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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 阿善倒是睡不着了,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登录INS,看起了私信,大多是真情实感为李元打抱不平的, 也有鼓励阿善的, 认为她是出于好心,想要在镜头前顾全闵浩的面子,但这部分人极少。
毕竟这种节目受众群体,大多还是女性, 会把自己代入喜欢的女嘉宾视角,一直以为是温柔又善良的人, 冷不防展现出没有教养,丝毫不顾他人感受的一面,情绪自然反弹得厉害, 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心情就有多反感。
私信恶评不堪入目, 阿善这个当事人, 一条一条翻看着, 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不痛不痒的, 像是在看别人的事。
翻到靠后位置, 宋闵浩用小号发来的私信映入眼帘, 他头像是一幅风格怪诞的油画,一只黑漆漆的眼睛,周边镶满了珍珠, 超现实主义的画法,隐隐透着神秘感。
私信内容只有两条,中间间隔了好几天。
第一条是从济州岛回来那天,发的是他的联络方式。
第二条是节目播出后,了解到事情经过,才发来不久,询问她状态怎么样。
宋闵浩给的联络方式是他的电话号码和kakaotalk,因为私生的缘故,艺人电话号码很不稳定,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kakaotalk就要稳定很多,他同时给了两种联络方式,证明他从潜意识里是想和阿善保持长久稳定的联系的。
她勾唇微笑,打好字,回复。
【我没关系。】
【对不起,因为我未经思考的行为,给你,还有WINNER都带来了困扰。】
WINNER宿舍
宋闵浩始终睡不着,很担心徐善,他没料到,自己出于私心的行为,会让她陷入这样的负.面争议之中。
作为艺人,他能理解她身为粉丝的心,因为想要讨好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节目播出后,他看到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其实是有些难堪的,可比起随之而来她遭受到的网暴,那么一点点难堪和伤心的情绪,也随之升华散净,凝成极细微的雾气了。
取而代之,是满心的自责,愧疚,毕竟整件事的源头是他。
明明早上六点多就要前往美容室做造型,可却一直辗转反侧,收到她消息的那一刻,心才算安定下来,连忙回复。
【徐善,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网上的评价永远都只是片面的。】
【等事情过去,我请你喝真正好喝的芭菲。】
阿善回复的很快。
【那杯芭菲我没喝,愿望还作数吗?】
宋闵浩:【真是小孩子,这种时候还想着愿望吗?】
【作数,无论什么时候,想好了都可以告诉我,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帮你实现。】
阿善:【好。】
愿望她早都已经想好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宋闵浩:【加我kakaotalk吧,最近觉得辛苦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倾诉,虽然是没办法公开站出来进行说明的立场,但对你觉得很抱歉。】
阿善:【我没关系,希望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
宋闵浩:【好,那早点休息(兔子笑脸)】
系统:“攻略目标,WINNER成员宋闵浩,目前好感度:五十四”
事件热度虽然有所下降,但也并未平息,在姜食堂的视角播出后,关于阿善,又引起新一轮的热议,她几乎全程忽略李元,讨好宋闵浩的态度,更是遭到网友们的口诛笔伐。
为此,阿善似乎心情低落,吃不下去饭,人又瘦了些,下巴愈尖,楚楚可怜,节目组对此也感到无能为力,当初剪辑时,确实是为了创造热度,故意保留了有争议的画面,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受控制,愧意是有,但老实说,既然当初选择了参与录制,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阿善玩得起,并没有太过怨怼,见面依然笑脸盈盈的态度,让节目组很满意,他们也愿意尽量从其他方面弥补,比如接下来的录制多给她些份量,编辑掉有争议的画面,只保留符合她人设的镜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距离heart signal第二季收官还有两集的时候,参与录制的男四号嘉宾刘镇突然公开发声,陈述了他在GRF战队,常年遭受霸凌虐待,以及不公平待遇的事实。
其中包括从成年之初,就被迫签订五年合同,几乎零薪水,而转会费高达十六亿韩元的惊人内幕,对于平均职业生涯只有五年的LOL选手是十分不公平的霸王合约,作为替补选手只能吃首发选手的剩饭剩菜,训练的时候甚至没有椅子,只有一个调整过高度,固定住的显示器,站着进行训练。
还经常会被教练以不认真训练,态度不端正为理由叫到洗手间,拳打脚踢,实施暴行,甚至会在快抽完烟的时候,把烟按在他的胳膊上,进行熄灭。
字字泣血,报道下面配了伤痕鉴定的照片。
原本白皙清瘦的胳膊上满是青紫交错的痕迹,新伤旧伤都有,还有不下五处被用烟头烫出来的疤痕,触目惊心。
腹部,腿部也全都有淤痕,能看出来是人为暴行,用肘部击打,或者脚踢出来的痕迹。
刘镇今年二十三岁,也就是说从他刚刚成年开始,到如今,这三年里,他身心一直遭受着这样非人的虐待,为了电竞梦想,一直默默忍受。
虽然他出场晚,但人气可不低,沉默话少,眼睛湿漉漉的纯情小奶狗,可是击中不少偏爱养成系姐姐粉的心。
报道一出,一下子就冲上实时搜索。
刘镇应该是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高昂的转会费,让他只能苟延残喘地留在GRF,任人欺凌,他要借这次机会,摆脱现在被动的局面,公开发声之前,就已经和节目组协商好,退出录制。
其他嘉宾一开始还很困惑,直至看到新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是平时,看到这样的新闻,可能顶多义愤填膺地表达两句自己的观点,就抛之脑后了,但当这样不可理喻的暴行,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你身边,朝夕相处过的朋友身上,那种心情是无法想象的。
