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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在讲述的学院叫张胥,他家在豚豚市,从他爷爷那一辈儿起就出海打渔,以此为生。

林默听的很认真,接下来的讲述主要从张胥的角度来开展。

“出海捕鱼,年景好的时候,几次就能赚回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不过也真的挺凶险,海上漂个把月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本来那次出海,我爸就说眼皮跳,不太吉利,但架不住鱼商给的价钱高,我爸就求了海神,说干完这一单,他就打算歇几年,把船交给我,谁能想到,他再也没有回来”

把船出海的,家里都有供奉的神龛,里面是海神,每次出海前都会拜拜,以求平安。

实际上就是求个心里安慰。

谁都知道,出海之后想要安然无恙,凭的是经验技术,靠的是脚下的渔船。

尤其是渔船,这玩意儿,就是渔民在海上的家,船如果出了事,人肯定没了,在过去,出了事故鸡飞蛋打的案例简直数不胜数。

过去都是小渔船,出去之后那真的是一半死一半生。后来好了,积攒了家底,搞了大船,安全了许多,一次满载而归,赚的半年都够吃了,要是运气好,打一舱好鱼,直接原地退休。

除了成立公司的,一般出海在一条船上的,都是一家人,不是父子兄弟,也是亲戚。

信得过。

张胥往船上搬一些东西,吃喝都有,一般出海十几天,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不准备一些补给品那是不行的。

这次出海,跟船的有四个人,张胥和他父亲,姑父和堂兄。

张胥年纪最小,但干活儿却很利索,解开船索,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船开出了码头。

码头上的船有很多。

有的出,有的进。

码头上每天都是人头攒动,有一些海货原地就卖了。一些老饕喜欢鲜味,穿个大拖鞋,短裤背心,在这边转悠一圈就能买回去一堆刚打上来的海货,回去下锅炒上锅炖,配上佐料小酒,那日子过的叫一个美。

这是码头的日常。

出海的人,最喜欢的也是在回来时,看到码头上的人群。

张胥知道,接下来十几天他们四个人都得在船上渡过。

船上的日子那是无聊的,乏味的,没有一点新鲜感。

但他们四个都已经习以为常,聊天打扑克,这些都能打发时间,当然到了地方就得开始忙活了,一天一夜不睡觉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船上张胥的父亲沉稳,大部分时间,老头都在掌舵。岁月和长期出海的经历,在他脸上凝结成了黝黑色的深厚皱纹,眼皮耸拉着,但细小的眼缝里,透着一种坚定。

姑父好酒,经常拎着一个酒瓶子,但经验仅次于张胥的父亲,是一把好手。

堂兄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有事没事儿就在张胥面前嘚瑟,说你小子也应该找一个,还说女朋友在被窝里,那叫一个软,那叫一个润。

张胥问具体怎么个软,怎么个润。

“这个不好形容,反正形容了,你也不懂。”

堂兄的表情极为欠打。

海上的日子就是这么慢慢过去,因为海水起伏不定,所以船上的人也都是摇摇晃晃,张胥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出海,隔三差五就得吐一滩。

那时候他爸不让他吐船上,让吐海里,还说这就算给海里的鱼加餐了。

当时听到这个,感觉贼恶心。

本以为这一次也会像往常一样,忙忙碌碌,然后载鱼而归,但船上的四个人谁也没想到,这一次他们将经历怎样的恐怖。

入夜。

漆黑的海面上,船上的灯上下摇晃,有的时候,左右也得摇。

船舱里炖着鱼虾螃蟹,都是这次捞上来的海货。

走船的人都吃这个。

而且他们很清楚,什么样得鱼鲜嫩,什么样的虾蟹香美,热腾腾的吃一碗,来一小盅酒,那感觉没谁了。

吃着饭,讨论着这次的收获,这时候张胥的老爸问姑父,说你一直往外看什么呢?

姑父眼神好,这会儿用筷子指着远处道:“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一条船?”

“船?”

海上的船肯定不止他们这一条,但大部分时间是遇不到的,主要是大海太广阔了,尤其是晚上,很少会遇到其他渔船。

一开始大家没在意。

张胥他爸还拿无线电呼叫了一番,对面也没回应。

一般海上作业的,都知道固定的频率,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开着机器,主要是怕有什么通知听不到。

“算了,不管了,咱们吃饭。”

几个人继续吃。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那船,似乎往这边飘了过来。

虽然都是渔船,但距离靠的太近也危险,磕磕碰碰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张胥爸再次呼叫,这次姑父也走到船舷,打灯语。

就是告诉对方别靠近了,再靠近可能撞上。

“不对劲啊,对方没反应。”姑父说了一句。

“而且,那船上黑漆漆的,没灯。”

后来他们知道,那船不是开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

而且靠近仔细看的时候,居然发现认识,是同一个码头的船,船老板姓蒋,人挺实在的。

“该不会出啥事儿吧?”

