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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老五在族中可谓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尽管巫武只有初成的铜骨,但从来都被保护得很好,何曾面临过如此性命危机。
一只小腿与一条上臂已然失去,自己竟还一头雾水,自恃的头脑更是半点用不出来,心中憋闷到了极点,忍住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肢断口在起伏间不停失血,让他阵阵迷糊,硬咬自己的舌头,逼自己清醒,飞速转动起脑筋。
“麋兄弟,我与你何仇何怨,何故伤残老夫若此?”老者声音虚弱颤抖,半泣半哀求。
戎胥牟当然不会以为虚弱的对方就是个待宰的羔羊,这是一头老狈,百狼会诞生一狈,智冠群狼,才有了狼狈为奸之说。他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谨慎,“没仇没怨,就是想打听点事,断你腿臂是怕你挣扎碍事,你的侄儿太厉害,我可没信心能带着你这累赘摆脱他。你想活下来,就别废话,现在我问你答,多说一句,或答错一言,我就砍你剩下的腿臂。”
“啊,麋兄弟快问快问!”老者晃了晃开始麻木的脑袋,心中生出了些许希望,正如溺水者去抓的救命稻草。
“告诉我,你与你侄儿曾谈起过戎胥余孽,都是甚么人?回答趁我心意,我就放过你!”他刻意咬着牙,突出了‘余孽’二字,表明自己与戎胥是敌非友,绝不能让老谋深算的对方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意图,否则伊老五一旦认定自己有死无生,怎么可能对他讲实话。
“戎胥余孽?甚么戎胥余孽?”
伊老五惊疑反问的同时,许多念头在脑海里蹦了出来。作为当年的暗中推手之一,他瞬间就明白麋封在问甚么。
但他不明白麋封为甚么要追问戎胥的事?他同戎胥有怨仇?
该死,难道自己竟是被戎胥牵累?
不对,看他的年纪,十年前也就十岁上下吧?
除了同为嬴姓,没听说麋国与戎胥有甚么干系……
啊~那柄先前还后悔不曾细观的玄黑之剑,在自己疑虑沉吟的时候,深深扎进那条完好的腿里,剑锋一旋,当即剜下一块血肉。
此刻,剑的锋锐何止看得真切,是感受得无比真切,真正的切肤断肢之痛。
他的眼眶止不住地颤动,这八成就是杀伊默的剑,伊默居然是死在这个麋氏的年轻人手中,难道对方也用断肢之法逼问了伊默,因为没有问出结果,才杀人?他飞速脑补着一切。
到底甚么仇怨让他对一个仅仅可能的知情人痛施辣手,比刖刑更绝更残忍?
自己竟可笑的以为对方就是个勇莽贪色的纨绔子弟。终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悔恨莫及啊!
“我说我说,你是问当年戎胥城的余孽?”他感到剑锋不但没有丝毫拔出,反而更深地刺入,深及腿骨,大痛中慌不迭抢道,“戎胥廉父子,是戎胥廉父子,他们是当年戎胥伯仲潏(yu)的嫡子嫡孙。”
爹与大哥!
多年后第一次听到了父兄的音讯,戎胥牟心中一刹那激起了骇浪惊涛,脸上的平静再难维持,动容下声音也在奔跑中颤抖,“他们人在哪里?”
“在……”老者眼睛急缩,犹豫之间,腿上剧痛再度传来,“啊~别,我说,在密须国……”
“他们在那里做甚么?回答我!”戎胥牟用回头来掩饰自己的急迫,却瞥见伊伯钧已落在了百丈之外,原来自己的轻身比当初在攻离山时已强了太多,若这般跑下去,个把时辰就能彻底甩脱对方,可惜伊老五已没那么多时辰能活。
伊老五越发有气无力,“族中,族中也是才打听得,他父子隐姓埋名,混充寻常平民,替,替密伯,养马。”
戎胥牟沉吟片刻,推断对方所言不虚,“他父子如今叫甚么?”
“好象叫甚么蜚蠊的!”
可恶,蜚蠊乃六足爬虫,喜吃油,沆瀣旮旯之处多有聚集,如此称呼可见卑贱之极。
爹、大哥!
他心中一痛,恨不得马上飞去密须,父子兄弟团聚。
“老夫知道的都说了,也不想问你与他们有甚么仇恨,你自去寻仇好了!是不是可以放过老夫了?老夫对伊祖发誓,我伊氏绝不向麋兄弟寻仇,否则天打五雷轰,尤其是后面的侄儿,老夫可替他做主,绝不泄露和追究今日之事……”他强撑着将这段话快速说完,更不断填上赌咒发誓的言辞,以安麋封之心。
可惜,若麋封只是麋封,或许还会考虑个一星半点,怎奈他是戎胥牟,戎胥余孽中的余孽,眼眸上早覆盖了一层冰霜,“是啊,我戎胥的仇,我自会寻,‘伊氏之智’对吗,当年恐怕贡献良多吧!”
伊老五闻言眼瞳放出了恍悟之光,又藏了一丝阴毒在内。
见他似乎要张嘴,不管他是想说些甚么,还是想喊叫甚么,戎胥牟都不会再给他机会,黑光一闪,手起剑落,削掉了他的头颅,抛尸一旁,顿住身形,回身等待着伊伯钧的追来。
他再次体会到了杀伊默时的爽快,打算借后面那些僰人,一不做二不休,将仇敌联手斩杀在此地。
望着越来越接近,嘶骂中无穷怒火,烧穿天际的伊伯钧,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山中人的信条。
怨怨浊浊,唯杀以清。
私私邪邪,唯杀以净。
异异别别,唯杀无另。
轰轰烈烈,唯杀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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