沉重,自责,愤怒,急切,不是单一的情感,是无数种情绪都堆积在一起。
比起其他嘉宾,李元可能还要复杂,百倍,千倍,万倍。
毕竟他曾经就是施暴的那一方,甚至要更加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原本是和刘镇一起住的房间,现在他不在了,只剩李元自己,录制已经结束,他甚至连灯都没开,黑暗肆意流淌,他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刘镇的伤痕鉴定照片,青紫交错,还有烟头烫出来,轻微凹陷的疤痕,触目惊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实施暴行的人是有多么狠厉。
这些他很熟悉,都是曾经跪在他脚下的社会关怀对象身上最常见的伤痕,甚至不只是手臂上,腹部,腿上,这些只要一遮挡,别人就看不见的地方,他下手的时候,从来都毫无顾忌。
当时看着分明无知无觉,可现在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看着它慢慢变暗,直至彻底熄了亮光,又按亮,还是那张照片,他一直在看。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淌,等他回神,已经是半小时后。
他再次点开手机,眼底都是红血丝。
也许曾经被他随便对待的人,也是某个人珍贵的儿子,某个人最亲近的朋友,他们的心情,也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吧,恨不得杀了施暴者。
李元放下手机,手脚冰凉, 身上也冷,盖上被子,还是冷,怎么都睡不着。
他第一次有意识,自己当初的行为也许是错的。
刘镇的事情,以GRF战队教练公开发表道歉声明,渐渐落下帷幕,后续解约问题,双方律师还在商议中。
转眼间,heart signal第二季也即将迎来最后一集的录制。
宋闵浩看完最新一集的直播后,给阿善打来电话。
当时她刚洗漱完,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愣了片刻才接听,把手机夹在肩头和耳朵之间,随手拿起件外套披上,走到阳台,避开书丽和景妍。
阿善没想到宋闵浩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他问她:“徐善,你最终选择,会选谁?”
宋闵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无异,就像一个普普通通,只是急于知道最后结局的观众。
阿善轻笑:“要不,你猜一下。”
他试探着回答:“郑泽?”
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回答的时间里,他连呼吸都放慢了。
阿善声音轻轻的:“不是。”
宋闵浩竟然莫名的松口气,又接着问:“李元?”
其实他知道她不会选李元,从两人在济州岛时的相处中就能看出来,只是男方的单相思。
系统:“攻略目标,WINNER成员宋闵浩,目前好感度:五十六”
阿善:“也不是。”
“其实,我谁都不会选。”
宋闵浩沉默了会儿:“真的吗?”
她说:“真的。”
他语气似乎比刚才轻松些:“为什么?”
阿善:“用你的方法,我现在已经能明确自己心意了。”
“无论是郑泽,还是李元,我都不喜欢。”
宋闵浩:“顺着你的心意决定就好。”
“早点休息。”
系统:“攻略目标,WINNER成员宋闵浩,目前好感度:五十八”
其实他还想跟徐善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后来就挂了电话。
最终选择是所有观众关注的焦点,节目组也想安安稳稳的收官,没想到又以李元霸凌的搜索热词,登上了NA.VER网站的实时搜索。
发帖人爆料出演《Heart Signal》第二季的男嘉宾A某为S财团理事长次子,因为家世优越,曾在学生时期欺凌以社会关怀对象入学的自己,经常以“没有好好打招呼”,“社会关怀对象身上肮脏”等借口大肆辱骂自己,实施暴行,同为社会关怀对象的同学甚至有人因无法忍受A某的欺凌而办理了退学手续,而A某也因为吸食大.麻,在高三下学期被紧急送出国留学。
还表示,因为在食堂领取了牛奶,而被讽刺作为社会关怀对象入学,家境贫穷,是没有资格喝这种昂贵的牛奶为理由,当着所有学生面,将牛奶从他的头顶淋下,作为羞辱。
被要求跑腿买面包,因为不合A某心意,而被把头暴力地按进垃圾桶里,差点被里面的玻璃渣,扎进眼睛里。
爆料者表示,学生时期A某给自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哪怕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害怕,即使看到他在节目上装作善良的样子,谈笑风生,受到观众喜爱的样子,也没有用勇气站出来,揭发这一切,只想安安静静呆着来着,可最近看到徐善被网友们指责,他觉得没办法再忍下去,必须要站出来进行说明。
徐善当时为了解救被霸凌的自己,甚至被迫吃下严重过敏的红豆面包,导致休克,差点有生命危险。
虽然爆料者没有透露具体姓名,但网友们根据爆料人提及的S财团,社会关怀对象,徐善等线索,推断A某就是《Heart Signal2》的出演者李元。
事情发酵的很快,但因为涉及到heart signal第二季最后一集的录制,CHHANEL A电视台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应,表示已经获知此事,目前已经开始进行内部调查。
即使跟李元确认过,发帖人爆料内容全部属实,节目组也没打算让他退出录制,毕竟只剩最后一集,还是重中之重的收官,就算是负.面热度,也是热度,毕竟黑红也是红,只要能创CHANEL A电视台综艺的收视率纪录,装聋作哑一时,挨些骂也无所谓。
最终选择的前一晚,是大家一起做的晚饭,当然不包括李元,网上的爆料,嘉宾们也都心知肚明,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景妍也理解了最初徐善说他是特别的存在那句话,所暗藏的意味。
李元隐藏的一切都被公之于众,他没必要再装下去,更没必要,为了镜头前的人设,委屈自己,大家在楼下做晚饭的时候,他没出现,吃晚饭的时候,也一直没露面。
男嘉宾卧室
李元穿着件深灰色毛衣,倚着阳台扶手站着,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他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没接,电话那头紧跟着打了第二遍。
他按灭了烟,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而后传来刘镇的声音:“李元,报道里说的是真的吗?”