“去,熄了火,咱们也飘过去。”

四个人都是老手,船靠近之后用带钩的杆子勾住,慢慢拉在一起,再用绳索系住,可以直接从这条船爬到另外一条船上。

那渔船真的是黑漆漆的,没有点一盏灯。

“都睡了?”

“不可能,这姓蒋的船老板也不是头一次出海,不可能睡这么死,肯定得有人轮流值夜,我看十有是出事了,咱们过去看看。都是出门在外漂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这是规矩。

海上遇到事儿,互相之间一定得搭把手,这叫互帮互助,不然你以后有了难,指不定也得需要别人帮助。

“船上留两个人,小胥,你和你堂哥在船上待着,我和你姑父上去看看。”

张胥他爸交待完就爬了过去,姑父紧随其后。

虽然两艘船距离非常近,但两人爬过去,走进船舱,很快就没了踪影。

海水的声音会掩盖一些声响,这会儿张胥和堂哥两个人仔细盯着,他们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挺激动,也紧张,但就是没有害怕。

过了一会儿,张胥爸和姑父回来了。

俩人脸色都极为不好看。

“蒋老板死了,他船上的人都死了。”

“这太不吉利了,问题是死的挺蹊跷,身上没外伤,两个在船舱下面的床铺上,还有一个趴在地上。”

“像是睡死过去的。”

“瞎说八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一船五个人都能睡死过去的。”

“要不就是煤气中毒?”

“不会,上面那人周围通着风,又不是封闭的房间,去哪儿煤气中毒?”

“那,吃了有毒的海货,毒死的?”

“你以为老蒋是雏儿啊,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会乱吃的。”

“而且你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没?”

“废话,那表情能没注意到吗?我算胆大了,但刚才看到老蒋的死相,我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差点吓的尿裤子。”

“太邪门了,那,怎么办?”

“报告啊,看看能不能让人过来救援一下,实在不行,咱们把他们的船拉回去。”

“啊,那咱们还没把船舱装满啊,鱼货还不够。”

“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总不能把老蒋他们丢在海上不管吧,这事儿不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船上主事儿的就是张胥他爸和姑父,两人一合计,达成共识。

先开无线电通报。

可那天晚上也邪了门儿了,无线电发不出去,也接收不到。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电波一样。

折腾了一晚上也没个结果,天刚亮,张胥他爸就决定返航。

先把那船和尸体拖回去再说。

也幸亏是这种小型渔船,如果再大一点,根本拉不回去。不过因为拖着一艘船,张胥他们的速度大打折扣,而且一路上还得小心翼翼,姑父后来去那艘船上,发现发动机完好,油料也多,直接开回去得了。

两艘船一前一后往回走。

而真正的危险和恐怖,在这天太阳快下手的时候降临了。

因为大家都困了。

累了。

他们之前就一晚上没睡,这又折腾了一白天,早就又困又乏,所以停下来睡一会儿。

也不是都睡,之前张胥他爸、姑父忙前忙后,他们两个先睡,张胥和堂哥盯着,到后半夜,再轮换。

张胥和堂哥两个人,又讨论起了又软又润的女朋友。

就这么到了后半夜,两个人也困的不行了,堂哥说到点没?张胥说没有。

“那我先眯会儿。”堂哥闭上眼睛。

“行,你眯会儿,我去放个水。”张胥起身,到了船尾,脱了裤子就开始放水,哗啦啦的水声很清脆,放完之后,他回来,发现堂哥已经睡着。

张胥怕堂哥着凉,就找衣服给他盖,结果下一刻,堂哥突然一阵抽搐,眼睛猛的睁开,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张胥吓了一跳,但下意识觉得这是堂哥在恶作剧。

对方有过前科。

“别闹。”

很快张胥发现,堂哥真没闹。

对方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冒白沫,很快就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不动了。

这回张胥懵了。

他发现堂哥没动静了赶忙过去查看。

“死了?”

张胥瞬间懵逼,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这啥情况,堂哥怎么好好的死了。

六神无主的张胥开始大呼小叫,找老爹和姑父,这事儿得和他们说啊。

但接下来,才是张胥更崩溃的时刻。

他找到老爹和姑父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也死了。

死状依旧是恐怖狰狞。

就和见了鬼一样。

“玩呐?”

张胥只感觉天崩地裂,脑袋也像是被人锤了一拳,发蒙的。

除了慌乱和害怕,更多的就是伤心,大悲之后就是哭,那是真哭啊。

张胥说他这辈子没有哭的那么伤心,那么大声过,可哭有用吗?

