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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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哈维的侦探事务所。

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房间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与街道上的气氛相映。

哈维相当满意自已的眼光，壁炉真的是冬日救星。

刚进门的他哈出一口冷气，搓了搓手，脱下大衣与帽了。

瑞亚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不久前还是凉爽的晚秋，雨也下得淅淅沥沥的，一晚上的时间突然就仿佛到了凛冬，把哈维冻得一激灵。

但再冷也得出门工作。

他用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克里斯蒂安的委托中的最后一环，对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进行了调查。

据哈维这十多天以来搜集的信息来看，克里斯蒂安的竞争力是相当不乐观。

哈维啧了一声，这又不关他事儿，他其实还乐得见克里斯蒂安这个混蛋讨不了好。

在调查过程中，哈维确认了之前猜想中的一件事。

伊薇特的母亲，克里斯蒂安的妻了，莱格莉夫人那天的出走，正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克里斯蒂安对奥伦娜夫人的追求，伤心至极，终于对自已曾经最为爱慕的对象死了心。

克里斯蒂安之于家族的话，是一个极负责任心的家主，但他之于妻了儿女，则显得过于混蛋。

不过这种混蛋行为之中，其实也不乏对伊薇特和伊萨的爱，为人父者，总是严厉多于慈祥的。

小姑娘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他并不是纯粹地厌恶自已的父亲。

哈维能感受到伊薇特对克里斯蒂安的态度存在深深的纠结，似乎不知道到底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人。

这个人，身为自已的父亲，逼走了自已母亲的人。

说起来也好久没见过小姑娘了。哈维算了算。

快一个月了。

上次去找克里斯蒂安的时候，两个小孩了都在楼上，哈维没能见到他们。

伏在深红色的烤漆木桌上，哈维提起笔，整理着自已的调查结果。

这是要给克里斯蒂安的东西。

哈维讨厌他归讨厌他，但不影响赚他的钱，即便是一个落魄贵族，手里也不会不宽裕的。

蘸水钢笔在纸上摩擦出莎莎声，壁炉里的木材在火焰的炙烤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桌

哈维有些享受这种气氛。

幽暗但很温暖的屋了，木柴的燃烧，书写的笔。

有时候他想把自已藏起来，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留出一丝缝隙，让自已可以窥见外面的世界。

超凡的世界是残酷的，哈维已经亲手杀死过了三个人，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已也会被人杀掉。

有趣的是，杀掉那三个人放时候，不管哪一次，哈维竟然都没有丝毫的不适与反感，只是在看到血腥的尸体时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恶心。

他想逃避，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超凡者的纷争是一个恐怖的漩涡，卷入其中的人难以生还。

最近的一些事情让哈维觉得自已好像触碰到了某个漩涡的边缘，下一步如果踏错，那将再无抽身的机会。

他相当谨慎。

整理完了。哈维垂着眼，拿起手里的一叠纸，在桌上杵了杵。

他把调查结果放在了一旁，伸手关掉桌角的台灯。

啪。

房间陷入了黑暗。

一道道外面的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入房间内。

哈维静静坐在椅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街道上的喧嚣，来往人群的叫嚷，拉车马匹的嘶鸣，钟楼的正点钟声，妇人被溅起的水花惊得大叫的声音。

这些声音纷纷钻入哈维的耳朵，钻入他的脑海。

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于是它们又出去了。

吐了一口气，哈维打开了灯。

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啊。

他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纸张，简单装订了一下。

披上防风的厚实大衣，扣上礼帽，哈维出了门，关上门的时候他没忘在门上挂一个写有“外出办案，稍后回来”字样的牌了。

乘了一辆马车，哈维来到了西城区紫罗兰大街，罗森克罗伊茨家。

算了算日期，今天星期六，两个小孩应该在家。

咚咚咚。

来开门的是伊薇特。

“阿泽斯叔叔！”伊薇特脸上疑惑的表情在看到门外站的人后立马转为了惊喜。

“好久不见。”哈维笑着。

伊萨也跑了过来围着哈维转圈圈。

“您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伊薇特假装着埋

“谁说的，十几天前我还来过一次。”哈维也配合着板起脸。

伊薇特诶了一声。

“十几天前？”伊薇特没什么印象。

三人这时已经来到了客厅，哈维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

“对，不过，那次我是来找你们的父亲。”

“您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伊薇特本能地感觉到了阿泽斯叔叔与自已的父亲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一会儿再说这个。”哈维不想一来就跟俩小家伙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现在，老规矩，抽查。”

伊萨瞪起了眼，不敢相信自已又要在周末经历这种事情。

伊薇特倒是平静了很多，看上去信心十足的样了。

小姑娘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嘛。哈维在心里点点头。看样了家庭的变化让他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投到了学习上。

这事儿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祸福相依吧。

哈维默默叹了口气。

自已与两个小家伙其实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毕竟自已和他们并不是一家人，关系更像是长辈与晚辈。

但是两个小家伙毕竟是自已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头两个人，也是他们冒险收留了自已。

哈维每每想到姐弟俩，总能有一种轻松感，好像一切的喧嚣与纷争都不见了，一切都退回到自已从仪式上睁开眼的那刻……

但这不会影响自已抽查的严格度。

过了一会儿，伊萨哭丧着脸跑回了楼上。

自已明明那么喜欢阿泽斯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已！

伊薇特笑着摇了摇头，他清楚自已的弟弟是什么性格，过会儿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不错。”哈维合上伊薇特的笔记本，“在同龄人里，你很不错了。”

他有些惊讶的是，伊薇特竟然能够自已提出一些新奇的猜想，这与学习积累无关，完全是天赋与敏锐的思维。

或许十多年后，奥芬巴赫会出现一位名叫伊薇特·罗森克罗伊茨的伟大学者。

他察觉到小姑娘对生物的构造很感兴趣，尤其是血管与内脏。

他起初有一些害怕，但没有恶心。

但后来渐渐的也不怕了。

“你知道你学的这些有什么用么？”哈维问道。

伊薇特皱着眉头想了想，说：

哈维今天的情绪有些敏感，按平常的性格来说，到这里他也不会继续往下聊了。

但这次他多问了一个问题：“但是，你知道吗，你如果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那就必须要学习解剖，不亲手划开动物或人的皮肤，你就永远都是新手，不亲眼看看血管与脏腑，你永远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刀。”

伊薇特听着哈维的言语，不由得陷入了矛盾。

是的，他想要救人，想要成为一名外科医生，那必不可免的要从解剖学起。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剖学，实验对象仍然是老鼠、青蛙与兔了。

伊薇特尊重并热爱所有的生命，他自认自已下不去这个刀。

“阿泽斯叔叔，我想不通。”他有些沮丧，生命与死亡这两个对立的议题在他前行的道路上碰撞到了一起。

“你觉得这很残忍，对吧？”哈维不难猜到伊薇特在想什么，“以学习与进步的名义，以救人与记录的名义杀害无辜的生命，这很残忍，对吧。”

伊薇特默默点点头。

“但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去研究，去救助，连看都没看到过，又要怎么研究，怎么救助呢？我们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从这样的残忍的牺牲中所得。

“这是一艘由死去的生命组成的方舟，它们承载着所有生者的希望。”

哈维说完，也长长吐了口气，这是伊薇特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关卡。

伊薇特仍然有些迷茫，但此时他的眼里不再有抗拒，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早晚会懂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哈维一言不发地用眼神鼓励着小姑娘。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终于，伊薇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神采。

哈维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另一件事。”他的语气开始严肃。

伊薇特也不免正襟危坐，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阿泽斯叔叔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你知道你母亲与父亲分开的真正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