“那些事,你都做过吗?”
是质问,是难过。
李元喉结上下滑动,艰难的发出声音:“嗯,是真的。”
“你遭受的那些,我曾经都对别人做过,甚至更过分。”
“你知道高尔夫球杆吗,我用它打断了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的胳膊。”
“开着跑车,绕着社会关怀对象转圈,发动机的轰鸣声很大,他跪在地上,甚至吓得失禁。”
刘镇开口打断他,声音滞涩:“你知道.....你做得这些是错的吗?”
李元沉默片刻,心头那种闷,无处释放:“曾经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说完之后,心里的沉闷感似乎也随之释放出一些。
吃完饭,夜色渐深,光线越来越暗,直至被黑夜完全笼罩,落地窗外,大面积的树木被大雪覆盖,雪已经下了一天,积得很厚,白茫茫一片。
大家商量着一起出去打雪仗,阿善套了件高领毛衣,裹上羽绒服,戴上毛线帽,围巾,手套,捂得严严实实,跟着出去。
昏黄光线从透亮的落地窗里散落出来,雪花漫天飞舞,晶莹剔透,像是细碎的银星,落了满地。
阿善捧着雪,只露出一双盛了笑意的眸子,甜得要命。
李元站在二楼阳台看了会儿,缓缓抬步,拿起搭在床头的深色外套,下了楼。
雪越下越大,刚才景妍扔了个小雪团砸到阿善身上,砰的散开,有雪花落在她的毛线帽子上,羽绒服上,脖子里,化成水珠,流进她的头发里,冰冰凉凉的,比这个天气还要冷,冻得浑身一颤。
景妍似乎想借着打雪仗的机会,把这段时间在阿善身上吃得暗亏,都找回来,就盯准了她,追着砸。
郑泽护着阿善,她笑着躲在他身后。
景妍讨不到好处,恨恨地跺了跺脚,渐渐转移目标。
大家笑闹成一团,熙熙攘攘。
阿善脖子里进了雪,冰冰凉凉的,不舒服,见没人注意她,便走到非拍摄区域的角落里,想要用整理一下。
刚走到墙后,就被人揽着腰,绊住腿,一下子放倒在雪地里,雪下了一天,松软又厚重,并不疼,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李元整个人一下子压了上来。
阿善皮肤白,耳垂薄软,被冷风一吹,冻得通红,他一口咬在她耳朵上,很用力。
她忍着痛,压低声音,怒斥:“李元,你疯了!”
他缓缓松开口,抬起头,漆黑的眼神定在她脸上,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落,落在她的眉眼上,她的肌肤像雪一样白,唇瓣是淡淡的樱粉色,怎么看都看不够。
喜欢一个人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放弃一个人需要一辈子。
他做了很多错事,配不上如雪一样纯洁无瑕的她。
徐善说得对,对于被害者来说,霸凌者和旁观者也许都一样,可对于公众来说,这两者却有本质区别,霸凌者手染鲜血,受千夫所指,而旁观者隐匿在人群中,就可以得到赦免。
就像他和徐善。
阿善注意到他红了眼眶,眼底满是血丝。
李元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太多东西,喃喃道:“徐善,我真的错了吗?”
阿善只是看着他,并没回答。
他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徐善,最后一次,原谅我。”
说着,他俯下身子,发了狠地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啃咬,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大雪纷飞的夜里,一墙之隔,转角处,嘉宾们笑闹着,打着雪仗,雪团在空中散开,漫天飞舞,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漂亮的光。
而这边,雪地里,李元旁若无人地亲着阿善。
他心口闷得发疼,心头梗着的那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在嘴边缠绕好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沉默着。
其实他出现与否,她的眼里都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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