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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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难当天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海军也无从知晓。

他只知道去接女儿尸体的时候，凑巧路过救了人的渔夫告诉他，他女儿戴阳阳一开始是上了船的。大概是平时经常跟着他出海的缘故, 戴阳阳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清点过人数之后，发现少了两个人，便义无反顾穿上救生衣、带着游泳圈去救人了。

最后她冒死去救的两个女孩抱着同一个救生圈回来, 她却不知所踪。

两个女孩说是没有看到去救她们的戴阳阳。

跟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渔夫有些自责：“那天的风浪实在太大了，我不敢待在原地, 等了几分钟，实在等不了了, 就只回来了……唉！这一点上, 我还不如你家孩子。”

戴海军说什么呢？

那种情况下，渔夫看见几个孩子, 停下来施救，已经是天大的善举了。

他女儿原本已经被救上来，却选择再次跳入海中救人, 最后回不来, 也不可说是渔夫的错。

要怪只怪他自己, 只知道教孩子游泳、开船，想着让她以后可以有自救的机会, 却没想过这些技同样也会给孩子带来灾难, 让她在面对不熟悉的情况时，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之心。

戴阳阳是自己跳下水的，戴海军甚至没有理由去迁怒同样在渔船上的其他人，只黯然地将女儿的尸骨抱回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 戴海军痛不欲生，他的妻子也完全无法接受丧女的痛苦，自那天以后便一病不起，整个人迅速的消瘦、衰老，直到变成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戴海军自己也完全丧失了谋生的力，只要一看到海，他就想起女儿，根本没法工作。妻子生病后需要有人照顾，他只辞掉游艇驾驶员的工作，换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搬到这个地处偏僻的老破小房子里，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妻子，日日活在悔恨和追忆中。

但丧女的痛苦只是其一，生活带给他们的不如意又岂止是这些？

一开始，他和妻子积攒下来的存款，和游艇上那些熊孩子家里赔付的钱，就足以支付妻子的治病费用，他妻子的病情也在转当中，他们都在艰难但努力地接受女儿不在了的事实，虽然见效缓慢，但多少有在向前看。

把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半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天他照常下班，从银行取了点钱，买完菜回来，却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妻子忽然起来了，拖着消瘦到几乎皮包骨头的身体，在打扫根本没有人住的次卧，嘴里哼着欢快的歌，脸上是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见他回来，妻子高兴地问他：“回来啦？阳阳马上就放学了，你去接她不？她前两天就说想你了，想让你带她出海玩，我琢磨着我们一家也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这次周末刚我东家那边也没有别的事情，不如我们家一起去春游……”

妻子满脸幸福地计划着周末的行程，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戴海军脸色惨白，手中拎着的菜都掉到了地上。

听到动静，妻子愣了一下，回头发现他脚边的菜，埋怨般嗔了一句：“你怎么回事呀，说了多次了，东西要放，不要乱丢。”

顿了顿，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笑起来：“阳阳也是随了你的性子，一回家就东西乱丢，你们爷俩啊，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嫉妒死了……”

这样的对话，在戴阳阳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发生。

可是放到她死后的一年半，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在戴海军的心脏上。

他手脚发凉，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忍不住大步冲上前，抓住妻子的肩膀，厉声喝问她：“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阳阳会回来？我回来之前，还有谁来过？”

妻子对他突然的怒火有些错愕，但还是很温柔地说道：“阳阳的同学呀，就是上次他们一起出海玩的其中一个。对了，那人还说你欠了他们的钱，让你还到这个账户上去呢。”

她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戴海军看了一下，是个转账的账号，名字确实有点熟悉，是当初游艇上的孩子之一。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戴海军手指冰凉，微微地发起抖来，一旁的妻子看着他，语气里有些不赞同：“你是不是又替朋友借钱来着？赶紧还了吧，那人说还了钱，阳阳就回来啦。”

