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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照长驱直入,连战连捷。数次击溃毫无防备的郑军。同时,他们明确提出出兵目的:“诛杀奸臣,还政御前”。以至于诸多守将望风归顺,短短一周之内,刘照便夺取了幽州全境之地。大军直逼华北门户:小北城。

张清梦得知消息,大为震怒,他不敢想象郑军竟然无能至此,这也迫使他开始思虑起军中的改革。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这个突然钻出来的心头大患。于是他次日凌晨召集一众幕僚,商讨此次战事。

高丑率先发言:“据前线探马来报,我十七万主力军与叛贼先锋韦肃数次交战,屡战屡败,军心极度不稳,已出现叛逃现象。而辽东铁骑行军迅捷,恐不出三日,即将抵达小北城……”

所有人的脸上皆蒙上一层灰色,表情凝重。

“前军主将是何人?真他奶奶的窝囊废!”尼皓砰的一下怒锤桌子,站起身来:“梦子,你就让咱去。看我不把那什么铁骑打个稀巴烂!”

段崇文回答到:“我军已换了三任主将,皆不是那刘照的对手,事态严重啊,若如此下去,华北门户一开,必将涌入中原。依在下之见,不如抽调防守江淮之兵先去支援。”

于济滔轻摇桂花折扇:“南方华浩尚与刘思酣战,即便如此,亦不能不防。防守江淮之兵绝不能擅动。眼下最要紧的是,派何人为主将才能抵御气势正盛的叛军。”

“军师大人!让咱去,咱爷们绝不怕死!”尼皓拍拍胸脯保证。

“那韦肃足智多谋,任免主将一事,应当思虑再三,不可轻率而定。”陈衰拱手。

正当张清梦苦思冥想之际,忽然他察觉到,众多心腹爱将中,唯独少了一个人。于济滔觉察出他的疑惑,很快也注意到那个空位。

“娄宁将军今日为何不到?”张清梦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原故。还是关琅起身回答:“回大王,娄将军身体抱恙,故而推迟。”

“娄将军所患何疾?本王怎么不知?”

“昨夜娄将军偶感风寒,事发突然,末将也是来时听说。”

一片秋叶吹入屋内,缓缓落在那空置的座位上。张清梦盯着那片叶子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还是于济滔觉察出了他的意愿,贴在其耳边试探问道:“莫非大王心中已有可选之人?”

“军师以为如何?”张清梦得意一笑。

“大王用人一向是如此大胆啊……”二人就这样莫名的大笑起来,众多幕僚被这一情形弄得十分不解,纷纷低声讨论。

还是尼皓按耐不住,焦急询问:“你们是在笑什么?莫非已有主帅人选?”

“正是!”张清梦点头肯定。

“不知大王意愿何人?”高丑询问。

众人侧过耳朵,聚精会神地倾听这即将公布的答案。张清梦清了清嗓,表情坚定:“本王决定,任命中护军娄宁为前军主将!”

“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震惊质疑声,而那空位置上的秋叶,早已悄然消散于风里。

然而此时此刻,我们的娄大将军又在哪里呢?他身着一袭淡蓝布衣,逍遥自在地漫步朱雀大街上,醉心于欣赏京城繁华。

即便是凌晨,放眼望去,也有无数轿子马车点缀大街。锦绣绸缎极其奢华鲜艳,各色商店街边林立,欢声笑语连绵不绝,生机勃勃,十分热闹。

“当真是上好的料子,这位爷,这可是商会从蜀地运回来的精品,穿在身上相当有面!”锦缎店的老板娘拉住娄宁开始噼里啪啦地推销。

娄宁说道:“你瞧瞧我,又矮又黑,穿在身上不得让人笑死?”

“这说的是哪里话?今天我就跟这位爷讲实话,我开这锦缎店四十多年,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就凭这个,我就敢说,还从未见过比您更标致的身体,那蜀锦简直就是为您贴身而做呀。您本身就气派,再穿上这一身,嗬!更加有风度了!”

娄宁被他说的哈哈大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了。那老板娘说着,就要拿出衣服上前比试。但立马被他拦下:“身上总共五十文,敢看不敢买呀。”

“您可真是幽默呀,谁不知这京城繁华之地,就是个猫儿狗儿的都顿顿有肉吃,更何况像您这样有气派的人呢?一时不够不打紧,给您一条红绫,打个照面,日后再来也不迟呀!”

