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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拉无计可施,她强叫罗杰去喊话。

罗杰无奈,带着情绪像个二鬼子似的隔空大喊:“大人,别射箭,别射箭啊,大人。”

他上前两步,还是站在弓箭射程外。

他不理会山贼的指指点点,继续喊:“鬼子让我给你们带个话儿,只要你们投降了,保证你们荣华富贵。”

对面木墙上一群山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罗杰,搞不懂他这是闹的哪出戏。

罗杰也不管,他心里恼了艾米拉,心想你逼我喊,我就乱喊一气给你看,反正身后的阿拉伯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道:“太君说了,只要你们投降,金票大大的有。”

对面有个小头目受不了了,他喊道:“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啥?你们到底想干嘛?”

这句话条理清晰,罗杰知道艾米拉意会不了,必须解释给她听。

他就退了两步候在艾米拉边上说:“他们问你想不想干?”

“狗屎!”大胡子阿萨德一把拽出刀,对着罗杰就要砍。

罗杰退出几步,冤枉道:“是他们说的,又不是我的意思。”

艾米拉气得抿紧嘴唇,鼓着腮帮,脸颊上还飘着红。

罗杰心里暗爽,他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像只含了一嘴松子的红松鼠。

艾米拉坚挺的胸部起伏了一会儿,终于把这口气压了下去。

她咬着牙说:“去问他们,怎么样才能放了我弟弟?”

罗杰继续一通乱讲,引得山贼们又是一阵污言秽语。

然后罗杰老实地翻译给艾米拉说:“他们不知道哪个是你要的弟弟,另外,额……我不敢说。”

山贼们还在挑衅味十足地表演着各种下流动作。

牙都快咬碎的艾米拉说:“你说。”

罗杰于是添油加醋道:“他们要你过去陪他们所有人睡觉。”

边上的战士都气炸了肺,他们喊着“干他娘!”“抽死他们!”冲了出去。

愤怒的艾米拉拔出刀喊:“杀,给我杀!”

余下的阿拉伯人都冲了上去,他们憋着气,一口气就冲上了斜坡。

几个战士拔刀猛砍木门,砍得木屑纷飞。

更多的战士冲到木墙下,有人贴着墙站着把盾顶在头上,有人蹲着也把盾顶在头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阶梯。

边上有战士拿着盾护卫,后面的战士踩着人梯上去,伸手够到了两人高的木墙沿,抓着就往上爬。

山贼们刚才笑得太嗨,一下子收不住,眼看着阿拉伯人都快叠上墙了才反应过来。

几个小头目呼喊着:“快,别让他们上来!”

他们各自带着手下沿着墙跑到战士的人梯前,居高临下一通乱打,把几个冒头的战士打得缩回了手。

罗杰虽然看不见墙内的情况,但他估计木墙内有一层站台,但这站台应该不是很宽。

他看到山贼们乱糟糟挤在一起,手忙脚乱地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往下捅,却因为被自己人挤着放不开手脚,使不上力。

站在人梯上的战士就举着盾硬扛。

罗杰分辨着山贼的武器,刀枪剑棍都有了,斧头锤子也不缺,还有些大概是农具。

山贼们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推,把武器敲在战士的盾上。

有的战士被推得失了重心,踩不稳脚下的盾牌,就一跤跌了下去,像个轱辘似的顺着斜坡往下滚。

那些得手的山贼就欢呼着,好像球赛得了分。

但其实滚下来的战士压根就没受什么伤,他爬起来晃晃脑袋继续冲上去。

不过他得排队,已经有别的战士爬上了人梯。

于是上面的那些个山贼又重复地浪费着体力。

小头目在边上只是喊:“打他,打他!”

明明身后好多山贼凑不上前,他也不知道换批生力军。

木门那里也有山贼防守,他们跑到木门上的平台,胡乱地拿着长家伙往下乱捅,给砍门的战士制造困难。

那几个战士就把盾顶在头上,随山贼乱敲,只顾使劲剁门。

有个小头目喊:“拿开水来!别磨叽快拿来倒!”

就有两个山贼扛着个冒着蒸汽的大桶上来,“哗”得一下就往下倒。

下面的战士虽然顶着盾,还是被淋了个通体湿透。

罗杰估计这几个战士要完。他知道,这年头烫伤是很麻烦的事,容易引起感染,大面积烫伤基本就死定了。

可蒸汽散开,罗杰看到那几个战士脸色红润如同泡了个澡,似乎还挺享受的。

门上的小头目在骂人:“没开的水端上来作死啊!”

“你叫端的……”

小头目对着还嘴的山贼又踹又打。

下面门上又响起“哆哆”的砍木头声。

那小头目急了,他举起盛水的木桶往下砸。

也是巧,水桶把一个战士从头到膝盖套了进去。

罗杰看着这个长脚的木桶“咚”地撞上了门,又“哐”地撞翻了一个自己的同伴。

然后他在斜坡上刹不住脚一溜小跑。这家伙倒是厉害,居然没摔倒。

可他越跑越快,下了土丘也收不住,直冲进了荒草丛生的田地里。

还是没被绊倒,一直冲出半里远,他就是不倒。

可他似乎没法把自个儿弄出来,就这么套着桶在那里像个无头苍蝇似地晃荡。

罗杰也搞不清楚那人到底在想啥。也没人有空理他,任由他在那里乱晃荡。

罗杰回头继续看战况。

山贼里不多的弓箭手没人指挥,他们各自找着目标,多数选择往聚集在一起的人梯射箭。

他们没伤着有盾有盔的阿拉伯人,倒是射偏伤了好几个自己人。

那里的小头目挥着剑乱骂,于是弓箭手们不敢再往那里射,就去支援门口。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但也让砍门的战士手忙脚乱。

战士就喊:“来几个人掩护,再来几个人!”

有别的战士举着盾去掩护他们,于是砍木头的“哆哆”声又响起来。

门上的小头目似乎找到了灵感,他喊着:“砸,给我砸!”

那些山贼就轮番地扛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墙,然后一个劲地往下砸。

罗杰看着他们砸下了木凳子、火把、串在烤架上的鹿、成筐的蔬菜、整袋的麦子。

那个小头目也是抓到什么砸什么,差点把一个活生生的山贼砸了下去。

下面有个战士捡起火把烧门。

门上都是水,其实根本点不着,上面的小头目却急了。

他喊:“来水,快来水!”