“只要还了钱，阳阳就回来……”戴海军说完全部，已经是泪流满面，死命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通红地瞪着对面的王俊杰等人，“你们知不知道，这句话，我老婆已经念了半年了！”

她每天都在等女儿回家，原本已经快要养的身体，再次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到上个星期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戴海军，他的妻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活了。

“如果半年前没有人对她说出那句话，或许她还从执念里走出来。”医生叹气道，“但是现在，等女儿回家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如果这个念想被摧毁，她或许也就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

戴海军现在唯一做的，就是准备妻子的后事，然后等着那天到来。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

众人被戴海军的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身边的亲人被一个一个带走，任谁也不可对间接造成一切后果的人保持冷静。

最后还是郝芷开口，问他：“转账的账号，给我们看一下吗？”

“你们自己的账号，你们不知道？”戴海军红着眼睛，情绪激动起来，“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

然而这一次，就算是时栗也不忍心再上前喝止了。

这家人实在是太惨了，他多少理解戴海军现在仇视整个世界的心情。

郝芷也并没有在意戴海军的冒犯，只是看了旁边的王俊杰一眼，示意他来解释。

王俊杰立即反应过来，忙道：“是这样的，我发誓我这两年打出去的钱都没有要回来过，除了葬礼之外，也没有派人来过您家，但是您这边肯定是都把钱转出去了，所以我们猜测，这其中应该是产生了某些误会……”

戴海军脸色狐疑，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王俊杰只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翻出收支记录给他看：“您看，我今天刚打的款，根本没有受到退款。还有上个月也是……”

一个富二代，还是个学生，收支记录全是负的，一目了然，确实没有收款的记录。

戴海军这才相信了一些，“那么那个账号到底……”

时栗急了，“您直接拿给他认不就行了？都是他认识的人，就算账号不一样，看个名字就知道是谁！”

这话说得在理，戴海军平复了下心情，点头翻出自己的转账记录。

众人连忙凑上去看。

瞧见那个名字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时栗嘀咕：“原来是她，难怪……呸，活该！”

王俊杰和王新荣父子俩都是眉头紧皱，一副吃瓜吃到自己熟人的微妙感，想要制止时栗骂人，却又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只无奈地叹口气。

费兴思则是一脸委屈：“果然我就是那个绝世倒霉蛋，这都被误伤到……”

郝芷白他一眼，“你没阻止他们出海，至少也算个从犯么！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费兴思顿时不敢说话了。

大师骂得对，但他也太倒霉了，呜呜……

郝芷骂完人便站了起来，众人纷纷疑惑地望向她，就见她一抬下巴，说：“走吧，去找正主，彻底搞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海军闻言立刻便要跟上，却被郝芷拦了下来。

“你走了，你老婆谁来照顾？”

“这……”回头看了眼主卧的房门，戴海军犹豫了。

妻子时日不多，随时都有可离开，他不想像当初女儿死的时候一样，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可女儿的死是在他心中深扎了两年的刺，他太想知道，当年那艘游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天意如此，注定他只在老婆和孩子之间选择一个吗？

戴海军沉默半晌，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就在这个时候，郝芷打开背包，从里头抽出四张符咒递了过来。

他一愣：“这是什么？”

郝芷脸色不太看，说：“开眼符，我答应你要让你见到你女儿的，晚上拿着这几张符，你和你老婆左右太阳穴上各贴一张，就看见你们女儿了。”

这一张符在外面可要卖8000一张呢！

郝芷心疼死了，话说得飞快，说完立马转身就走，像只要她看不见这几张符咒，就等于没有赔钱一样。

不过走到门口，她还是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戴海军一眼，嫌弃道：“别这个表情，你要想知道真相，直接问你女儿不就了？”

直接问受害者，还知道得比他们快。

众人：“……”

费兴思悄悄凑近王新荣，小声吐槽：“郝大师这个情商，也不知道该说高还是低……太令人上头了。”

王新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