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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胥牟拿出一枚令牌,交予药屋中一名机灵些的徒役,耳语吩咐了几句,才跟着姚卿等人径直上山,直奔陶魂御道的宫院。
路上霄妘递了他一只小陶瓶,内盛三颗刚刚炼好的丹丸,肺络冲关之用,以备不时之需。
御道的宫院,之所以称宫院,而非三代弟子所居的院落,实在是与当年戎胥氏的宫院相差无己,宫室林立,院落连环,虽不如天尊殿那般宏大,却也是错落的占尽山水,连片的气派非凡。
门前的开明卫足足有三百之数,随时听候着调遣。
个个炼气化神,三百副甲胄明晃晃夺目,三百双眼睛气汹汹瞪起,看得人心里发毛。
穿过铜门,一入前庭,满眼尽是陶制之物,大大小小,各形各色,看似散落各处,却暗藏玄机。倒是应了陶魂的‘陶’字,可见姚氏制陶是一绝,到了山外倒是个好营生。
其中无数人形之陶,霄妘呼之为人俑。虽是死物,却又让人感觉鲜活如生,面容栩栩,好似活人粘附了一层陶土。身在其中,更有一种错觉,这些人俑随时可能会攻击自己。
忽见一威严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陶俑尽头,容貌四十出头,其年轻之姿与黎师不相伯仲。手中捏着一尊满是细纹小孔的钟形陶器,让人想到了姚少司的陨铁剑。
钟形陶器,戎胥牟似曾相识。
只听男子对身后一年轻子侄道“阏(e)儿,你可知这陶俑的最高之境是甚么?”
年轻子侄自然是姚阏,他眯了眯眼睛道“是活人活炼!”
威严男子正是陶魂御道姚宾,他哈哈一笑“说的不错,这院子里不少都是藐视我昆仑之法的人,如今已成了陶俑!”一语双关,眼神横向了俑阵中的三名师侄。
吕望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反观戎胥牟倒是颇为淡定,直到发现身旁的霄妘无比凝重,忧色已挂在眉梢。
“他真的要杀人!阿爷不在山上,这下麻烦了!”
“大胆,见了御道,还不参拜?”姚少司有了底气,在一旁狐假虎威。
“拜见陶魂御道。”三人躬身礼拜,异口同声,一个忧虑,一个惶恐,一个警惕。
“嬴封、吕望,是吧?你二人可知罪?”两道寒光射来,吓得吕望手足颤抖。
“还请御道宽恕,弟子实在不知何罪之有?”戎胥牟明白此刻纵然卑躬屈膝,也于事无补,该来的要来,干脆不卑不亢。
“果然牙尖嘴利!”他另一只垂着的手陡然点抓,手指不断变换,满院的陶俑开始缓缓移动。
“你二人毒害同门,还不招认!”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玄异的颤动,好似神灵吟唱,声音在陶俑中激荡,陶俑也逐渐振动起来,更散发出奇香,使两人刹那间头昏目眩。
不好,这陶俑是一种阵法,戎胥牟敏锐地屏气凝神。
吕望只觉天昏地暗,心头一片灰黯,耳中更传来嗡嗡之响,震得他浑浑噩噩。
“是你毒害的三人!”