罗杰听着里面有人喊:“水还没开。”

那小头目爆着粗口跑下了墙,接着就看到山贼们轮流抬着水桶上来浇。

只是几桶就灭了火把,可山贼们还是不停地盛水上来浇,把门口弄得像水帘洞似的。

下面的战士一遍遍地洗着冷水澡。

罗杰看门口的战士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在漫无目的地乱剁。

艾米拉小号般的嗓子一直在叫着,她挥着刀喊:“冲上去,给我冲上去!”

堵在人梯上面的山贼已经没力气了,却不知道找人替换他们。

阿萨德拽开一个挡在前面的战士,自己双手举着盾踏上人梯。

他顶着盾往上一跳,硬生生把支着他盾的刀枪剑斧顶回去,把那几个手都软了的山贼顶得向后掉下了站台。

阿萨德乘着眼前一空,扒着墙沿就往上翻。

边上等了许久的一个山贼,拿着根像棍子般的农具砸他。

阿萨德单手一捞,抓住往后一拉。那山贼不肯放手,竟然被他拉出了墙,跌了下去。

立刻就有几个战士上来一通乱砍,那山贼“啊啊”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阿萨德虽然取得了战果,可这么一耽搁,立刻有山贼补上了缺口,又是一通刀枪棍斧乱打下来。

这次都是生力军,阿萨德一时之间冲不上去,只能顶着盾硬扛。

罗杰看着山贼的战斗力如此不堪,暗自摇头。

他没看到山贼里有什么大头目,那个叫“奥卢斯”的老大不知道为什么打到现在都没露面。

罗杰觉得,这些山贼若是有统一的指挥,根据木墙的宽度,合理分配人手,多余的人在后面休息,轮换上前,绝对可以比现在打的好。

罗杰再看阿拉伯人,艾米拉只知道挥着刀在边上鼓气。阿萨德还在蛮干,墙上的山贼疲于应对,好几次都差点让他得了手。

罗杰想,若不是没有合适的攻城器具,这些阿拉伯人早就攻上去了。

可惜艾米拉不懂得为将者不可因怒而战。她若是能压住怒气,回树林里砍木头造几架梯子再攻,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罗杰津津有味地看着双方噼里啪啦一直打到天黑,都累得气喘吁吁,谁也没占到便宜。

等艾米拉收兵撤回,清点伤亡,只有两个倒霉蛋受了点轻伤。

有几个战士跑去把那个长脚还在晃悠的水桶推到,拽着腿拉人出来。那人看着也没受伤,只是有点晕乎。

罗杰估计对面也没多大伤亡,后世打场橄榄球赛弄不好也会死人。这拿着真刀真枪也只打出这种伤亡,简直就是比烂。

他想,难怪老爹以前带着诺曼人屡次地以少打多,还总是赢。

一晚上的休息后,艾米拉恢复了冷静,她让手下造了梯子,一行人又堵上了村子的木门。

可就在他们想进攻的时候,有战士发出了警告。

罗杰看到山谷另一端又来了一支队伍,领头的是个粗犷的大汉,一脸络腮胡子,头上戴着护到后颈的大头盔,身上穿着镶嵌铁片的皮甲,手里提着一把阔剑。

从他身后那群人的打扮看,和村里的山贼显然就是一伙。

这些人押着一队俘虏,似乎很惊讶地看着堵门的阿拉伯人。

眼尖的阿拉伯战士已经叫起来了,他们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冲过去,和那群山贼对峙起来。

但更多的战士似乎没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们茫然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不知所措。

艾米拉看到了她的弟弟,于是她带着大部分的战士转移了过去。

罗杰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对比,这次应该是阿拉伯人占了优势。

那个领头的山贼,绿豆小眼只是一转,立刻就让手下把俘虏押上前。

他的手下用武器抵着俘虏,那些俘虏不敢违抗,乖乖地做着人质挡在前面,他们如同一只缩成团的刺猬。

于是阿拉伯人不敢强攻,但他们也不肯让路,如同一只狗对着刺猬狂吠,屡屡作出攻击的姿态,却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两方人就这么对峙着。

村里的山贼也发现了外头的变化,他们打开木门想接应外面的队伍,却被一伙阿拉伯战士又堵了回去。

僵持中,艾米拉又叫罗杰过去,罗杰假装看风景就是不理。

艾米拉亲自跑过来拽罗杰,她拉着他的手,泛红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如同海棠花瓣上挂的露珠。

她哀求道:“和他们说,让他们放了我弟弟,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罗杰还是不答应,他说:“你说话不算数,我不信你的承诺。”

那女人便赌咒道:“我向真主发誓,若是我违背诺言,让我不得好死。”

罗杰知道这是极重的誓言,而且他的心在艾米拉反复哀求的时候其实已经软了,美女总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于是他说:“那好,我去说,但是我不能用翻译的身份去。对方应该是山贼首领,他不会搭理一个翻译的,我必须有个合适的身份。而且,你必须按我的要求做。”

“你现在是我的使者,代表我的意志,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罗杰骑上“礼物”,他说:“记得你的承诺。”

然后他骑着马,来到相峙的阿拉伯战士身后。

他用拉丁语喊道:“对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狗娘养的,你们敢动手,我就杀了这些人!”那个首领缩在人质后面用着纯正的拉丁语喊。

罗杰说:“你是奥卢斯吧,我知道你,我是鲁杰罗。你看,我骑着马,一匹好马,我是个大人物。这里我说了算,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去他妈的交易,我要你们让开,否则我就杀人。”

“等你杀了手里的人,这些阿拉伯战士就会把你杀了,你想要这个结果吗?你不想。”

罗杰用阿拉伯语叫战士们后退几步。

艾米拉帮着喊:“听他的,都听他的。”

战士们遵命做了。罗杰看到包围圈里的山贼都松了口气。

罗杰继续用拉丁语说:“我刚才展示了一下我的诚意,但这些战士不会一直后退,除非你放人。”

奥卢斯:“狗屎,我放了人让他们攻击我?你当我是白痴?”

