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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老夫人简直不敢置信这些话会从景二老爷的嘴里说出来,她气得浑身发抖,食指打颤,指着二老爷,“你,你有胆再说一遍!”
二老爷平静地看着她,“母亲,说这些话的胆子我有,但你让我去与宁王作对救出兄长,这种胆量,我是真没有。”
景老夫人暴怒,“老二,你兄长遇难,你作为亲兄弟,怎么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景二老爷嘴角浮现一丝讥笑,“母亲,如若兄长真的犯了事儿,你如今让我去出面替他求情,岂不是推我入火坑?同样都是继子,母亲何必看在兄长是百官之首而我只是个四品武官的差别上厚此薄彼,不觉得偏太过了吗?”
景老夫人顿时噎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按理说来,她这三个继子都不差,可她更看重景宇桓的右相之位,既能光耀门楣,又能保她晚年高枕无忧。
撇开景宇桓,她对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没有太多感情。
如今陡然听到老二数落自己偏心,她蓦地怔住了。
细数自老太爷去后的日子,自己的确是把太多心思和精力放在继承了右相之位的景宇桓身上,对另外那两位几乎没过多关注。
心中虽这么想,景老夫人却是个嘴巴不服软的,尤其是看到二老爷的冷硬态度,方才升起的一点点愧疚顷刻消磨殆尽,微微蹙眉,“你兄长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他这么些年廉政为官,谨慎行事,怎么可能做出什么丢乌纱帽的事儿来,这里头明显有蹊跷,你身为他的亲兄弟,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帮他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二老爷嘴角讥笑更深,“当初我的正房夫人被找到尸骸嵌在大房院落的墙壁上时,母亲为何不把这件事细细深究下去呢,您觉得若非有我兄长的默许,苏傲玉那个女人能有这么大本事瞒天过海把我夫人的尸体嵌在墙壁里?”
景老夫人脸色僵住。
“母亲问我兄长是什么人,我可以很严肃地回答你,在我心里,他就是个杀人凶手。”二老爷不疾不徐的声音,让暖阁内众人呆若木鸡。
景老夫人更是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程氏扯了扯嘴角,“二叔,你这样说,未免有些偏激了,当初二弟妹的事,老夫人与我提及过,我也曾经问过大老爷,大老爷说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情的。”
二老爷脸上笑意冷冽,“大夫人,你见过哪个杀人凶手会告诉你他杀了人吗?”
程氏眼瞳一缩,攥紧了手帕。
提及杨氏,二老爷心中堵得慌,他已经没有耐性和心情陪这帮妇人耗下去,直接爽利地站起身,冷冷扔下一句话,“母亲若无其他事,我要去衙门处理公务了。”
景老夫人张了张嘴,送也不是,挽留也不是,一时之间气恼不已。
待二老爷走远后,她才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这个老二,简直目中无人!杀了杨氏的是苏傲玉,而苏傲玉早就被处斩也被逐出族谱了,他怎么能把这笔账算在他兄长头上来,真是气死我了!”
程氏微微抿唇,想了又想,“老夫人,既然二叔这条路行不通,那我去求求三叔,看他能否站出来为大老爷澄清事实。”
景老夫人摆摆手,“为今之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说完吩咐谢嬷嬷,“你去把三老爷请过来。”
“不!”景老夫人才说完,程氏就阻止道:“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我亲自去方显诚意,或许三叔会看在这一点上给我点面子。”
景老夫人沉吟片刻,“也好,毕竟是你相公出了事儿,合该你自己去求人救命的。”
程氏告辞出了千禧堂,直奔三房院子。
柳氏听到是程氏亲自前来,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她眉毛一竖,对着传话的婆子道:“你出去告诉她,三老爷病了,不见客。”
婆子不多时就把柳氏的原话转告给了程氏。
程氏听罢,眉头拧紧,“你说三老爷病了?”
