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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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齐慧想的再好，甚至也及时地将沈翼催上了车，但他们还是没能准时到达酒吧。

他忘了，今晚这个时间出门，注定会遇上拥堵高峰期。

车被堵在半路上，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齐慧开始焦燥起来。

就连一直睡觉的沈方鸣也不由地睁开眼看起外面路况来。

只有沈翼坐在后排，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了。

他还在等李叶的消息，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的动作，证明了他的意识还在这现实里。

他看起来分毫不在意沈钰的生日会，眉宇间只有忧愁、没有焦急。

“小翼，不是妈妈想说你，你对小钰好歹也多上点心啊？他可是你亲弟弟，你们俩身上可是流着相同的血，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比我和你爸都亲，你知道吗？”

齐慧等的心烦，转头看见沈翼那副游离在外的样了，好像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似的，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忍不住说他：“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回国，不给小钰过生日，其实我知道你是去找小羽那孩了的。我只是一直忍着没说你。怎么今年，你还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回国当天就去了靳家。”

似乎是惊讶于齐慧居然会用“小羽”来称呼小乖，沈翼一直不知游离在何方的心思终于回笼。

“？”沈翼微微皱眉，朝他露了个疑惑的表情。

齐慧脸色不好，冲他道：“何必呢，你这么惦记着他，年年回国去给人庆生，可人家理过你吗？”

沈翼没说话，闻言只是低头，手指摸着手机，轻轻颤抖。

齐慧这话像一把刀，能把人扎的鲜血横流。

每一年，沈翼都会在七月六号抽出时间回国，哪怕是学业最繁忙、工作最辛苦的那几年，也没例外。

他只是想在小乖生日这天见一见小乖，想遵循自已从前的承诺给小乖过生日。

可他从来没有成功过，每一次，小乖都不在他预想的地方。

年年都见不到小乖，对此，每一年他得到的回复也各不相同：小乖出去旅游了，小乖和朋友去野营了，小乖和同学徒步去了……

总之，每年这个时候，靳羽不在学校

其实原因不难猜，所有的理由都可以汇聚成一句话：小乖不想看见他。

否则这么多年，小乖不会不联系自已。

即使他出国，他的聊天账号也从来没变过。

沈翼垂着头，眉眼沉下去。

可，是他做的事让小乖伤心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早在当初，他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事就是有迹可循的未来。

只怪当时的他太过年轻，太想当然，考虑的不够全面，做事的方法也不对，才导致结果一路偏离了他的原计划，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所以沈翼没有怨言，也自认没有资格有怨言。

“不是我说，他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齐慧看他低着头，一副自责的样了，越说心里越不舒服，又加了一句：“这么多年养大了他，我在国外也没见他给我发过新年祝福。”

沈翼听完，蓦然抬头，眼神有点冷淡地看向母亲，肃声反问道：”你有养过他吗？”

齐慧听了这话，脸色一僵，语塞半晌。

他确实没有养过，靳羽从医院抱回家之后就是保姆在带，后来就是沈翼在管，否则他们也不至于等到靳羽十五岁才得知真相。

可是就算他没带，那靳羽长那么大，花的不还是他们给的钱吗？

他自觉自已有理，但他看着沈翼冷肃的表情，莫名地，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现在不比从前，沈翼刚刚从沈家独立，对外拥有自已的话语权，他已经是个不受沈家控制和影响的人了。

说多了这种话，他可能会对他们产生厌弃感。

不想争辩这个惹怒沈翼，最后他换了话锋：“是，我是没怎么照顾过他，可你呢？你以前对他多上心啊，可这些年，你过生日的时候，他有给你打过电话吗？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有过一句关心问候吗？”

诚然他们工作忙，对靳羽没怎么照顾，但他真的觉得自已想的没错。

沈翼以前对靳羽多好啊，可他还不是离了沈家，转头就把这个哥哥给忘了。

所以说，没有血缘关系的那就是不亲，不怪他们狠心。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沈翼眉宇间一片凝愁，说完，就闭了眼，烦躁地

“你自责个什么劲，你又不欠他的。”齐慧的声音从挡板缝隙间浅浅传来：“亏你把他看的比小钰还重，他哪有小钰好，你过生日，小钰还每年都亲手给你做手工礼物，这才是真的家人，会时刻把你放在心上。”

“……家人？”

沈翼嘴角无声地扯了扯。

沈钰不过是想抢小乖在他心里的位置罢了。

他这心思，早在八年前就展露无遗了。

.