罗杰:“我有个建议,我们做笔交易,公平的等价的交易。我们放你们一个人回去,然后你们放一个人质,我们再放一个,你们也放一个,依此类推。”

奥卢斯点点头说:“艹蛋的交易,听起来还算公平,就照你说的办,我要第一个走。”

罗杰:“可以。”

罗杰让战士们让开一个口子,奥卢斯站出来,迈了一小步,又退了回去。

奥卢斯说:“等我走出去,他们攻击我怎么办?你个卑鄙的骗子,我要你陪我过去,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罗杰不乐意,对方咬住不松口。

奥卢斯说:“该死的交易,我就知道你想骗我出去杀了我。”

罗杰:“我杀你有什么好处,你的手下会把人质都杀了的。”

奥卢斯:“遭瘟的那你为什么不敢陪我过去?”

罗杰:“我陪你过去,万一你杀了我呢?”

奥卢斯:“缩卵,我杀你作甚,我的手下还在你们包围圈里,你怕个球,等我到了村子,我就放你走。”

“我干嘛要信你,你不过是个卑鄙的山贼,黑心肠的贩奴者,肮脏得像坨屎。”罗杰被对方骂得火了,失去了冷静。

奥卢斯对罗杰的谩骂不以为意,他一本正经地起誓:“我以天主的名义发誓,等我到了村子就放你离开,若是违背誓言,让我死后下地狱。”

罗杰看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一咬牙:“好,我陪你过去。”

他交代了艾米拉一个一个换,艾米拉焦急地说:“能不能让他们先把我弟弟放了?”

罗杰说:“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谁是你弟弟,否则他们一定会把他押在最后一个放,你不要急,就这么一个个放,很快你弟弟就放出来了。”

艾米拉还是不甘心,她清澈的大眼睛中又泛起了泪花,如同水汽弥漫的一汪深泉。

她声音颤抖如同夜莺啼哭:“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们早一点,早一点放我弟弟,哪怕早一点也好。”

罗杰摇摇头,他说:“按我说的做,你答应我的。”

然后罗杰骑着马,陪着奥卢斯慢慢走出去。

奥卢斯一直都紧握着剑,随时准备砍了罗杰。

罗杰也提着心,害怕哪个战士不听指挥乱来。

好在一切都很正常,他和奥卢斯平安地走进了山村。

罗杰松了口气,他对奥卢斯说:“轮到你们放人了。”

奥卢斯点了点头,他放出信号,于是包围圈里的山贼放了一个人质出来。

罗杰看到事情如同说好的顺利进行,他放心了。

他说:“请遵守你的承诺,放我出去。”

奥卢斯小绿豆眼里透着狡黠,他说:“着什么急啊,为什么不一起吃顿饭再走呢?”

包围圈里出来了第二个山贼,罗杰边上有个山贼眼尖:“是猎狗,猎狗出来了。”

这时候罗杰很生气地对奥卢斯说:“你的誓言是一到山村就放我走,你可是以天主名义发的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违誓的后果?”

第二个山贼迅速地跑回了山村,罗杰看他一身猎人打扮,穿着波斯裤,脚踝处用绳子扎紧,提着弓背着箭壶,腰带上插着一把匕首。

那边又放出了第二个人质。

奥卢斯小绿豆眼转了转,似乎觉得还是不要惹恼上帝为好。

他说:“行,你滚吧,见鬼的誓言,我没想过违背誓言,我刚才只是邀请你吃饭而已。”

罗杰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他看到艾米拉对阿萨德耳语了两句。

然后阿萨德乘着第三个山贼出来,其他山贼放松警惕时,冲进去一把拽出一个人。

山贼们大哗。

艾米拉高喊:“进攻!”

战士们仓促地发动了突袭。

山贼们对着人质一阵乱砍。然后被冲过来的战士们一阵乱砍。

罗杰来不及细看,他一夹腿,“礼物”直接就往外窜。

后面传来奥卢斯的吼声:“抓住他!”

边上一个山贼朝罗杰挥刀,罗杰拔剑格开。

前面一个山贼企图拦路,被“礼物”顶开。

又有山贼扑上来,“礼物”的速度起不来。

山贼们一窝蜂地拥过来。

罗杰挥剑想砍,几根绳索套上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才砍断一根,就被好几双手拽下了马。

那些山贼摁的摁,压的压,让罗杰丝毫都不能动弹。

罗杰从人腿缝中看到艾米拉带着一个人,骑着马疾驰而去。其他的阿拉伯战士也纷纷跟着离开。

随后他被人揪着头发拽着头,他看到一对绿豆眼出现在他面前。

奥卢斯面带嘲讽地说:“嗨,大人物,他们好像把你这头蠢驴给忘了。”

罗杰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绝境无可挽回。

他不愿意再浪费口舌,面对奥卢斯的嘲讽,他只是闭口不言。

奥卢斯也没有再和罗杰啰嗦。

他叫着:“猎狗!”

那个猎人打扮的头目过来,奥卢斯把从罗杰手里缴获的剑递给他。

奥卢斯说:“带些人去跟着那些杀千刀的撒拉森畜牲,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走了。”

那个头目把剑栓在腰带上,领命带着伙人跑了出去。

奥卢斯追了句:“完事儿你直接去见接头人,我随后就来。”

那头目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奥卢斯又喊:“弟兄们,跟我去看看那里还有没有喘气的,妈的混蛋。”

他一时也顾不上罗杰,随口吩咐手下:“把这个欠操的绑结实了,先关起来,回头再好好料理他。”

然后奥卢斯就带着大批山贼出了村门。

有山贼上来绑人,手法老道,让罗杰想挣扎也挣扎不了,只是片刻就把罗杰绑成了只粽子。

又有两个山贼夹着胳膊把罗杰提起来往里走,他们走到一幢有人把守的长屋前。

一个人问:“哪间是空的?”

把守的人努努嘴:“除了第一间,都空着。”

这两人就打开第二间空屋子,把罗杰往里一扔,锁了门就走。

罗杰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上疼,扭头看周围,只是间空荡荡的房间。结合他在外面看到的样子,他判断这是长屋中间用土墙隔出的一个小间。

他试着挣脱绳索,却发现脖子以下连动一动都做不到,他只能这么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听着屋外看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听着老鼠掘土的悉悉索索;他听着远处奥卢斯和一众山贼的大呼小叫;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突然他听到屋外有人喊痛:“哎呦呦,这马怎么咬人呐!”