婆子点头,“三夫人是这么说的,三老爷如今正卧榻休息呢!”
程氏探着脑袋往三房院里看了看,什么也没瞧见。
她猜得出,柳氏定是想让三房独善其身才会编出三老爷病了的谎言来,打算从这件事中剥离出来,并不准备帮她。
心中一寒,程氏原路回到千禧堂,把方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景老夫人。
景老夫人听罢,整张脸都怒得扭曲在了一起,“岂有此理!长房有难,二房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三房与长房住在一个府邸里,竟然也想着避而远之!”
站起身来,景老夫人怒道:“程氏,你让人去请个大夫来随着我去三房,我倒要看看,老三是不是快病死了,竟连千禧堂都来不动了?”
瞧见老夫人是真的动怒了,程氏哪里还敢耽搁,马上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一行人跟在景老夫人身后,浩浩荡荡去了三房院门外。
外院的婆子被这阵势吓得不轻,急急忙忙跑去找柳氏。
柳氏本就心情烦躁,再见着下人们毛毛躁躁,不由心生烦闷,语气添了怒意,“又怎么了?”
婆子战战兢兢道:“三夫人,老夫人让人请了大夫带着过来了,说是给三老爷看诊。”
“什么!”
柳氏暴跳而起,一脸震惊,“你说老夫人亲自带着大夫过来给三老爷看诊?”
“是。”
柳氏磨牙,“定是程氏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出的主意,她相公出了事儿,凭什么我相公就得挺身而出,真是岂有此理,我都已经把话挑明不帮了,她竟还敢告状告到老夫人那儿去,真是把我当成能随意欺负的软柿子了是吧?”
柳氏气势汹汹,吩咐婆子,“前头引路,我亲自出去会会他们。”
她就不信了,三老爷不出门,老夫人还能硬生生把三老爷给拖出去为大伯子作证?
来到院门外,景老夫人果然带了大夫站在外面,随之而来的,还有刚刚才从这里吃了闭门羹回去的程氏。
带着满满怒意的目光往程氏身上剜了剜,柳氏收回视线,看向景老夫人,赔上笑脸,“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呀,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来?”
景老夫人冷哼一声,脸色阴沉,“方才老大媳妇过来的时候听说老三病了,你舍不得花钱请大夫,我这老太婆就做一回主,亲自带着大夫来给他看看。”往柳氏身后扫了一眼,冷声问,“老三呢,怎么不见他人,莫不是病得连房门都出不来了?”
柳氏道:“老夫人,三老爷已经歇下了。”
景老夫人又岂会听她胡说八道,死死盯她一眼,“那你告诉我,老三是什么病症?”
柳氏心中有些慌乱,面上却强自镇定,“也没什么,普通风寒,喝几副药就好了。”
“风寒?”景老夫人声音尖利起来,“既然连礼部都去不了,想来病得挺严重,那就更不能拖着了。”
不待柳氏反应,景老夫人就对着程氏吩咐,“老大媳妇,你带着大夫进去给老三看诊,我陪老三媳妇在外面聊聊天儿。”
柳氏一听,整张脸都变了颜色,“老夫人,使不得!”
景老夫人怒意横生,“你相公都病重了,你还不给他请大夫,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自带着人去给他看病,怎么,你还想拦着?”
柳氏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随意顶嘴,只道:“大嫂毕竟是长房的人,怎么能让她带着大夫去给我相公看病呢,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家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景老夫人冷睨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是让老三自己出来,还是让我这个当母亲的亲自进去请他?”
柳氏迟疑片刻,一言不发转身走了进去。
“哎,你……”
景老夫人正欲发话,就被程氏拦住了,“老夫人,三弟妹应该是进去请三叔了,咱们等一会儿也无妨的。”
景老夫人面色愈加阴沉,没好气地看向三房婆子,“带我们去前厅!”
