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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雒阳,聂嗣等人第一时间前往皇宫朝拜天子,献俘虏。所谓的俘虏是指公叔服以及义阳王的一干子女。这其中,义阳王而死,故而没有尸首,而义阳王的诸多女儿,大多为乱军糟蹋致死,其子嗣也是所剩不多。
自首阳山兵变失败,天子已然被赵无伤等人囚禁皇宫深处,再次见到他时,聂嗣发现天子不仅是双目无神,甚至是体魄也变得极为虚弱,竟需要三四名内侍搀扶才能行走。
“征西将军,长门亭侯聂嗣,为天子贺!”聂嗣朝着帝座上的天子深躬一礼。
天子麻木的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一应接触,皆由大司马赵无伤或者是大司徒邓亥,亦或者是中书监令柳齐代劳。所谓的天子,彻底变成吉祥物。殿内群臣竟没有一人去询问天子的意见。由此可知,天子已经彻底沦为工具人。现在的天子,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他暗想,辛亏进城的时候范瓘没有随他来见天子,否则看见这样的朝堂,范夫子只怕会气的晕过去。
随后,赵无伤宣读天子诏书,封赏聂嗣以及一干有功将士。这其中,赵无伤不免和聂嗣等人打了机锋,言语之中对于他们不告而夺走兵权的事情多有敲打。
对此,聂嗣完全装傻子,仿佛听不懂赵无伤话中深意一样平静自然。阴休和夏阳悌则气的浑身发抖,不过也没说什么。现在朝堂上两极并立,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可没有资格插手。
见天子之后,聂嗣便领下封赏诏书,随后与聂抗一起离开皇宫。
入夜。
聂嗣在府中沐浴更衣,洗净身上疲惫,与聂抗一同用了晚膳,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庭院休息。
时隔数月,他再次享受到宁静。打仗的时候他不是特别紧张,只是被自己队友弄得很疲惫。这次回来,算是彻底放松心神,能让自己好好的恢复一下。
其实,他现在更想去找上官胭,数月不见,他想的难受。而且他也想告诉她一个大好消息,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免微微勾起。
不过,他也知道,今夜聂抗必定会找他谈话。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他休息没多久之后,韩伯便过来请他前往书房。
书房。
父子二人相对跪坐着,案几上摆放着米浆,四周的蜡烛将书房照得通亮。
“长门亭侯,恭喜你。”聂抗翻着白眼,嘴上说着恭喜,实际上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隔着几十里都能听出来。
“父亲是在恼怒孩儿惹到大司马吗?”聂嗣稍微思忖便明白聂抗为何生气。
出征前,父亲不准他擅作主张,但他最后还是夺走了庞痤的兵权,也因此惹恼大司马。这一点,他早已知道。
“你还不笨。”聂抗道“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为何你偏偏不听为父的话呢!”
“父亲容禀,庞痤大将军当时强攻堵阳受挫,倘若孩儿不冒险行此策,十万新军很可能折戟堵阳。”
“愚蠢,就算十万新军全部阵亡堵阳,为父也能保你不受牵连之罪。你以为你是在夺庞痤的兵权吗?不,你是在夺大司马兵权!你以为大司马会坐视你夺权吗?”聂抗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为大司马所忌,只能抱着你的长门亭侯过一辈子!”
“那也不错啊。”聂嗣嬉皮笑脸的回答。
咚咚咚!
聂抗没好气的敲敲案几,警告道“为父现在是在为你的将来担忧,莫要无状!”
“父亲,朝廷还有将来吗?”聂嗣反手一句,将聂抗问的哑口无言。
“父亲,这次出征,孩儿看见很多有趣的事情,且让我为你一一道来。大军攻打堵阳之时,庞痤大将军麾下,七位来自南北两军的偏将竟无一人觉得强攻不妥,反而硬攻堵阳,导致大军损失惨重。在此之前,孩儿和夏阳悌曾击溃堵阳言汕仁的五万兵马,这一点父亲想必在呈上的战报细则中已经明了。但是我想,父亲你可能不知道,言汕仁为孩儿击败之后,大将军以整军为由,命孩儿和夏阳悌镇守叶县和舞阳。而他,则率领南北两军出身的七位偏将前去攻打堵阳,结果如何,父亲也知道了。”
“所谓的南北两军精锐将官,只有如此吗?”
聂嗣冷笑道“孩儿没看见他们有多大能耐,反而看见他们为了军功不顾大局,为了军功不顾一切,甚至差点因此被叛军偷袭大营成功,主将命悬一线!”
“一叶而知秋,父亲,南北两军究竟如何,还用想么?”
以前聂嗣一直听人说南北两军如何精锐,征讨义阳王之时,那些个南北两军出身的偏将并没有给他多么精锐的印象,反而和一群没有区别。
顿了顿,聂嗣直起腰板,接着道“豫州今岁,九月以前滴雨未落,后天降大雨,至今未歇。水旱双灾,致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再者,此番平叛义阳王,孩儿亦发现沛国支援义阳国之兵马踪迹,如今义阳国被攻灭,其余二王还能坐以待毙吗?”