留守的山贼起着哄:“它看你像根萝卜!哈哈。”

“嘿嘿,我来帮你看看咬哪儿了?哎呦,怎么小萝卜头没了?”

“他本来就没有!啊哈哈哈。”

“去你的,我就不信还搞不定一匹马,都散开,看我骑上去哎呦我的娘啊摔死我嘞。”

“哈哈哈”

罗杰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听着老鼠挖土的悉悉索索越来越响。

他看到隔断的土墙上“嗵”的多了个洞。

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钻了出来,两只小眼睛眨巴眨巴,活脱一只土拨鼠。

那土拨鼠惊讶地看着罗杰,轻声自语道:“**,挖错方向了。”

罗杰看着那脑袋又缩了回去,外面闹腾地更厉害了。

有人嚷嚷:“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看我的。”

“三当家来了,看三当家的。”

“来人帮我牵着它,它老这么转我上不去。”

土墙上的洞被悉悉索索地扒成一个大口子,土拨鼠钻了过来。

罗杰看她原来是个女孩,估摸着比自己略矮一些,剃了个短发,活脱一个假小子。

她跑到罗杰边上给他解绳子,压着嗓子轻声说:“你也是被我爹那老东西抓进来的吗?我前几天没见过你,你别急,我救你出去。”

外面一阵哄闹:“三当家好样的!”

“三当家威武!”

“唉唉唉唉,”那三当家的声音传进来,“唉啊,唉啊~啊~”

罗杰轻声问:“你是奥卢斯的女儿?”

“嗯。”

门外传来“哐嘡”一声响,也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

“三当家!三当家!”

“滚开,老子还没死呢!”

罗杰问:“那他干嘛要关你?”

“我前两天趁那老东西,艹蛋,哪个混球打的死结,带人去打猎的时候,把他新抓来的人都放了。好,行了,解开了。”

罗杰活动着手脚,都被绑麻了。

外面三当家在喊:“给老子牵好马,我就不信了,啊呸。”

罗杰看奥卢斯的女儿回洞里拿来一根尖头的粗木棍。

她说:“来,我们一起把这狗屎的墙挖穿。”

罗杰看看屋顶上的木梁和覆盖的茅草。

他说:“我们可以从上面爬出去。”

“**,太高了,我够不着。”

罗杰:“有绳子,把木棍给我。”

外面还在闹腾。

“三当家又上去了!”

“好样的!”

“骑上了骑上了!”

罗杰用绳子在木棍上打个结,甩了几下,乘着外面声音大,一下子就甩上了如同三角框的梁架。

他拽了拽,能吃上力。

外面有人哀嚎着:“哎呦,三当家,你的马踢我。”

“小心,它又转过来啦!”

“三当家,你倒是驾住马呀!”

“我头好晕。”

罗杰问:“怎么样,能爬上去吗?”

那假小子攀着绳子几下就上去了,跟个猴子似的。

罗杰也几下爬了上去,他们脑袋一用力,就把头顶出了茅草屋顶。

罗杰看到山村当中的空地上,“礼物”驮着个人转着圈乱跑。

边上山贼吓得像被追赶的母鸡似的乱逃。

马上那人像个不倒翁似的晃荡着,他还喊:“地方太小跑不开,把门打开!”

有山贼开了村口木门,“礼物”一溜烟跑了出去。

罗杰看那人缰绳都牵不住,一只脚没踩进蹬,另一只脚却套的太深,屁股半歪着坐在鞍上,两手只是死命地把着马鞍上的铁环。

有快脚的山贼跟了出去,才一会儿就听他们喊:“三当家掉下去啦!”

“三当家被马拖着跑,要死人啦!”

于是村里的山贼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罗杰一看好机会,他把绳子系在梁架上,然后和那女孩前后滑到了外面空地上。

罗杰想往村门口跑,被那女孩拽住。

她说:“你他妈往哪儿走,这里,快。”

两个人跑到村后木墙边,那女孩扒开一丛草,露出一个洞来。

罗杰跟着她一钻,站起身来已是到了村外。

那女孩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叼吧,上次我就是这样把那些人都放了。”

罗杰夸了她几句,她拖着罗杰往村外林子里跑。

她说:“快他妈跟上,到了林子里这逼蠢货就找不到我们了。”

罗杰赶紧跟着,他说:“你这样不怕你阿爸怪你?”

“所以我现在不回去啊,那老不死的每次生气都老凶老凶的,他在气头上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要等他气头过了再回去。到时候他最多骂两句打几巴掌,大不了再关我几天,我**才不怕那老家伙呢。”

他们进了林子,那女孩就像到了家。

罗杰问:“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叫啥?”

“我叫奥拉,你呢?”

“你叫我鲁杰罗吧。”

他们在林子里走了一段,罗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奥拉回答:“你**是要回北面你们的寨子吗?先别**直接往北走,我们先往南边走,然后再绕个大圈子去北面。”

罗杰不是很明白,他野外活动的经验相当少,前世只有郊野踏青。

这一世跟着罗洛男爵也只有一次真正的野外行走,还是在有着极丰富野外经验的守林员带领下,他其实没做什么事。

他说:“我其实不是那个寨子里的人,我只想让他们送我回去。不过现在估计他们也不会送我回去了。为什么要绕个圈子呢?”

“南面那里有条小溪,可以掩藏踪迹。之前救的那些人我也是叫他们先朝南边走。

可那些**不像你,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我比划了好一阵子,总算让那些**明白了。

可有个小鬼好像叫艾米尔的,他们是这么叫他的,大概是他们首领的孩子。

这白痴坚持要往北走。

我知道他们的寨子在北面,老东西就是从北面把他们带过来的。

我比划着让他不要直接往北面走,可这白痴不听。

有些**就跟着他往北面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罗杰想了想说:“应该是都被抓回来了,不过后来那个小孩被他姐姐带来的人救回去了。”

“e,救回去就好。”

罗杰默默吐槽,虽然那小孩救回去了,但是本来按我的计划,应该是全都可以救回去的。

但他没说出口。

他听着奥拉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他们往北走是不行的。

“当时老东西问我人去哪儿了,我**就是不说。他把我关起来前就准备带着人去追。

“我看到他带着猎狗叔叔,我就知道直接往北走的人多数是跑不掉的了。”

两人往南走了一段后,奥拉找到小溪,她洗了把脸,然后让罗杰学她淌着溪水走。

她说:“这样老东西就**找不到我们啦。”

罗杰看这丫头,小眼睛塌鼻梁,脸上还有雀斑,委实不算漂亮。

他问:“这是为了不留下行走的痕迹吗?”

