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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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血战，天狼军却依然坚韧地矗立在大地上，尽管大地此刻也早已是尸山血海，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洋——是真的血，真的红。

血腥味久久弥漫不散，厚重、深沉、压抑，也没有尽头。

青龙军有序地换下了疲累的主力军，生龙活虎的后备军们渐渐置换了上来。

被换下去的青龙军们去诊治伤口，去喝酒吃肉，去休整睡觉——跟之前被替下去的士兵要做的事一样，重新的养精蓄锐。

这种短暂的休息，虽然只是一天或半天的时间，却还是和久战不歇有着天壤之别。

而天狼军的士兵们，却满脸的疲惫不堪，仿佛已有几个世纪未曾休息。他们口干唇裂，顾不上喝水。他们屎尿满裆，顾不上方便。他们身上也布满了干硬成壳子的血痂，这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又变干了，干透了又变湿了。

而到了此刻，很多天狼兵竟然连汗也没有了。

天狼兵们如是一口口即将枯竭的井，而有的已然干涸，青龙兵的兵器尚未沾身，他们便已倒下，而没有倒下的也将要倒下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睡觉和死亡其实没有区别，假设有区别，那也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

然而即便是因为疲劳而倒下了，但他们很快就会重新站立起来，继续和青龙兵进行殊死的搏斗。

也有不少天狼兵竟然在挥舞长戈的间隙里打盹，他们的脸此刻已被血汗和尘土遮住，但从他的眼神里却可以看出一种坚毅，一种誓死不退的坚强！

他们或许也有过封候拜将的理想，但他们此刻却是在用生命捍卫天狼侯张啸天的尊严。

这些精锐的天狼兵们，要是在平日里，个个都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好似这天他们也能摸到，这地他们也能踏穿，而这小小的原野也将容不下他们的身，他们要去五湖四海，要去纵横天下。

但在此时此刻，所有的天狼兵们却都疲惫不堪，然而他们却都在顽强不屈地战斗，没有人想过退却。

此刻，在一座小土包上的张啸天策马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这依旧喊杀震天的战场，他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丝的难过，紧接着这种难过又迅速地变大，直到将他完全淹没。

看着越来越多的天狼兵倒下，张啸天更是一阵心痛——这些英勇无畏的将士们，没有死在抵御外敌的战场上，却死在了一次看似蓄谋已久而又莫名其妙的阴谋中。

这些天狼兵也好，青龙兵也罢，可都是天筑国的子民。他们本应该和睦相处、互为兄弟，共同守卫天筑国，然而此刻他们却在自相残杀！

直到此刻，张啸天才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贸然开战，以至于这么多无辜的人都因他而死。

张啸天心想，龙笑天虽然污蔑自己谋反，但只要是天筑王龙问天还没有驾崩，那他就还有申诉的机会，而且也完全可以自证清白。

如果去国都申诉的话，那就不用打这一仗了，也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当初还不如自愿跟着龙笑天去，而不必以武力显示自己的清白。何况武力也无法显示自己的清白，反而似乎是更加坐实了自己的“谋反”。

但张啸天又想，自己虽然是被冤枉的，并也试图辩解过，但龙笑天却丝毫不相信他的申辩。并且龙笑天此番前来，甚是咄咄逼人，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兵马，似乎就是专门来擒拿他的。

龙笑天虽然说天筑王龙问天没有驾崩，但恐怕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事实很可能是，即便龙问天还在人世，恐怕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啸天进一步想，要是龙问天没有驾崩，而且还大权在握，凭借他自己和龙问天的关系，那龙问天怎么会允许龙笑天带兵前来擒拿自己？

到了后来，反复思考的张啸天，也终于是有了一个认知——既然龙笑天污蔑他谋反，并且天筑王也可能遇到了麻烦，那就是他即便毫不抵抗，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最后选择武力抵抗，虽然似乎坐实了他的“谋反”，却也是他不肯束手就擒，敢于奋争的一种体现！

而唯有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些许机会。

然而到了此刻，看着天狼兵越来越少，这次奋争似乎也是失败了。

张啸天又看了一会儿战场，最后却闭上了双眼，一颗眼泪还是从睫毛间渗透了出来。

大势已去时的心情，比功败垂成时的更令人绝望。

张啸天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睁开眼睛，面庞是疲惫而低沉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无奈。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张啸天的目光又变得坚毅闪亮起来，那是视死如归的光！

张啸天要发起最后的冲锋，即便不能扭转乾坤，也要拼死一搏！

地动山摇的鼓声再一次响起，号角也开始长鸣。

张啸天提了提马缰绳，掣一长剑在手。

这把剑便是天狼剑，乃是第一代天狼侯张赤朗的佩剑，是由天筑王所赐，象征着天狼侯无上的功业与荣耀。

这天狼剑张啸天一般情况之下不会使用，平日里更是放在书架之上，把这剑当作一种信仰去崇拜。

这次带兵前去天筑城，张啸天预感到有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于是便带上了天狼剑。

而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张啸天觉得自己是该拼死一搏了。

想他自己一生替天筑国镇守边关，即便没有功劳，也当有几分苦劳，没想到最终却蒙受了个谋反的罪名，还可能要落个被诛杀的下场！

如若天筑王龙问天没有驾崩，那他怎么不替自己说话？莫非他还不知情？还是他已经默许了龙笑天的所作所为？

即便龙笑天听信谗言冤枉了自己，但龙问天自幼与自己相交相知，对他张啸天的为人做事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想了又想，不得要领，更何况也没有想的时间了。

看到青龙军又一次地冲了过来，张啸天便将天狼剑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真实一把好剑啊！”

张啸天一边挥剑，一边不禁发出了赞叹声。

握着此剑，张啸天一时间竟然热血沸腾起来，他如是看到了历代天狼侯在沙场征战的景象，一股由天而注的精神力量灌满了他的全身。

寒光似电照铁衣，不破青龙誓不还！

张啸天抖动缰绳，奋鞭一挥，风驰电掣一般地冲杀入了阵中。

亲兵们也全副武装，紧随张啸天身后。

而在远方的山坡上，一朵原本开的烂漫的山花，此刻却开始慢慢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