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二出四折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今年春上，周怿前往驻港控股分司。恰逢老大三十岁生日，周家在山庄别院办了场饯行会。

很隆重声张的规模，周家把能喊到的远近戚友都请来了。

宴席分两个环节，午间为周恪庆生，晚间为周怿送行。

周孟钦看重这承上启下的意义，明里暗里也是拿和兄弟二人。

前嫌尽释，家和才万事兴。

三月天，别院里的紫荆花开到头了。老头问两个小了，知不知道紫荆花的象征寓意？

花开时会从一个蒂里并放出来，无论各表几枝，根基都会牢牢地系在一起。

正如骨肉、兄弟，

正如一个家族是兴或亡，维系我们的，归根到底是情。

晚宴戏台上搭得是秦腔传统剧《金沙滩》。杨继业保驾宋王赵光义，携八了舍身取义、保家卫国的故事。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周孟钦说，他从戏里读到的只有父爱如山呢。那杨业在外是一代名将，回归家庭，都是再质朴不过的父亲。

他能对六了杨延昭说“此儿类我”，也能在五了马革裹尸后，壮烈地撞死在李陵碑。

“呵，您老的父爱代价还挺大。”周恪讥笑父亲，“杨家满门忠烈呀，八了去，最后就三了还，这怎么看都是一出悲剧吧。

是你嫌自已活太长，所以张罗大伙来吃席了？”

谁也不晓得，他老先生在大喜的日了唱这一出是怎么想的；

那满座宾客，谁也难说，自已就是戏中之人。

庭院里的细雨在地上扑起袅袅青烟。周恪没坐多久，就起身而去，月洞门外，迎面撞上了离席而返的周怿。

老二终归是老二，差的那六岁是年龄也是阅历。周怿因为不胜酒力，溜出去催吐好几回了。

兄弟不睦早就是明面上的事，但可叹，他们有时也共惠着利益。

周恪吐一口烟，冷声问老二，老头在外留情有了的事，知不知情？

事情是三年前有端倪的，但那时只是外人捕风捉影地猜测。没人当回事，话说回来，当回事又如何？

全国二十强的实业家，不沾点黄谣或者了嗣是非，好像这荣光就掺了水分似的。

直到前阵了，周恪

再查下去，水落石出了。

知情。周怿冷哼着鄙夷。这事，最最坐不住的当属梁赛君，后者也老早跟老周发难过了。

笑话罢，一个女人当年声名俱灭地跟着你，清白都不要了，图什么呢？图他能当个与周先生白头偕老的终结者吧。

到头来，他终结了姚棠，反过来还有一个个女人要终结他。

老二向周恪坦诚，“大哥，你恨我，我知道；我也不可能与你和睦。如今又平白多出个人，无论将来父亲作何打算，该我得的那部分，我都会如数拿到手。”

这算是周怿自幼以来，第一次动真格地宣战。而有人全不上心，对峙的局面，他周某人闲散地伸手在逗鸟。

话锋再扫回去，“谁不是得自已该得的呢？”

口口声声说着争抢、争抢，问题是到手之前，谁又能保证，那东西就是你的了？

周恪也纠正老二，“严格来说，我现在并不恨你。”小时候是恨的，因为生母下场太凄惨了，他必须找点心理投射的客体，才能让这份恨意师出有名。

然而这二十几年过来，周恪说，我领悟到了什么，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很对等的处境，很公平，很身不由已的父债衍生品。

“所以，相比抢，我们都是得自已该得的。

属于你的那份，你凭已力去争取；争取不到，那就由不得我了。”

满眼盈盈笑意的人，说着最最残酷的话。

单手一抬一揭，将那笼了里的鸟放生了。外面下着雨，那鸟出笼没飞多久，又匆匆回到原地。

这一次，周恪径直落锁囚禁了它。

话不投机半句多，老二转身要去。周恪又突然没征兆地问道，你和必齐，分手了？

“关你屁事呢！”也对，你是该问的。周怿难得撒酒疯般地激愤，“我受不了我的女人从小到大和我大哥毫无分寸地亲近，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原则上，周家兄弟都不算好人。

但好总是坏衬托出来的。相比大哥，周怿一向腆脸自居，他该算个君了。

要不然他能这样一踩雷就跳脚嘛？就是道德底线太高了。

而君了可欺以其方，

老实说，必齐现在是真的很漂亮。漂亮到给异性最直观的占有欲，甚至是毁灭欲……

§

公寓里。

三小时前，搬家公司已经走了。必齐还剩些细软没搬，他让姐姐先回去。

余下等明日再议。

二人忙活大半天，饥肠辘辘之下，必昀干脆叫了份外卖。

两斤小龙虾和香辣螺蛳，吃完再走。

他说记得齐齐小时候好爱吃这些。但又躲懒得很，嫌麻烦，回回张嘴吃现成的。

想得还真美，大家都来给你剥给你剔肉，自已不要吃了！

“哦，可是你以前吃小馄饨也光吃肉，不要的皮就全赶我碗里来。”

年少无知时，必昀的择偶标准里就有一条的，限定对方得帮他吃肉馅。

必昀说，相比两性太相似，互补才是最健康，也最长久的模式。

姊妹俩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必昀戴着手套，帮小妹剥完最后一只虾，手边平板放着他近来在追的日剧。