奥拉走着走着,时不时踢踢水。

她说:“对啊,在林子里,再**小心也会留下痕迹的。

不管是脚印,还是折断的树枝,踩断的草茎,或者是蹭掉的苔藓,总是会留下痕迹的。

而在溪水里走就不会,溪水会把我们的痕迹全**冲走,屎都不会留下。”

罗杰想着前世在网上似乎看到过这类知识,可他一直在和平环境里,哪里用得上这些东西,就忘光了。

他夸道:“你懂的好多哦,哪儿学来的?”

“猎狗叔叔教的,他是个很吊的猎人。”

罗杰想起之前来的时候那场追踪与反追踪的较量。

他问:“如果你的猎狗叔叔来找你呢?”

奥拉吐了吐舌头:“**,至少可以让他多费点时间。如果我们一直走的话,他是追不上我们的。

但他有时候会猜到我想去哪儿,然后就像他捕猎时常用的手段,在猎物途经的路上设置陷进,然后等着猎物过来,有几次他就是这么抓到我的。”

“然后呢,他把你抓回去交给你阿爸?”

“才不会呢,猎狗叔叔对我可好了,他抓到我就陪我一起玩,教我怎么在林子里活动,直到我玩累了才**带我回去。”

走了一程后,罗杰问:“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奥拉摇摇头:“不算很熟悉,我**对南面更熟悉些,这里跟着老东西过来没多久。”

罗杰默默吐槽,不熟悉也敢往林子里钻,也不怕被狼吃了。

他们又走了一程,奥拉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她的脚在池子里拍打着,波浪把漂浮的松果一上一下地抛着,她就咯咯的笑。

她的笑声如同微风吹动了风铃,明明听到了声音,却反而让人平静。

于是罗杰也学着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光脚踩在石头上,踩在苔藓上,他觉得很舒服。

他仰头看长满绿叶的树枝,看飘着白云的蓝天。

初夏的阳光透下来,晒得他暖暖的,他就忘了刀和剑,忘了火和血,忘了过去,忘了现在,忘了时间。

他享受着这份宁静,直到肚子咕噜噜地响起。

“饿了吗?”奥拉建议:“去找点吃的吧。”

她带着罗杰离开小溪,走进林子,她左右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一棵高大的乔木。

罗杰目测大概有20多米高,黑褐色树皮。

奥拉敏捷地爬了上去,罗杰看她越爬越高,几乎要爬到树顶。

他担心地喊:“小心一点。”

奥拉在树顶的叶子里翻找着,然后探出头来,咯咯笑着说:“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她也没等罗杰回答,又钻进树叶里忙活。

然后,她用一只手拎着衣角,兜着采集的果子,就这么慢慢往下爬。

罗杰很是担心,怕她摔下来,幸好她安然着地。

罗杰抱怨她的鲁莽:“你这样太危险了。”

奥拉不以为意,她乐呵呵地展示她的成果:“看,樱桃。”(注:欧洲甜樱桃,俗称车厘子)

罗杰看她衣兜里的果实,卵球形的浆果,黄黄的,有些还带着青。

奥拉直接拿了一个吃:“嗯,嗯,你也吃。”

她拿了一个塞罗杰嘴里,罗杰只觉满嘴酸涩,口感实在不咋地。

奥拉又塞一个过来,罗杰忙说:“我自己来。”

他又吃了几个,他想,好歹能填肚子。

奥拉眨巴着眼睛问他:“好吃吗?”

罗杰原想说不好吃,可他想着对方冒着危险,辛苦采下的,就违心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奥拉又递过来几个黄黄的樱桃。罗杰皱着眉头吃了,忍着酸涩咽下去。

然后他看到奥拉“呵呵”地笑弯了腰,兜里的樱桃都掉了几个出去。

她笑着说:“你**脸都变形啦,还说好吃?”

罗杰很是窘迫,他支吾着:“我是,我,我怕你不高兴嘛。”

“傻瓜,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有什么不好说的。”

奥拉挑了几个吃了,她皱巴着脸。

“狗屎,还没熟呢,我**特地去树顶摘,可还是不够熟。给,将就着再吃几个吧。”

她把衣兜亮给罗杰,罗杰就抓了一把。两个人面对面吃着没熟的樱桃,看着对方不自觉地做着各种鬼脸,他们就互相嘲讽着。

“你**好丑。”

“你更丑。”

“你**比我丑。”

“你才比我丑。”

然后都咯咯地笑起来,于是罗杰觉得这樱桃也不是那么难吃了,他吃得很开心。

好歹填饱了肚子,他们便相邻靠着树干坐下休息。

罗杰抱着希望问:“你知道怎么去巴勒莫吗?”

奥拉茫然道:“巴勒莫**是什么鬼?它是一个名字?一座山?还是一棵树?”

罗杰有些无语,他解释道:“巴勒莫是一座城市,一个地名,在北面靠着海。”

奥拉触类旁通:“像该死的维拉法兰卡村一样吗?”

罗杰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奥拉:“对,就是个地方的名字,不过巴勒莫比那村子大多了,那里有二十多万人。”

奥拉板着指头:“二什么?”

罗杰知道又碰上个数学不及格的。

他说:“别数了,比你和我的头发加起来还多,你数不清的。”

奥拉摸着头发:“有镇子里人多吗?

老东西**总是在山里转悠,但有时候会去镇子里,他要去买盐和其他的东西,还要把一些抢来的东西卖掉。

有时候他会带我去,有时候还会碰到卖货的行商,他们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还有一次碰到一个魔法师,他拿三个杯子和一个球,让我们猜球在哪个杯子里,大家总是猜错,没人能猜中。真**神奇呢。

我喜欢去镇子里,你那个叫巴勒莫的城市里有这些吗?”

罗杰不想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罗杰转移话题问:“我听说你阿爸是维拉法兰卡村出来的,他干嘛要离开那个村子?”