“是……我……毒……害……的……三……人……”他竟不自知地随着耳中的声音,自言自语地复说起来。
“吕望,你在说甚么啊?”霄妘也嗅到了奇香,但对于巫医一道的她,这点药香可说是毫无威胁。而四周陶俑的声音,在她看来也只是隐隐恼人,并没有两同伴的可怕感受。其实是御道姚宾调换阵形,有意避开了她。
戎胥牟尚清醒,假意抱着头,露出痛苦的模样,猛地高声尖啸,瞬间惊醒了吕望。但见他满脸茫然无措,全不知自己刚刚险些便认了罪。
“倒是有些能为!”姚宾看似赞赏,却拿起手中的陶钟,滴了滴指尖的血在上面,随着他的真气鼓荡,嗡地一下,陶钟隐隐作响。
几乎同时,戎胥牟只觉脑袋被狠狠撞了又撞,接连不断,眩晕到想吐,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全身血脉怒张,几乎要暴掉,怀中的陶瓶瞬间破碎。而这次一旁的吕望和霄妘却都安然无恙,更察觉不到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
身周的人俑一个个颤动起来,仿佛要活转过来,尊尊弥漫着杀伐之气。
在他模糊的眼中,无数人俑突然朝他冲杀而来,有的扯断了他的臂,有的踢断了他的腿,更有的扼住他的脖颈,不能呼吸,几乎要窒息而死。
弥留之际,脖颈上的玉璧再一次热起来,及时唤醒了他的神识。他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幻象之中,差点以为自己已被残杀,心死而神灭。
这与当年在方神祭场面对巫冥时的情形何其相似,而他在九国时第二次遇到,却是一副钟铃所为。如今陶魂御道手中的陶钟不正与九国那仇敌女子的钟铃模样相似吗?
莫非三者之间有甚么隐秘的干连?
再看两个同伴似无所觉,可见那陶钟的攻击能锁定某人某物,或许是借了陶阵之势。
他脑海中闪过了当年巫冥之死的场面,同样的眩晕,自己曾推断对方是由于颈下的琉璃坠破碎,沾了坠中之毒而死,这不正与自己怀中破碎的陶瓶如出一辙吗!
想不到十年之后,在昆仑解开了悬在心头的一个未解之疑,巫冥该是死于这个陶钟,或是九国女子手中的那枚钟铃。
他拉回了发散之思,又想起了今日三名死者的死状,嘴边呕吐残迹,茫然中的毙命,皮下暴裂的血脉。三人不是死于毒,而是死在了陶魂御道的这等诡异手段之下。
他心有余悸,身体虽回复了掌控,却不敢露声色。姚宾杀意尽现,若发现自己无事,恼羞成怒,会不会直接出手击杀,霄妘可护不住自己。
“昆仑之法我掌,言出法自相随,不可轻犯!怎容狡辩!”
姚宾双眸摄人心魄,真气卷起了庭风,越旋越大,也不见他有多余举动,那陶钟发出的嗡响越来越频密。
玉璧也随之越来越烫,戎胥牟心知肚明,它在护自己的性命,却担心它撑不住对方不断加强的攻势。
戎胥牟始终不言不语,也无动作,让霄妘看出了不妥,回想阿爷对她提起这位师叔的种种诡异,直接纵身前掠,不顾一切地向御道出手。
“师妹,你疯了?”姚卿将她拦下,两人激战在一处。
姚阏和姚少司两人都没想到她真会为了个新晋的弟子,如此妄为忤逆,脸色极度难看,都期待着戎胥牟就此死去,却也暗自奇怪,怎么还不曾毙命?不应该啊!
戎胥牟只觉玉璧之灼几乎要烧起来,却依然挡不住那股震荡,他的血液再度沸腾,强悍的体魄都被动摇至散,脑袋更是眩晕得厉害,直欲爆裂。他心中明悟,当年祭场的攻击果然是巫冥,而不是自己,否则玉璧未必能救得了仍是孩童的他。
须臾之间,他察觉肺宫一松,激荡的外力震垮了鬼魄之障,他为了自救,顾不得暴露,忙抬手掏出怀中散落的三枚丹丸,一口气吞下,三股辛冲在体内涌动。
借辛冲之气,以立胸之姿,按《无音无色五孕心经》窍诀,真气凝于膻中,直冲肺宫。
其实以肺金入五气的修士,少之又少,只因体魄不足,则金气伤身,但对于铜骨小成的他来说,便无此担忧,可是他的体魄太强,让肺宫鬼魄之障坚厚,反而不利于破关。尽管三月来,连通十二经络,真气壮大,反复冲击,却仍有不足。
孰料陶魂宫里生死关头,倒被能穿透体魄的外力震开了肺宫大门,再有辛冲药物的加持,真气一下子便打通了任督二脉与肺宫之路。
一处修改姚阏(e),一直被残老误写成了阙(que)或阕,因为他是历史人物,陈国的先祖,所以还是要严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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