球用没有。

虽然知道,但张胥说他那个时候如果不哭,可能会当场疯掉。

“林专家,您能想象到我当时的绝望吗?”张胥讲到这里的时候,问了一句。

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他还是放不下。

这也正常,这事儿搁谁身上也放不下。

“抱歉,我无法想象,但你还是熬过来了,不是吗?”林默想了想后说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当然,对方还没有讲到真正的关键。

接下来才是。

平复了一下心情,张胥继续讲述。

“我哭了很久,用无线电求助,没有任何回应,那一刻,感觉这一片茫茫大海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恐怖。孤独,就像是无数只恐怖的嗜血蚂蚁,在啃食我的身体。”

试想一下,一个人本就困乏无比,再加上这种打击,又大哭了一场,身体基本上已经被掏的啥都不剩了。

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昏过去。

张胥就昏过去了。

可他没想到,梦中的世界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恐怖。

入梦后,他猛的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恐怖的血月,看到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就停在旁边。

诡异的是,张胥没有在船上发现父亲,姑父和堂兄的尸体。

那一刻,并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的张胥以为之前的一切是梦,此刻他看到的是现实,因为他奢望,父亲他们并没有死。

“我看到了那一艘大船,船舷上写着‘寂静号’。”

张胥眼瞳里闪耀着恐惧。

即便只是回忆,这种恐惧也仿佛是一个无法承受的重担,随时可能将他压垮。

“我从没有见过这种大船,它的样子很古怪,像是一个老旧的游轮,最可怕的是,船上有很多人,他们在看着我。”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寂静号上的那些人,看着不像是活人,他们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恶意,周围都是死亡的气息。他们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什么生死仇敌。”

“有人从船上下来,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我那个时候感觉自己死定了。”

“但后来,我看到了我爸。他没有了嘴,就像是从没有长过这个器官,我看到他跪在那几个人旁边,乞求他们。我知道,我爸是求他们放过我”

整个教室此刻都是鸦雀无声。

几百号人安安静静的听着张胥讲述。

虽然只是通过语言,但因为对方讲的好,所以那种感觉就如同身临其境,甚至大家脑海里蹦出了这么一个画面。

恐怖的血月下,看什么都像是透着一股血色。一艘巨大的幽灵船上,无数恐怖的鬼不怀好意的看着小船上的张胥,有鬼要下来抓人,但这个时候,张胥的老爸出来求饶。

“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有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一些眼窝浅的女生已经是泪流不止,感性的她们从中读到了某种触动。

而这会儿抹眼泪的,还有一些男生。

不过他们有些做贼心虚,都是偷偷抹泪,生怕别人看到。

“后来呢?”林默问了一句。

“后来,我醒了,现实世界里下雨了,冰冷的水把我浇醒,我那个时候非常害怕,不敢再睡觉,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我爸跪在地上的样子。再后来,我在海上飘了几天,最后怎么被人救下来的,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林默点了点头。

“林专家!”张胥这个时候突然道:“我知道你想要找寂静号,我想帮你,我能帮你。”

林默笑了:“你想把你爸救回来?”

张胥点头。

“但你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他可能已经死了。”

林默这人说话直,他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光有,还很大。

这叫做最坏的打算。

“我懂,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做百倍努力,这不就是您说过的话么?”

这次换林默懵了。

自己说过这个话吗?

可即便说过,你咋知道的?

这时候乌鸦走过来给林默打了个颜色,示意林默别瞎问。

林默秒懂。

这一定是‘名言名语’效应,找一些鸡汤文包装一下,说成是自己或者其他资深专家的语录,这样大家更能接受。

这东西教育界从古至今玩了几千年了,老套路了。

转头林默就对张胥道:“你来帮我,好好想想,究竟是在什么位置见到的寂静号。”

林默同意了。

张胥很很高兴。

林默也很高兴。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关于寂静号的线索。

要么说想要真正的干成一件事,绝对不能单打独斗,一定要发挥群众的力量。

干企业如此,做事业如此,这调查诡异事件也是如此。

“好了,今天这一堂课讲完了,下课!”

张胥带着激动之色,跟着林默从教室里走出来,其他人投过来的都是羡慕之色。

在这些学员眼里,林默就是总局专家组的‘大佬’,张胥还没毕业就能跟着大佬混,这将来想不发达都难。

对林默来说,他单打独斗和借用总局一个学员来调查,概念完全是不一样的。

前者他想干啥干啥,甚至都不需要报备。

后者,他得报备,好在他已经不是普通的专家组成员,他是组长,有相当大的决断权,就例如调查‘寂静号’这件事,他只需要写一份报告,局长批过,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昨天还闲的发慌,没想到今天就开始忙碌了。

不过林默喜欢这种忙碌。

他亲自蹲在局长办公室等批示,有了结果,当天就拉着张胥坐上了去豚豚市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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