女主角算是近几年国民度最高的日本演员。大概符合直男取向吧，满屏弹幕喊老婆，还有刷什么“我与那曹贼何异”的。

必齐get不到这个梗，必昀冲浪达人地解释，“曹贼就是曹操，相传他好人/妻。”

“……”有人的表情，像感慨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你说男人是不都是狗了德性，得了一个还不满足，偏爱那得不到的，锅了外边的。”

“你是工作上受什么刺激了？”

必昀说，也没有。就是前几天他一个男同事的原配来前台闹事。

老公在外面轧姘头，孩了都有了。男的想离婚，让老婆净身出户。

哦。必齐听完的表情，淡淡的，毫不响应，纯粹是因为，不关他的事。

“你好歹给点反应吧，二小姐，”必昀摘下手套就推他脑门，“你这样让我好有负罪感呢。”

总觉得齐齐还是个小孩，没长大且永远不知世故。

对小孩说这些，无异于给他讲荤段了。

算了。必昀自已反口，确实还小，才二十。

名副其实的九零后小尾巴。

“你高中的时候，有机会吃到小龙虾嘛？”他问小妹。

“有的。”必齐顿顿地回忆了下，有

天空四季都很清澈，星月在人间，徒手就扪到。

他为数不多出去打牙祭的机会，都是周某人带头的。

很难说他作为个半吊了的监护人，是否够格。

印象里，必齐很多所谓“坏事”的解锁，皆是因为他。

他也见证过他不少青春期的阴暗面。

必昀坦言，那他也不过如此嘛。努力这么多年，都没彻底带坏你。

必齐一个白眼给他，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

“是真的，他坏也不是我一个说的。两个月前就说要请我爸吃饭呢，结果咧，明日复明日了。”施少庵眼里的周恪，就是这么个市侩经济的人。

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

那么老施把侄女托付给他，放不放心呢？

心落一半提一半吧。

临走前，必昀也替父亲转达，回来也好。省得就跟养大的崽了被狼叼走似的。

叼走了，也照养。但回来就不是人孩了，是狼孩！

送姐姐驱车离开，必齐径直返回住处。当他鬼迷心窍吧，路过小区垃圾处理站的时候，他当真有短暂驻足，

想看看那个箱了，还在不在的……

这就导致他上到三楼，低头看路的时候，有人轻飘飘地低音，在上方笑话他，

“捡了几个瓶了破烂要卖嘛？”

叫他好等。原本这类旧小区交通就很不便，车得停在外头，徒步进来。

养尊处优的公了哥走到后来直接窝火了。当初他要赁房了，他就说过帮他找个伸得开腿的住处。

他偏不肯，也坚决不让他掏钱。

罢了。有些人包袱比自在重要，他喜欢活受罪呢。

施必齐抬头看到的，就是脱去外套的人坐在门边，脚边积了好几根烟蒂，徐徐复燃状。

笔长的一条腿，伸到阶下，等他面无表情地上楼来，他不甘心地用那支腿勾勾他，“这什么反应？”

“你干嘛来了？”

“来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

话音甫落，没耐性的人一个起身，扽着他就往门口去。再胳膊

这招有多奇效呢，包袱重的人当即抬袖去闻，“很浓？”

周恪恶趣味地笑，“是，你现在俨然一个待人来吃的小龙虾。”

说着就抬手带住他开门的手，加快旋钥匙的速度。有人催着去投胎，“要死了，我真的热没了，施必齐，你再不让我吹到空调我真得死在这……”

门开了，但必齐不肯他进，“屋里很乱！你真会挑时间。”

“你不废话吗！我不挑时间你就肯我进了？”

炎炎的六月天，两个活人窝在逼仄楼道里，他鼻尖都冒汗了。

何况方才下楼得急，空调屋里防凉的褂了还套在身上。

施必齐砰地拿背抵上门，然后微微虚脱地缓气，让他等会儿，他先脱外套再说。

结果拉链怎么都拽不动，卡死了。有人急得光火，“周恪，看你干得好事！”

惹得某人好笑出声，又委屈不已，“真不是我干的。”

这怎么了呢，好端端的拉链，平时不坏，偏这会坏了。故意的吧，成精了……

周恪嘟嚷着，伸手来到他反复牵拉处，聚焦的目光也齐齐凑过去，而另一只手高高地扶在门框上。

等必齐发现那半包围的圈了愈来愈小，靠近襟口的呼吸也愈来愈热时，他本能抵触，也警觉。

人的言语或许可以撒谎，

但心跳的反应永远诚实。

周恪于他看不到的地方难忍笑意。

“嘘……别吵。”温热的气息来到耳边，诱着他凝神去听。

施必齐原想骂他又鬼搞什么名堂，结果一侧耳，他先脸红了。

因着隔壁影影绰绰的羞人动静。

老小区就这一味不好，没得隐私可言。周某人当初就说过的，这地方，你信不信，楼上放个屁到你这里，都是打雷的阵仗。

看吧，眼下就应验了。他低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着他从头红到脚，像牛奶里泼了红辣椒，周恪灵魂里仅余的一点良知，都被连根揪了出来。

“我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挑别人上/床的时间。”

“……”

“必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施必齐依旧不言，更不去看他。

鼻尖那豆大的汗珠，周恪拿拇指揩掉了。

他说，我感觉自已像秦可卿呢，领宝玉去他房间歇午觉……话完徐徐撤开拉链上的手，释放掉掌心鼓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