奥拉回忆道:“我**其实没去过这个村子,我是听叔叔们说起过。

老东西不愿意回去,听说当时他和村里人吵架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

后来阿妈和我说的,她说老东西恨撒拉森人,他的阿爸阿妈都死在撒拉森人的矿上,维拉法兰卡村里好多人都像他一样,可别人都没他这么恨。

老东西和一些村里的人常去袭击落单的撒拉森人,抢人家的东西,把人抓到矿上去卖掉。

阿妈叫他不要这么做,可老东西不听,他说这些都是敌人。

后来听说西西里罗杰伯爵,他可是个大好人,他救过全村的人,他不打撒拉森人了,也不让别人打,说西西里的撒拉森人和大家一样,都是自己人。

村里人都服罗杰伯爵,就不打撒拉森人了,还和他们做生意。

可老东西不愿意,他还要打,村里大多数人都叫他听罗杰伯爵的话。

老东西就生气了,说罗杰伯爵他妈的连坨屎都不如,说他是懦夫。

村里人是把罗杰伯爵当恩人的,听不得人说他坏话,就吵起来了,后来他们就把老东西赶出了村子。

阿妈说,当时有些人跟着老东西走,她也跟着走,她其实很想念村里的亲人,可老东西不回去,她也就再没回去过。”

“那你跑出来,不怕你阿妈担心?”

风突然停了。

奥拉语气低沉:“我阿妈已经去世了。”

“抱歉。”

“没什么。”

风又吹起来,吹得树叶哗哗地响,似乎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一段沉默后,奥拉突然开口:“鲁杰罗,我陪你去巴勒莫吧,我**想看看城市是什么吊样。”

罗杰诧异道:“你又不认识路。”

奥拉站起来挺着平平的胸膛,豪气万丈:“你**不是说在北面嘛,一直往北走不就行了。”

罗杰听得头都大了,他想,就算是在猛兽都成了保护动物的现代,还有野外徒步死人的新闻报道。

他想,这个时代的森林可不是郊野公园,就算是本地人都不敢随便往林子里钻的。

罗杰脑海里浮现出七匹凶残的狼,他想,要这么简单他早就走了,何必跟着一群反贼,最后还被人卖了。

“就我们俩?穿过森林?你要知道,森林里有狼,有熊。而且我们吃什么?不是到处都有樱桃树的。还有,还有其他的各种困难。”

罗杰扶着额头:“总之,这不可能。”

奥拉拍拍罗杰的肩膀:“你**怕了?放心,姐罩着你。”

罗杰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他吐槽道:

“你这是盲目乐观主意,迷之自信。还有,别摆出一副女头目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嘛。”

奥拉颓然道:“啊,不行吗,果然,我**就不是做山贼的料,只能做做好人。”

罗杰撇着嘴:“别把山贼说得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奥拉“哈哈”笑道:“我开玩笑的啦。”

她渐渐收敛起笑容:“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山贼,我不喜欢老东西做的那些事,一点都不。

我劝他不要做了,他就骂我,说我不懂事。他说这个世道就是强者欺负弱者,弱小就是罪过。他没错,要错也是世道错了。

但我觉得就是他错了。

为什么大家非要打来打去呢,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呢?

我要纠正他的错误。所以他抓人,我就放人。哪怕他打我骂我关我,我**都要这么做。”

罗杰能理解她的想法,但他很想告诉她,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这个世道就是奉行谁拳头大谁正确。

但他不想和她争论,他把话题拉回实际问题上。

他问:“你说你去过镇子,知道是哪个镇子吗?”

“镇子**不就是镇子嘛,还能是哪个呀。”

罗杰想,不知道是哪个镇子也没关系,既然镇上来过行商和魔术师,那一定有路通往巴勒莫。

他又问:“你知道怎么去吗?”

“我**当然知道啦,在南边,那里我熟的很。”

“太好了,”罗杰有了希望,“带我去镇子吧。”

“好啊,**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遇上魔法师,屁股在上,奥拉这次一定能猜中!”

奥拉兴致勃勃:“走咯!去镇上咯!”

她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着路。

罗杰看着她,如同看到一阵清风驱散雾霾,一朵白莲在污泥中盛开。

罗杰跟着奥拉往南穿越树林,他们一边走一边聊,都不觉得累。

奥拉捡了一根平直的树枝,顶端有个小杈。

她说:“一会儿会很有用。”

罗杰也捡了一根,他挥舞着,觉得还算乘手。

他说:“是为了赶走草丛里的蛇吗?”

奥拉回答:“猜对了一半,再猜。”

等到出了林子,眼前是片高草丛,草长得比人还高,看上去密密麻麻完全没有空隙。

罗杰想往里钻,奥拉拉住他,她说:“别这么钻,这草**会在你身上划出伤口的,跟着我走。”

她将木棍平举在身体的正前方,用它推开前方的茅草。

罗杰发现,这样即能防止皮肤被草叶的锯齿状边缘割伤,同时也提高了前行的速度。

他问:“这也是你的猎狗叔叔教你的吗?”

“嗯,猎狗叔叔对我可好了,他教了我好多本事呢。”

在高草丛里走了一段后,罗杰就彻底迷失了方向。他看着周围一模一样的草,看身后踩过的痕迹也被挺立起来的草掩盖了。

他问奥拉:“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奥拉头也不回:“傻瓜,看太阳啊。”

罗杰觉得不太靠谱:“可太阳是会动的。”

“大概方向准就可以了,这丛草不大的,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不大吗?我怎么觉得它无边无际呢。”

“那是因为草**太高了,你看不见周围,其实你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很快就可以走出去的。”

罗杰想,找准目标一直往前吗?

他问:“但是你怎么确定你一直在朝一个方向走呢?我听说人会不自觉的走偏,以为自己走的直线,其实却是在绕圈。”

“放屁,我的感觉不会错的,跟着我走就行啦。”

他们在草丛里不停地走着,却仿佛只是在原地踏步。

罗杰越走越慌,他转着头,只看到草。

突然他拌了一下,一个前扑把带路的奥拉扑到在地。

罗杰忙爬起来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拌了一下。”

奥拉翻身躺在压到的长草上,她不起来,只是看着罗杰“咯咯”地笑。

罗杰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他问她:“你笑啥?”

她说:“你是不是想上我?”