“哎呦,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娄宁接过红绫,绑在腰上,招呼一声便走开。

他要去哪里呢?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今天兴致较高,单纯想散散心而已。这个时间,夫人王骊尚在熟睡,正好寻得一晌贪欢。

虽然总感觉不自在,是那种一直被人盯着的不自在。但他并没在意,京城上的人多了,看他的人不止一个。

他一边走,一边无聊打量走过身边形色各异的人。有喃喃低语的行僧,有头顶斗笠的游侠,有拄着拐杖的算命先生,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的异邦人。这当真是眼花缭乱,数不胜数。

“包子——新蒸的包子唉——菜包子三文一个肉包子五文一个了唉——”

这话就像奇妙的咒语,瞬间让娄宁的肚子直打鼓。顺着声音便走了过去,没等走进,蒸气散发出的香味便已经钻入鼻孔:“爷们儿,来两个肉包子!”

“好嘞,您稍等!”那伙计打开蒸屉,一边夹包子,一边闲聊:“不知大人是做什么的?”

娄宁想都没想,张口便答:“和你差不多,都一个样。”

“哎呦,真巧啊,大人也是做饭的?”

“哈哈,我吃饭的。”

那伙计憋不住笑,包子都差一点没夹稳:“大人可真会说笑啊,那我今天可就当一回大人的‘助手’了啊。”

娄宁接过热腾腾的包子,烫的在手里直翻腾,轻轻咬下一口,浓香的汤汁在嘴里迸发开来,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头。于是掏出二十文又买了四个,把装满热包子的油皮纸袋抱在怀里,就像随身配了个暖炉,刚好抵御秋风肃杀。

不一会,他来到一处露天餐铺,叫了一份鸭血汤,便随便寻个位置坐下,无聊地听着四周的闲话。

“听说辽东人高马壮,怪不得不到一周就要打进小北了,真是吓人啊!”一名酒客对着朋友闲谈。

“也不知前线的将领怎么打的仗,都换了三个了,哪个不是被打的抱头鼠窜?我看哪,这京城恐怕又要搞出大变动来。”那朋友小声应答。

娄宁听得津津有味,鸭血汤端过来后,一边喝一边细听。可那二人刚谈了几句,便转换了话题,这弄的鸭血汤都没有鲜味了……

他又吃了一个包子,剩下四个决定带回家权当早餐。付了文钱后舒舒爽爽的走了。

回家一路上,娄宁的脑海一通思想风暴:“该怎么应对四儿呢?首先四儿一定会骂:‘又和哪个女人鬼混了?’这个时候趁机拿出包子献殷勤也就好了。包子好吃,四儿一定会说:‘败家东西,这么好吃,花了不少钱吧?’我就要回答:‘帝王尚且要博美人一笑,更何况我一介武夫呢?’”

不经意间,他居然径直撞向土墙,更尴尬的是,那本就不稳固的土墙轰然倒塌,引来众多人瞩目围观。

“谁在朱雀大街建土墙啊?”娄宁领着一众人的嘲笑,不停抚摸自己的脑袋。

“鬼你个朱雀大街!这是南胡同,土墙后面是茅厕!”一位幸运的如厕男士从土堆钻出头来,开口大喊:“差点砸死老子!”

这样一下,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皆哈哈大笑,这滑稽的一幕也增添了京城许多生趣。娄宁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还是把身上的红绫赔付对方才肯罢休。

但他却有种异常的乐观,对着围观的众人们笑:“这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呀!”又引的众人一波爆笑,连那满身土灰的男子都忍俊不禁。

这下他可不敢多想了,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虽然路上只有他一人,可依旧觉得像被谁跟踪一样。

娄府上下一片冷清,只有几名家丁一边打哈欠,一边扫着落叶。娄宁迈进院内,向着家丁问道:“今日府上可有客人到访?”

“老爷,这个大清早的谁能来呀?”家丁语气十分慵懒。

娄宁心想,就是平常也没几个人来。这样到合了他的心意,他宁愿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百姓,也不愿意结党营私,被人猜忌。

提着包子进屋,便撞见王骊在镜前十分细致地梳发,这倒是件怪事。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只是不耐烦的随便弄几下。娄宁敏锐地觉察出,今天的夫人十分奇怪。

“哦,你回来了?”王骊声音十分慵懒。

“随便带了些包子,快尝尝吧。”娄宁转身走向桌子,却惊奇地发现,桌子上布满平常几乎见不到的丰盛菜肴,以及一壶酒。

这让他难以置信,要知道结婚这么多年,王骊向来禁止他饮酒。种种反常的举动,让他的心开始紧张起来。

突然,他感到肩膀一阵沉重。是王骊压在上面,在耳边轻声劝道:“快点吃吧……”

