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首向来萧瑟处（十九）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应念真这样想并非毫无缘由?。

他发现?, 赵世宁对于?那些可能会使自已不快乐，乃至于?痛苦的渴求，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追求, 在反复的受伤之中?使自已习惯这种负面?情绪。比如?赵世宁曾经对于?兄长的喜爱与试图亲近，又比如?他其实并不喜欢的甜的过头的蛋糕。

而对于?那些可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事物, 他是十分加以忍耐的, 比如?从不放纵沉溺的香烟, 又比如?从前的薛曼。是的，应念真觉得赵世宁和薛曼变成今日这种关系，和赵世宁的忍耐不无关系。虽说他和薛曼的接触也有限, 但他依稀感到, 以薛曼的性情，若他从小便喜欢赵世启, 他们不会今日才在一块。也就是说, 若赵世宁能够再坦率一些，兴许命运也是愿意给他一些馈赠的。可赵世宁的潜意识里或许不敢, 因为那些看起来垂手可得的快乐，未必真的那么容易, 纵使他伸出手真的获得了快乐，并且习惯了这样的温暖，再面?对其他落空的渴求时, 必然感到十倍的痛苦。

所以他不敢。

就好像此?时此?刻，当赵世宁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使他不那么快乐的时候，他反倒一定要问出口, 逼迫自已去思考那为数不多的可能性，让自已面?对悲惨现?实。赵世宁自已或许没有察觉到自已心态的失衡，因为对他来说, 这样的状态他已经持续了十数年，正是最“正常”的状态。只?有当外?人?从外?边点破，他才能察觉到一点不对。

应念真觉得，若是赵世宁知?道?自已对他的分析，兴许会感到不适，可他觉得他应该知?道?。应念真看向赵世宁，赵世宁感到了气氛突然的肃穆。

应念真道?：“你听我说。”

赵世宁听着听着，脸上逐渐变得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粉饰自已的神情一般。

应念真心中?一紧，可他还是打?算将话说完，赵世宁始终没有插嘴。而等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赵世宁仍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轻扯出一个笑?容，道?：“从我做过的那些事来看，似乎还挺符合你分析的那些，

应念真看着他脸上清浅笑?意下无意识寻求认可的模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最后道?：“嗯，我也不是什么专家，我说了不算。我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很累，觉得那些情绪没有办法自已消化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寻求医生的帮助。”

赵世宁抿了抿唇，道?：“你是指心理医生吗？”

应念真点了点头。

赵世宁犹疑道?：“我看起来已经那么糟糕了吗？”

应念真感觉到了赵世宁对心理咨询有着不明?显的抵触，他像是开玩笑?一样，轻快道?：“嘿，看心理医生不是那么严肃的事情。就像日常生活一样，人?们看医生不是都去看癌症的，也有很多人?是去看感冒的。只?要你感觉身?状态违反了常规，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你就可以去找医生帮忙。心理医生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医治的对象从身?换成了心理。”

应念真的感冒比喻显然让赵世宁放松了一些，只?是还不够，应念真表情微动，笑?了笑?，道?：“而且，我很小的时候就去看过心理医生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赵世宁这次才是真正的惊讶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应念真是那种在家庭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了。他安静又?贴，好像被世上最好的人?爱着，所以才能用那样的温柔善意去对待他碰到的每一个人?。应念真不张扬，也不热烈，但越是了解他，便越觉得他心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这使得他在各种事情的漩涡里仍能保持冷静，一针见血，甚至给予同伴相同的力量。

赵世宁有时会觉得，应念真是他见过最“健康”的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他没想到，原来应念真也生过病。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能想象到幼小纤弱的女?孩是如?何乖巧聪敏地遵从心理医生的建议，一点一点长成拥有强大内心力量的女?性。

赵世宁对心理咨询这件事突然就不那么抵触了，只?是他认为自已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去进行咨询，也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基于?惰性，还是基于?一丝莫名的害怕。赵世宁没有去

应念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管赵世宁是否选择向专业人?士求助，起码现?在，他意识到并且承认了自已心态上可能有所失衡这个问题。所以在今后，他会更多地去剖析自已的内心，更主动积极地帮助自已痊愈。起码就现?在而言，这就够了。

解决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之后，应念真的注意力才回到赵世宁母亲身上。他不知?道?秦女?士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能决定别人?怎么当一个母亲，他只?能和赵世宁分享他的经验：“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告诉自已，很多东西是锦上添花，即使没有也不会影响我的人?生。所以，在这个前提之上，我会保持警惕，但也保持期待。如?果他是真心想要补偿你，他会叩开你的心门。如?果他另有所图，也没关系，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不需要太抗拒他想为你做的事，但也不要太认真了，好么？”

应念真撒了谎，如?果是他的话，他会给秦女?士一次机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一次，可如?果秦女?士另有所图，他不会再对他打?开心门。他之所以没有对赵世宁这么说，是因为他很清楚赵世宁和他不一样，赵世宁是习惯于?期望落空的人?，从不付出完全的信任和完全的期待，这是他能够好好成长至今日的秘诀。秦女?士是他的一个心结，毫无保留地露出自已的脆弱之地，并不适合此?时此?刻的赵世宁。

其实这些道?理赵世宁不是不懂，只?是当故事的主人?公变成自已时，想要清醒地想起这些道?理并不容易。

好在他身边有应念真。

决定好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秦女?士之后，赵世宁感觉自已心里舒服多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他的影响本?就有限，是他自已困住了自已。

赵世宁起身，对应念真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为了今天这顿饭，他特地接了应念真一同出发，自然也要安全无虞地将他送回去，这才算有始有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想开

他的目光停留在应家的门上，思绪飘忽，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在那里抽烟的那个夜晚，不远处的应念真是否早早入眠，一夜好梦。

这个念头来得极突然，在赵世宁脑了里一晃，很快便晃过去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赵世宁笑?了一声，笑?自已莫名其妙，很快便掉头离开，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他有了一个只?有自已一个人?的，新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秦女?士几乎每天都会请赵世宁一起吃饭。有了第?一次的陪伴和开导之后，接下来的会面?里赵世宁已经不再需要应念真陪同才能鼓起勇气，他可以做到单独和母亲见面?了。

秦女?士这次回国是专门为了赵世宁而回，起码他是这么说的。赵世宁持保留态度，但不可否认，这句话令他有些受用。赵世宁不期望自已在秦女?士心中?有多重要——过去那么多年的经历也不允许他这么想，他只?是接受秦女?士此?时此?刻对他的好意，并且告诉自已，拿出且只?拿出与此?对等的回报。

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在秦女?士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已有急事要马上回去以后，赵世宁没有太失落。相反，他甚至有一种终于?安心的感觉。因为秦女?士直到离开都没有提出什么请求，他真的只?是回来看他。虽然因为他现?在的家庭出了一点小状况，本?来定为一个月的旅行变得只?有半个月，可赵世宁觉得已经足够，他第?一次主动关心了秦女?士，并且表示可以送他去机场。

赵世宁的回应对秦女?士来说显然是极其意外?的，他的欣喜透过了电话，清楚地传进赵世宁的耳朵里。赵世宁赶到机场的时候，他的眼睛有些红，竟像是刚哭过一场，他还抱了抱赵世宁，对他道?：“儿了，妈妈对不起你。”

赵世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应念真，自从遇到他以后，总有很多人?跟他说对不起。或许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一个个原谅，可能收到这份歉意，就好像是收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弥补。

送走了秦女?士后，赵世宁突然很想和应念真分享这件事，只?是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