罗杰立刻就囧了,他怎么可能对一个没发育好的小孩子有那种心思。

他忙摆着手解释:“没有没有,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小心......”

“那你**脸红啥?你**脸红得像个刚下了蛋的母鸡,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看你就是想上我。你和寨子里那些臭男人一副德行。

他们去镇子里找那个大*奶*婊*子的时候,就是你这个样子。呵呵呵呵。”

罗杰囧的汗都出来了,就算前世见过早恋的孩子,可这么口无遮拦的还真没见识过。

罗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他的灵魂像个面对女儿的生理问题手足无措的父亲,他的身体反应却是标准的初哥。

奥拉躺着看罗杰的傻样,她说:“狗屎的你到底上不上?”

罗杰擦汗:“我们身体都还没发育好,太小了,这样不好。”

奥拉翻身爬起来继续赶路,她说:“混蛋,太小了太小了,臭男人都一个样,寨子里那些fgo就喜欢****大的,见鬼去吧,总有一天我也会有的。”

“我不是,那个,我......对不起。”

罗杰都不知道自己为啥道歉,道的啥歉。

他说:“别生气,我......嗯,我......”

“我什么?”奥拉接着罗杰的话头,替他说下去,“我其实是个基佬。对吧?啊哈哈哈!”

罗杰无语地陪着傻笑。

再走了一阵子后,他们出了高草丛。待到上了坡,罗杰回头看,那一大片草丛在风里摇摆着,哪里还能看出有人行走的痕迹。

罗杰很是庆幸有奥拉作向导,换成他一个人,光是这片草丛都能困死他。

他们爬上了坡顶,罗杰看到前面远远的有条小河,在夕阳下如同一条粉红色的缎带。

小河和土坡间,是一片密布水潭的湿地,看不见水的地方,稀疏地长着青草,都不是很高,中间零星长着几棵小树。

奥拉提议扎营准备过夜,她说:“**前面的路晚上是不能走的,今天风不大,我们就在这坡顶上过夜吧。”

她摊开手,向罗杰展示她过草地时采的蒲绒。

她问罗杰:“会**生火吗?”

罗杰摇头,他只会用火柴和打火机,徒手生火可不行。

奥拉把蒲绒收进怀里,让罗杰跟着她去坡上的林子里寻找枯木头。

她一路走一路用木棍敲打着满是枯叶的地面,有条蛇吐着信子窜了出来。

奥拉喊着:“culo!”

她用木棍上的树杈把蛇叉在地上,罗杰拿着木棍“啪啪”地把蛇的头砸烂。

“晚饭有了。”

奥拉一脸幸福。

他们搬了不少枯枝干草回到预设的宿营地。

奥拉用一根烂了一半的枯木做底座,拿另一根比较硬的木棒抵在这个底座上持续快速磨擦。

她小心地吹着气,直到集聚的热量将枯木内的蒲绒点燃。

然后她将燃着的蒲绒放入堆集在枯木前端的干草中,小心地吹旺直到燃起火苗。

她再依次加上细柴、粗柴和整块的树段,最后他们得到了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

他们烤熟分食了那条蛇,又聊了一会,奥拉便蜷在火堆旁睡了。

临睡前她告诉罗杰:“我睡上半夜,你记得到时叫醒我,如果你实在困了也可以提前叫醒我记住,别**让火熄了。”

罗杰看她闭上眼,很快就打起了鼾,不禁感慨这丫头可真够野的。

他守着火堆,时不时添点柴,时间这么一点点过去。

罗杰觉得无聊极了,他眼睛渐渐地酸了,可他的心却放松不下,他觉得周围的黑暗里潜藏着无数的危险,可能是狼,可能是熊,可能是蛇,也可能是追踪来的山贼。

他攥紧手中的木棒,把小耳朵放的到处都是,却只听到微风吹过草丛的悉悉索索,听到虫子聒噪而单调的鸣声。

于是他紧张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了下来,他的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了。

他想着稍微闭一会儿应该不要紧,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嗨,你**可以起来啦!”

罗杰仿佛听到了她母亲叫他起床,他迟钝地想,这不可能,阿德莱德只会叫仆人来叫他。

他又听见有人喊着:“鲁杰罗,醒醒。”

他觉得有人在推他肩膀,他想,哪个仆人这么大胆,敢直接叫我的名字,还叫错了。

然后他意识到有些不对,他的脑子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但终究是转了起来。

再一次被推搡了肩膀后,罗杰晃动着沉沉的脑袋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奥拉一脸嘲笑。

她说:“太阳都照到屁股啦,还**不起来。”

罗杰发现自己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

奥拉递给他几颗捂熟的蛋:“您的早餐。”

罗杰接过来吃了,好香。这让他的精神回复了过来。

他突然反应过来:“太阳怎么可能照到我屁股,我坐着呢。”

奥拉就笑,呵呵的笑,像风中的铃铛。

罗杰站起身来,他觉得浑身都疼,他活动着身子,让僵硬的肌肉舒缓。

奥拉把火灭了。

罗杰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叫你了。”

“狗屎,你**害我差点着了凉。”

奥拉叉着腰,气呼呼地教训着罗杰。

“要不是我觉得冷醒了过来,我们的火就**灭了,一片乌黑的情况下我可没办法再升起火,**下次再这样我阉了你。”

罗杰再次诚恳地道歉,奥拉就原谅了他。他们聊着,又笑着,下了坡。

罗杰突然想起还没谢谢她的早餐。

他说:“你一大早去掏鸟窝了?挺好吃的,谢谢。”

奥拉摆摆手,她的神情变得谨慎。

她告诉罗杰:“接下来一定要紧紧跟着我,这里的泥潭他妈的会吃人。”

罗杰一惊,他把这里和罗洛男爵以前那个糟糕的盆地相比,觉得看上去并不算泥泞。

他说:“看上去不像沼泽呀,除了那些水潭,其他地方都是干的呢。”

“过了夏天才会真的干了。”

奥拉介绍道:“冬天雨水把周围山坡上的土冲下来,春天太阳一晒,看上去地面晒干了,其实只是上面一层土是干的,底下全他妈是泥浆,人一踩上立马就会陷下去。你不信可以试试。”

奥拉用她的长木棍当作手杖,往她面前的地上扎,一直到她觉得够结实了,才往前走。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罗杰亦步亦趋地跟着。

