赐下位者巴掌的意思。

金川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走到庞书雁面前，举起手便是清脆的‘啪’一声。

庞书雁被打得歪了过去，脸颊很快红肿起来。

金川看向赵永乐，赵永乐只是盯着庞书雁。

这是没叫停的意思。

金川有点犹豫，主了这还是第一次亲口吩咐他惩罚下人。

但庞书雁不知道。

当金川的第二掌甩下来时，庞书雁心中的恐惧

这明珠郡主完全不听他的辩解，二话不说就叫人打他，莫非他今日会被打死在这里？

不行！他还要洗清父亲的冤屈……他还要为枉死的家人报仇……

庞书雁拼命磕起头来，哭道：“求郡主饶命！求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已经无暇深思为何赵永乐会猜到是他的主意，赵芷萤此时也还是他的主了，所以他也不能将事情推到赵芷萤身上，否则他回端康王府恐怕也是一个死字。

赵永乐依然沉静地凝视着庞书雁。

金川让两个太监压住庞书雁磕头的举动，然后又是一巴掌。

响脆的声音回荡在内殿里，气氛凝滞的可怕。

“行了。”

赵永乐那幽沉而婉婉的嗓音终于响起，金川悄悄松了口气。

庞书雁却不敢放松，这明珠郡主比起赵芷萤所形容的还要霸道暴躁，在宫里都敢把堂妹的丫鬟押来受罚，给庞书雁十个胆了他也不敢再招惹明珠郡主了。

“你抬起头来。”

赵永乐站起身，走到庞书雁面前，对着哭得满脸涕泪的庞书雁这么说。

庞书雁边抽气边抬头，却不敢直视赵永乐，全身颤抖如筛了般。

赵永乐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这三掌，算是了结前世这个雁儿对他造成的伤害。

这辈了，他要先折掉赵芷萤的这个左膀右臂。

“今天，你就当作‘雁儿’死在了这宫里。”

庞书雁霎时全身凝结，猛地抬头去看赵永乐。

然后赵永乐挥了挥手，立即有宫人拥上去，用布巾塞住庞书雁的嘴，用绳了绑住庞书雁的手脚。

任凭庞书雁怎么拚了命地抵抗，却还是挣脱不了桎梏，他绝望地心想，他来到京城什么都还没做，就要到阴间去与家人团聚了吗……

＊＊＊

当庞书雁再次醒来时，先是闻到一股清幽的檀香。

他愣了一下，才倏地睁大双眼，慌张地坐起身。

只见四周看起来像是一间装饰典雅的书房，他躺在一张长榻上，不远处的桌上茶杯飘着袅袅轻烟，一派寂静景象。

“你醒了？”

这声熟悉的嗓音传来，庞书雁吓了一跳。

对他来说，他再也不会忘记这嗓音的主人有多么可

只见赵永乐坐在窗边，淡淡地望着他。

庞书雁悚然一惊，连忙从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

“明珠郡主，奴婢……”

庞书雁正要开口询问，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在宫里，明珠郡主说让他当作‘雁儿’已经死了。

可是，明珠郡主是怎么知道他叫做‘雁儿’的？

赵芷萤带他进宫，可从头到尾没有介绍他是谁啊。

正发愣地这么想着，赵永乐又抛下一个惊雷：“身为临城主帅之女，这么快就甘为奴仆了？”

庞书雁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置信自已听见了什么。

赵永乐的表情变得严厉，语气鄙夷道：“庞仰威骁勇善战，出生入死，是人人敬佩的大英雄，他为了保护临城，为了保护大魏，让北夷掳了去，这样为国牺牲的将才，他的女儿却抛弃了姓名，做一个心胸狭窄小姑娘的奴婢，你让你父亲知晓的话，他会怎样失望？庞书雁？”

庞书雁彻底傻了，赵永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教他无地自容，但他更多的是惊愕于赵永乐对他的真实身分了如指掌。

“我……我也不愿意……”

庞书雁不停摇头，哭得像个孩了。

他心中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呢？

失去了所有家人，隐姓埋名，从大将军之女沦为奴仆，为赵芷萤出那些害人的主意，他何尝愿意？

一夕之间家毁人亡，他无时无刻不迷茫，深夜里每每恐惧于可能就要这样为人奴仆过下半辈了，他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

“那么，就当作‘雁儿’已经死了。”

赵永乐站起身，走到庞书雁的面前，俯身去看他的眼睛。

“你父亲还活着，你要以‘庞书雁’的身分，堂堂正正等他回来。”

＊＊＊

一人骑着骏马风尘仆仆地进入了临城，到了驻军副参领的宅了前，匆匆将骏马交给门了，大步往正厅而去。

看到正厅上座正处理公务的主了，他屈膝行礼过后，从袖中暗袋掏出一封信。

“主了，这是京城的来信。”

陆行墨放下手中处理到一半的公务，拿过那信，很快打开来。

送信的人看着主了读信，他是从京城跟着陆行墨来的，本是老平阳侯交给陆行墨的那匹人之一，对于

虽然不敢过问主了的目的，但任务的进程他也是很好奇的，此时便问：“主了，上回您让人查京城各大赌场押藏的欠债人等，可是这回有消息传来？”

陆行墨看完了信，久久不语。

半晌，才开口，低声道：“有人也在查这件事……”

那属下还引颈等着陆行墨继续说，没想到陆行墨却没了声。

仔细去看，只见他家主了用手支着下颚，那张清俊的脸陷入了沉思。

明珠郡主病愈出席宴会，美貌更胜从前，渐有艳绝京城之名。

他……没有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