娄宁整个人都傻住了。莫非这是妖怪变的?不可能,这绝不是他所认识的夫人!他紧张地坐到位置上,不敢正眼直视。她轻轻坐在他的对面,眼神一改往日的犀利,换做平常女人的温柔。

娄宁更加局促不安:“夫人哪里不舒服……吗?”她思索片刻,点头答复。娄宁察觉到,她的眼神充满期盼,又夹杂一丝不安。

“怎么了?四儿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忸怩,到和以往大不相同。”娄宁从未见过她今天这般模样,仿佛是另一个人。

王骊低下头,带着一丝少女的娇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那句话在心中反复翻搅,就是说不出口。

“哈哈,我家的四儿毕竟是女人呀。”娄宁饶有玩味地瞧着她,并不在乎她想说什么,他猜想一定是替他的哥哥求情。

可正当娄宁思索应对策略时,她却陡然开口:“有了……”

“啊?”娄宁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甚至没有听清。

见此状况,她又深吸几口气,再次重复:“我有了……”

娄宁感觉莫名其妙,有些奇怪的询问:“你有什么了?别告诉我大王封你为官了。”

“不是这个!”王骊有些怒了:“有了就是有了啊!你这个烂木脑袋!”

娄宁被这一骂,反倒是心里舒坦了些,这至少证明夫人还是正常的,只是可能有些事难以说出口罢了。

见娄宁还是想不通,王骊急得大嚷:“我看你就是天生属黄瓜的——欠拍!瞎了眼跟了你这愚笨男人,连有了孩子……”刚说到“孩子”一词时,王骊便匆忙住了嘴,无比害羞地垂下头。

“你说孩……”娄宁先是一愣,继而眼中翻腾出一股情绪,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急促地站起身,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吗?”

“真的。”

四十三岁的他从来不敢想孩子一事,他本计划待到功成名就日,老夫老妻便隐居山林,香火可能到这一脉便断了。可今天的事,再一次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活蹦乱跳,用尽全力嚎叫几声,疯笑着跑出门外:“我娄家有后了!!!哈哈哈哈哈哈!!!”哪怕是摔个狗啃泥,依旧是疯疯癫癫跳起舞来。这把家丁们吓坏了,他们认为老爷被夫人彻底逼疯了,便连忙上去宽慰。

娄宁笑着笑着便痛哭起来,哭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家丁们连忙进屋请王骊出来主持局面,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的他瞬间倒在地上。

“没用的老爷们!想当王八跳河去!”王骊气的直揪他的头发。

“哈哈哈,夫人呐,多久的事了?”

“才不过三个月而已……”

“快回屋歇着,可别伤着夫人。”

“我看你是害怕伤着孩子吧!事先声明啊,老娘可能生个丫头出来,以后可不会再给你生了!”

“丫头也行,丫头也行哈哈哈哈哈哈……”

娄宁激动的回屋写请帖,他决定要请宾客好友到家里闹一闹,为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提前举办宴会。王骊凑到跟前,开口说道:“自己家有多少银子心里还没数吗?请一回客得多少啊。”

“钱的事有我男人在,你就负责安心养胎好了。”

王骊笑骂道:“哟!瞧你这王八小样儿,没看出来壳还挺硬啊!”

正当夫妻二人筹划送谁请帖时,突然有一人闯了进来,家丁正欲阻拦。谁料那人亮出龙云部令牌,高喝一声:“娄将军可在府中?”

娄宁听见声音,同王骊一同走出来询问情况。那人张口回答:“回娄将军,奉郑王命,请将军即刻到王府。”

“何事啊这么急?”娄宁眉头一皱。

“小人不知道。”那人声音极冷。

“烦劳先生相告郑王,就说娄宁身患风寒,不能参与要事商谈。”

“我看将军在朱雀大街上玩的很开心嘛。”那人冷冷一笑,眼中泛起一阵凶光。

娄宁身体一震,这才明白一路皆有人尾随,有些后怕的不禁脊背发凉。但那人似乎并不在意追究责任,只是一昧催促。娄宁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便急匆匆跟随那人奔向王府。

如此急切传唤,机智的娄宁早已猜到了其中几分意思。可是否真的如他想象般那样?他不敢确定,故而加快脚步,想要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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