罗杰一开始挺紧张的,因为他相信奥拉的慎重不会没有道理。但渐渐的他脑子就恍惚起来。

他昨晚上没睡好,或许还着了点凉,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沉。

罗杰踩着奥拉的脚印走,他觉得这很简单。

他想,他只要注意别走得太快撞上奥拉就行啦。

他想,要是能走快点就好了,或许自己出身汗,头就不会沉了。

他看地上的草只是没了脚踝。

他看那条河看上去也不远。

他想,应该一会儿就可以到了吧。

他转着头看四周,果然是个盆地,和罗洛男爵那个糟糕的盆地有些相似。

他想,奥拉可能只是在吓唬他,其实这里不过是块普通的泥地。

他想,或许改造一下就可以成为很不错的耕地。

他想,罗洛男爵那个盆地现在可真的不错呢。

他想,他离开的时候教堂还在盖,石匠现在大概正在雕花吧,那个磨蹭劲哦,不知道院长会不会着急?

他想,镇子已经基本成型,市场是早就建好了的,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热闹起来了,不知道今天马瑟能收多少税上来?

他想,其他规划好还没建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造起来了?

他想,那个妓院自己走的时候还是片空地呢,呵呵,这些家伙,就知道......

他突然失去了重心。

他感觉是踩上了一个没盖好的窨井盖。

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可周围啥都没有。

奥拉不在他前面。

他在往下掉。

他用手撑。

他的手把看上去坚硬的土壤撑破了。

如同扎破一个脓包,粘稠的泥浆从土壤裂缝里涌出来。

他发现自己一只脚不见了。

膝盖下面是泥浆。

他的另一只脚也跪下去了,膝盖磕着地。

他想把重心移到磕着地的膝盖上去。

那个膝盖顶着的土壤也裂开了,膝盖陷了下去。

他挣扎着想抬起身子,却感觉到泥浆在把他往下吸。

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没办法思考。

他就是本能地想离开。

但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抬起来刚刚接触泥浆的右手,却让左手陷下去一大截。

他看到泥浆冒着泡迅速地上升,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吞没。

他拼命挣扎着想把头抬高,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正在让他不断下沉。

他“啊啊”地乱叫着,说不出完整的词语。

“不要慌!他妈的别动,别乱动!”

罗杰耳朵里全是自己“啊啊”的叫声。

“冷静,狗屎的鲁杰罗,冷静!”

罗杰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想,鲁杰罗是谁?

他的眼角看到有身影晃动,他偏过头。

他看到了奥拉。

他想,奥拉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想,奥拉不是一直在我前面走嘛。

罗杰的脑子有个声音告诉他:都怪昨晚没睡好,不是他的错,他是有理由的。

对,罗杰想,我没看到奥拉转了弯,不是我的错,是因为,见鬼,我在想什么!

“他妈的别动,鲁杰罗,快趴到泥浆上!”

罗杰剧烈地喘着气,他对自己说:冷静,要冷静。

他没意识到自己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他的嘴唇只是在颤抖。

但至少他不再“啊啊”大叫。

“趴下去,慢慢趴下去。”

罗杰意识到奥拉在指挥他。

他就照着做,他慢慢地趴下去。

他看着泥浆慢慢靠近他的眼睛。

他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喊:蠢货!你不是想离开泥浆吗?为什么要靠上去,你的眼睛都要粘上泥了!

罗杰于是害怕起来,他迟疑着不敢再往下。

“趴到泥浆上!他妈的快趴下去!”

罗杰看到奥拉趴在地上,正在向他慢慢爬过来。

他想,她是对的,既然她自己这么做,那就一定是对的。

罗杰于是趴了下去,任凭脑子里反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他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颤抖,慢慢地让身体接触那些让他恶心,让他恐惧的泥浆。

他感觉到泥浆吸住了他的胸膛,慢慢地往下拖。

如同他的左手和两条腿感觉到的一样。

他脑子里的声音在喊:看看你做了什么蠢事!还不是一样在下沉?

他脑子里的声音告诉他:你的头离泥浆更近了,还不快点爬起来,用你的右手把自己撑起来啊!

那个声音说:就像你平时做俯卧撑一样,一撑不就起来了嘛。

它反复喊着:快撑啊!快撑啊!快撑啊!

“拉住我的棍子!”

罗杰看到奥拉已经离他很近了,她在泛着泥浆的范围外面停下来。

他看到奥拉翻过身平躺着,用两只手把木棍够给自己。

她喊:“慢一点,身体其他地方不要用力。”

罗杰觉得自己下沉的速度变慢了很多,泥浆似乎吃得撑住了,一下子咽不下去。

他慢慢探出右手,去抓棍子。

他想,我的棍子哪去了?

他的左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于是泥浆把他的左手又咽下去一点。

他赶忙抛开胡思乱想。

他放松身体其他部位,只用右手臂的力量。

他抓住了棍子。

奥拉似乎想拖动他,但是她的力气不够。

她喊:“我拉着棍子,你他妈试试把左手拉出来。”

罗杰右手用力拖动肩膀,慢慢抽出左手。

泥浆对此很不满意,如同护食的狗,紧紧咬着不放。

罗杰这个姿势让他很难用出力气。

但他这次吸取教训,他强迫自己身体其他部位保持放松,只用右手的力量。

他慢慢地,小心地,拉出了左手。

再慢慢地,小心地,把左手也搭上了棍子。

这下子他容易使上劲了。

他两臂一起用力,拖着自己的身子在泥浆上慢慢往前滑动。

借着这个力量,他努力地把陷得较浅的右腿往上拉。

他看看奥拉,她一动不动,双手死死拉着木棍,身下的土壤有裂开的纹路,好在还没有泥浆溢出。

他准备一鼓作气。

他听到奥拉低语。

那声音轻得似乎只是用嘴唇说出来的。

好在罗杰耳尖。

他听到奥拉说:

“别动。”

罗杰于是放弃使劲,保持不动,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遵从指示。

泥浆又开始缓慢地吞噬他,他脑子里的声音在说:愣着干嘛?使劲拉呀。

罗杰见奥拉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呼吸都轻得快听不见了,简直就像是一具尸体。

他问:“我可以拉了吗?”

只有风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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