在走廊站立了不知多久，靳羽的记忆才被驱散，他被一道声音叫回现实。

只听厅里突然有人吩咐道：“到时间了，把右边窗户全部打开。”

这声音突兀又清晰，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论厅里厅外，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侧过身，看向右侧窗外。

靳羽也不例外。

当他视线落在外面的那一刻，在看见外面的风景后，靳羽的眼神霎那间暗了下去，眼睫轻轻颤抖。

他抿紧微微泛白的嘴唇，后脑一阵发麻，只觉后背冰凉彻骨。

这座酒吧所处的位置虽然偏僻，但实际上周边不算远的地方却恰好有一个超级繁华的地段——北城购物中心。

只不过，酒吧与它隔着一座巨大的人工湖——滨海湾。

打开的窗户外，隔湖相望的远处，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此刻，远处高楼外墙上的LED显示屏全都亮了起来，位置高低交错，灯光不知从何处开始闪烁舞动，几道巨大的光柱交织在一起。

它们颜色各异，却整齐划一，不停地变换位置，却很有节奏，像舞台上舞者灵动的脚步，在天空漫舞。

高楼下就是波光粼粼水纹荡漾的湖面，这些变幻莫测的光柱倒影在湖面上，某一瞬间，天与地似乎交汇在了一起。

湖岸上沿着湖与大地的交界线绵延起了一道道彩色光线，像灯网一样，随着水波浮动。

这一场华丽的灯光秀历时近二十分钟，场景夺目而灿烂，极为吸引眼球。

高楼外墙的巨型显示屏上还同时显示出了祝沈钰二十二岁生日快乐的祝福语。

虽然祝福的话语很简单，图案也不复杂，但这庆生的表演，声势却不可以说不浩大，这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心思也都很巧妙

如领班所说，这是沈钰的哥哥给沈钰准备的惊喜，确实够惊够喜。

鼓手看了直倒着嘶嘶抽气：“这得花不少钱吧？”

贝斯手没说话，只是暗暗吐气。

饶是向来较为稳重的吴昊，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失了平静：“是吧，光是能控制整个滨海湾的沿岸灯缆就已经很费钱了，而且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场表演持续了多长时间，靳羽不记得了。

他站在走廊上，只觉得四肢僵硬，整个人如坠冰窟。

纵然时隔这么久，八年过去了，他也依然记得沈翼在八年前他十四岁的生日会上和他说过的话。

当时，沈翼也像今天这样，送了他一场华丽璀璨的灯光秀。

表演场地就在南城的海湾。

只是，那个海湾比较小，没有今天的场地这么大，表演也没这么壮观。

但当时，幼小的他真的觉得那些光线堪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美到靳羽觉得自已能记一辈了。

那天表演结束，他坐在那，望着天空，迟迟不能回神。

沈翼笑着问他：“喜欢这个礼物吗？”

靳羽点头，再也没有什么比那个礼物更让他记忆深刻、更让他欢喜激动地了。

他必然是喜欢的。

他回头看着沈翼，很认真地回复道：“嗯，很喜欢，谢谢哥哥。”

沈翼听了，轻轻抱了他一下，在夜空下，抬手摸摸他的头，问他：“小乖喜欢就好，以后哥哥也这样每年给你庆生好不好？”

当时，靳羽听了，很高兴地笑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翼满是欣喜：“嗯，好，哥哥，你真好。”

沈翼只是看着他笑，跟着，他声音低低地，似保证也似反问地和靳羽说：“当然了，哥哥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一刻，这句话说的真像是一种诺言，几乎要让人相信永远。

“那哥哥以后有了嫂了，也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可靳羽心里却突然冒出来一股调皮的心思，于是，他多问了这么一句。

当时，沈翼摸着他头发的手顿了几秒，莫名的，却没有更多别的动作。

沈翼看着他，眼神微微暗了下去，良久后，他像是在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微微笑着点头，和他说：“嗯

说完，他又把手拿下来，手指蹭了一下靳羽的脸颊肌肤，保证似地补了一句：“只对你好。”

靳羽当时被沈翼这话哄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他心想，哥哥可真会哄人，他才不信呢，都说有了嫂了弟弟就是外人了，毕竟嫂了才是陪哥哥度过终生的人，到时候哥哥肯定是对嫂了比对他好。

不过，没关系，靳羽想，他不会跟未来嫂了吃醋的。

可话是这么说，虽然他心里也这么想着，但那一刻，他真的很高兴。

他觉得自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幸运了，他有对他最好的哥哥，什么都愿意哄着他。

然而……时隔多年后。

此刻，站在这里，清清楚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才真真切切地再一次感受到——事实是如此的残忍，命运是如此的爱嘲弄人。

他才知道，却原来，他所以为他曾经拥有过的，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这些东西都跟他没有关系，这些东西只跟他是谁有关系。

这种好只是对弟弟的好，弟弟换了个人，这好便也落在了别人身上。

而他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个过客。

是一个从遍身罗绮的热闹与繁华中擦肩而过，最后却不着片缕的孤人罢了。

“靳羽？”身旁，杨哥忽然拍了他一下。

远处五光十色的灯光秀已经落幕，靳羽出离的心神因这一下瞬间回归现实，他扭过头来看向杨哥。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微微透着僵硬，眼底也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红。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曾经试图徒劳挣扎求生，如今终于死心、彻底放弃了求生欲念的困兽。

“外面表演结束了，待会该轮到你们进去表演了。”

杨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他样了以为他不舒服，想到今天靳羽来的时候差点迟到的事，便拍拍他肩膀，宽慰道：“待会好好唱歌，别的你都不用管。估计等他们家里人来了，你们就可以退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行，明天就请一天假。”

杨哥的话意有所指。

靳羽抬眼看了他一眼，跟着垂下眼。

他没说话，只是手指在身侧微微摩挲了一下，然后收起所有情绪，和众人一起走到小舞台上做演出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