“倘若二王起兵造反,朝廷又要征兵组建新军,或是派遣南北两军。可父亲,朝廷库仓已空,到哪里去筹集军械粮草呢?百姓身上吗?父亲,你可别忘了,如今荆州灾害未定,豫州又生灾害,朝廷赈灾不及,反要继续征收税赋,敢问父亲,朝廷如此作为,如此不顾黎民百姓生死,会发生什么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虽然没有质问的嫌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和质问也没有多大区别。
聂抗沉默很久,方才盯着聂嗣眼睛,质问道“你欲如何?”
闻言,聂嗣叹道“孩儿自然是以父亲马首是瞻,父亲如何,孩儿就如何。”
“你既然能想到这些,必然有自己的想法,少在为父面前装聋作哑。”
“父亲,孩儿正是因为不知道将来如何,所以才会屡屡犯错。”
父子二人,就这样互相打太极。
聂抗哼笑,“你这小子,贼心眼倒是不少,你若是不愿说,便罢了。”他可不相信聂嗣的说辞。
聂嗣笑笑,没有说话。方才,他差点就要问父亲‘欲为舟还是欲为舟木’。但是最后,他忍住了。有些事情,他只能相信自己。
“父亲,如今孩儿得罪大司马,连累您了。”
聂抗摇摇头,“不算是连累,正如你说的那样,现在大司马可没有闲工夫来找我的麻烦。”顿了顿,他接着道“这次回来,你就好好待在雒阳休息,跟随为父在廷尉里面好生观政,莫要再生出其他心思。你可明白?”
到底是自家老子,一句话就能给他弄进廷尉里面实习。聂嗣欠身笑道“孩儿明白。”
聂抗颔首,端起米浆喝了一口。
这时候,聂嗣道“孩儿还有一事要告诉父亲。”
“说。”
“孩儿出征义阳国,救回了范夫子。”
“范瓘?”
“是的。”
聂抗唏嘘道“没想到,他命还真大。既然你救下他,就好生安置他便是,若有所缺,尽可来寻为父。此人身负才华,你又在他门下听学,是他弟子,可时常去探望他。不过,范瓘那一身的臭脾气你不可效仿。为官之人,刚直不阿虽好,但是不懂得迂回,注定为人所厌恶。”
聂抗赞赏范瓘的耿直,但是不喜欢范瓘的直性子。
“孩儿明白。”聂嗣转而道“孩儿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那是什么?”聂抗不解。
咳咳!干巴巴的咳嗽一声,聂嗣语气不自然道“孩儿在丹水之时曾曾曾心慕一位淑女,想想娶她为妻,还请父亲答应。”
这副磕磕巴巴的摸样,倒是让聂抗不禁莞尔。
“你告诉为父,是哪家的淑女。”
孩子大了,想要成家这是好事情,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只会赞成这件事。
“她出身丹水范氏,父亲乃是前南乡郡太守范琰,后叛军攻入南乡郡,范琰因不愿附逆,致使全族上下招致屠戮,仅剩她一人隐姓埋名躲过一劫。后孩儿救出范夫子,才重新找到她。”聂嗣说道。
丹水确实有个范氏,而且范琰也确有其人,只不过其中有些小细节聂嗣做了调整。或者说,是他和范夫子一起做的调整。
“范琰?”聂抗回忆片刻道“范瓘的族人?”他对范琰还有印象,毕竟曾是一郡太守。不过也仅限于一点印象,他不可能对天下所有的太守都了解。
“是,范琰是范夫子兄长之子。”聂嗣回答。
上官胭差的,是身份,一个能拿得出手,让聂抗和聂祁氏不能拒绝的身份。丹水范氏,虽然名声一般,但是好歹也算得上是一方显贵门庭。更何况,眼下范瓘还活着,范氏门庭还不算败落。
这个移花接木、偷天换日的计划,关键在于范瓘。只要范瓘认定上官胭是自己的族孙女,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丹水范氏已经被灭族,谁能成为人证呢?
等上官胭嫁给他,木已成舟之时,就算真的不慎暴露,那也无伤大雅。
虽然上官胭曾是太后侍女,但她常年轻纱掩面,身居深宫,其实真正的面孔很少人知道。
聂抗叹道“若是范氏,倒也尚可。只是,范氏如今为反王所灭族,你确定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成全自己的私心吗?”
聂嗣笑道“孩儿不知道什么是私心,孩儿只知道自己要娶范氏女为妇。父亲,你已经让孩儿在天下人面前丢过一次脸,难道这次还要为孩儿做主吗?”说着说着,聂嗣不可避免的开始揭伤疤。他知道父亲因为这件事情,其实心里面对自己很愧疚。
果然,聂抗脸色略微变化,旋即道“你应该知道,你的婚姻大事,不仅是你的个人私事,还是聂氏的大事。历来聂氏女君,都是聂氏主君的臂力。”
聂嗣哼笑“父亲,让女方家庭成为自己的臂力,那这个聂氏主君也未免太过无能。”
闻言,聂抗略微惊愕,旋即哈哈一笑,“好小子,有种。这件事情为父答应,你寻个时间,为父与你上门拜访范瓘。另外,通知你母亲,让她准备来雒阳。”
“唯。”
聂嗣欠身,笑着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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