婆子一个哆嗦过后,马上前头引路。
柳氏来到三老爷的房间。
三老爷还躺在榻上装病。
柳氏气愤不已,坐了过去,“你别装了,老夫人带着人过来了,非要逼你出去见她。”
三老爷马上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柳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听到了你还问,反正我是没辙了,你自个儿去应付老夫人吧!”
三老爷一脸纠结,“你没告诉她我病了吗?”
“说了!”柳氏提起这个就来气,“人家直接把大夫都给带过来了,这回看你怎么接招。”
三老爷眯着眼睛想了想,果断掀开锦被下床就要出去,柳氏心下一急,拽住他的胳膊,“你做什么去?”
三老爷无可奈何,“老夫人都亲自来了,我能不出去见她么?”
柳氏脸色难看,“那岂不是说明你要答应她去救你那挨千刀的兄长了?”
三老爷抿了抿唇没说话。
柳氏气急败坏,直接坐在地上哭骗起来,“你今儿个敢踏出这道房门,我就死给你看!”
三老爷被她吓到了,深深皱眉,弯腰拉她,“你这是做什么?”
“你赶紧给我想个办法,总之不能答应去救大伯子,否则,我就真死给你看!”柳氏知道三老爷平素还是有些怕她的,索性拿捏住对方的弱点加以威胁。
三老爷果真变了脸色,“你先起来。”
柳氏坐在地上不动,“你先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这总成了吧!”三老爷揉揉额头,总算把柳氏给拉了起来。
柳氏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就怕他出尔反尔一下子跑出去坏事儿,拿眼睛盯着他,“你先说,想到什么办法了?”
三老爷道:“我只是个礼部侍郎,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救得出兄长来?”
柳氏急眼,“那你还去?”
三老爷睨她,“你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当个缩头乌龟吧,外面坐着的可是老夫人,又不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你说随便打发就能随便打发得了的?”
柳氏深深皱眉,“要不我看这样好了,你出去以后直接向老夫人坦白,就说自己人微言轻,就算站出来作证,也不会有人信,老夫人与其让你去,还不如让她去求求景太淑妃,那位如今在宫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有她出面,还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的?”
柳氏一说,顿时让三老爷双目亮了起来,“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家可不止三兄弟,我上头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呢!”
柳氏更气,“我看老夫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有景太淑妃这个后台不用,非得拉出你这个礼部侍郎去做试水石,想来她也考虑到了这次大伯子犯的错非同小可,不敢轻易把自家女儿拉下水,呵,她女儿是人,你这个继子就不是人了?凭什么长房有难我们就得帮?你欠他的啊?”
柳氏平素爱贪小便宜,更喜欢幸灾乐祸,正是因为她目光短浅,所以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才会分析得这般头头是道。
三老爷再一次被她怔住了。
他觉得柳氏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三房虽然还未分家出去,但与长房也没有过多交集,长房出事,那是兄长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这回长房出事,老夫人倒是能拉出他去做试水石,万一连他也掉了下去,到那个时候,老夫人怕是只会着急忙慌四处求人救景宇桓,而对他这个官职及不上兄长的礼部侍郎不闻不问了罢?
想到这里,三老爷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柳氏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突然之间愤怒起来,她吓了一跳,“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三老爷眼神一厉,“走,咱们出去见见老夫人。”
柳氏一想到那个老太婆的嘴脸,就恨不得坐在屋子里不出去,可对方是长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这样做。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柳氏跟着三老爷来到前厅。
“老夫人,你怎么把大夫也给带过来了,我不是让内子告诉你了么,休息一下就好了。”
早就知道三老爷装病,但景老夫人没想到他还装得这般理直气壮,当下心中大怒,嘴角冷冷地笑了笑,“既然大夫都来了,不如就给老三看一看好了,病了要及时就医,哪能一拖再拖,咱们府上是发生了点事儿,却不至于请不动大夫,来来来,老三,你也别站着了,快过来坐下给大夫把脉。”
三老爷唇线紧绷,站着不动。
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怎么,你是不乐意还是根本就没病?”
三老爷被老夫人这番话弄得有些恼,直接挑破,“老夫人今儿个兴师动众带着大夫来我们院子,想必不仅仅是为了给我看诊的吧?”
景老夫人眼神凛冽了些,“没错,我什么来意,想必你心中早有猜度,既然你都挑明了说,那我也不打哑谜,你兄长锒铛入狱,这件事,二房那边袖手旁观,你们三房可不能置身事外。”
柳氏一脸冷笑,“老夫人,话是这么说,但您觉得以三老爷的官位,他如今站出来能做什么?”
景老夫人冷哼道:“老三这么些年在朝中想来是有不少同僚的,你大可以联络一下感情,让他们都帮帮忙。”余光瞥见三老爷态度强硬,老夫人只好采取怀柔政策,“唉,毕竟是一家人,你们何必分得这样清楚呢?好歹你们三房也还住在这个府邸内,万一你兄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这间府邸被查封,你们夫妻不也得跟着遭殃吗?”
三老爷默然,脸色有些捉摸不定。
柳氏暗中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三老爷马上醒神,坚定地道:“老夫人,这件事并非我不想帮忙,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一边是手段雷霆的摄政王,一边是处事冷血的宁王,你觉得我需要多大的人脉才能让这两位收回成命?”说完,状似不经意地咕哝一句,“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罢了,哪里有得了这么大的面子,这种事,除非景太淑妃娘娘出面,否则就凭我一个人,想要救出兄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景老夫人没想到老三会直接提出景太淑妃来,她脸色沉了沉。
正是因为不想让自家女儿蹚入这趟浑水,她才会想方设法找老二和老三,怎料这两兄弟,一个漠然视之,一个直接装病,简直太让人心寒。
“是啊老夫人。”柳氏笑着附和,“三老爷说得对,他再有人脉,总是及不上景太淑妃一句话的,景太淑妃是贤王生母,在后宫又有一席之地,若是有她这个长辈出面,摄政王想必说什么也会给几分薄面的吧?”
程氏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眉眼纠结,显然有些不乐意让景太淑妃出面。
柳氏也发觉了,心中早已将景老夫人骂了几百遍。
这个老太婆,不舍得让自家女儿出面,反倒把继子不当人,想方设法让三老爷去做试水石,她会耍小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既然有景太淑妃,那我就不掺和这件事了。”三老爷拱了拱手,“老夫人见谅,我这便回房了。”
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老夫人脸色黑沉到极致。
柳氏见状,心头冷笑。
老太婆,让你平时嚣张,这会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似笑非笑地看了程氏一眼,柳氏道:“既然大伯子的事十万火急,那我就不留大嫂和老夫人了,你们请自便。”
老夫人在谢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过柳氏身边的时候,声音凉透,“你等着,你们三房总有求到我的一天!”
柳氏心肝儿抖了抖,却是强撑着笑容说,“媳妇不懂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您是长辈,我们都是小辈,有求于你不是很正常么,莫非你作为长辈,会对自己的继子厚此薄彼?”
景老夫人脸上神情近乎暴怒,如果可以,她很想一巴掌扇过来狠狠打在眼前这个小心眼的女人脸上让她尝尝苦头。
柳氏言笑晏晏,福身恭送,“老夫人慢走。”
*
出了三房院子。
景老夫人恨声道:“什么兄弟手足,一到关键时刻,全都只想着自保,一个老二,一个老三,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程氏跟在老夫人身后,只字未言。
老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方才怎么不说话?”
程氏道:“媳妇是觉得,三叔所言未必没有道理,他不过一个小小礼部侍郎而已,上头还有个占贤王党的礼部尚书,就算三叔站出来,那也只会是雪上加霜。”
老夫人眉头一皱,“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程氏面露犹豫。
老夫人厉喝,“说!”
程氏缓缓道:“或许,咱们去求求景太淑妃,让她出面……”
程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景老夫人凉声打断,“景太淑妃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她能做什么?景宛白那边不是还没消息么,那就代表咱们还有希望。”
程氏抿了抿唇,“老夫人,万一景宛白真如您所说被楚王府给收买了,暂时不会回来,那咱们该怎么办?”
景老夫人呆住了。
站在原地想了好久,“那不是还有晋国公府么?”
“什么!”程氏简直难以置信,一向把晋国公夫人当成死对头的景老夫人竟会在关键时刻打算向晋国公府求救?
“苏二姑娘和景澜的婚期将近,我才是景氏整个家族的当家主母,如今长房出了事儿,他们俩怎么可能顺利大婚,晋国公府要是不出面,那这件事就没得商量。”景老夫人冷冷勾唇。
程氏犹疑,“万一晋国公府情急之下退婚怎么办?”
“她敢!”景老夫人阴笑,“我太了解国公夫人的性子了,那是个极其保守又注重名声的人,急吼吼退了婚,只会给他们家苏二姑娘名声抹黑,除此之外绝无好处。谢嬷嬷,你过来,我有事交代你去晋国公府。”
谢嬷嬷上前来,景老夫人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谢嬷嬷领了命,马上出府朝着晋国公府而去。
*
晋国公府。
国公夫人和三位媳妇也在商讨这件事。
“可曾听闻景宇桓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国公夫人问。
董氏道:“媳妇知道的也不是很详尽,似乎是右相涉嫌卖官,被左相找到了证据参了一本。”
听罢,晋国公夫人直接笑了出来,“真是报应不爽,景宇桓这样的人,就活该在牢里待上一辈子,为臣不忠,为夫不诚,为子不孝,为父不善,他这种人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姚氏叹道:“只是没想到宁王做事如此果断,女婿把岳丈送进监牢,这事儿听起来的确有够惊世骇俗的。”
国公夫人哼声,“宁王是什么脾性,他早年担任左都御史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莫说一个小小的右相了,他连皇帝都敢弹劾,如今轮到景宇桓头上,况且景宇桓还犯下卖官大罪,宁王自然不会手软。”
“母亲说得是。”董氏道:“右相对瑟丫头本来就不好,这才多长时间,又娶了一房继室,简直欺人太甚,宁王这般做,也算为瑟丫头出一口恶气了。”
“说得好!”国公夫人一脸快意,“我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瑟丫头一个人孤苦伶仃,如今她嫁了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完全与右相府脱离开,我就放心了,至于景宇桓,他是死是活咱们不必理会,他现在可不是我的女婿,咱们两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触了我的逆鳞,我要他好看!”
国公夫人话音才落,大丫鬟金镯就走了进来,“国公夫人,右相府那边有婆子过来传话了。”
国公夫人登时皱眉,与董氏对视一眼后问:“她可有说来传什么话?”
金镯摇头,“奴婢不知。”
晋国公夫人站起来,吩咐董氏,“走,咱们出去会会。”
一行四人马上出了晚晴园往前厅去。
右相府的谢嬷嬷战战兢兢站在前厅外,眼见着晋国公夫人拄着杖带着三位媳妇走过来,她心神颤了颤,待几人走近,屈膝一礼,“老奴见过国公夫人。”
晋国公夫人冷冷瞥她一眼,“谁派你来的?”
“是,景老夫人。”谢嬷嬷如实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晋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让你来做什么?”
谢嬷嬷道:“景老夫人说了,右相府出了事儿,如今府上乱成一团,苏二姑娘和景二少爷的婚期,怕是得因此而延后了。”
国公夫人脸色一沉,听如何听不出,景老太婆这是准备拿苏妙语和景澜的婚约来威胁晋国公府一定要出面解救景宇桓,否则苏妙语便不能顺利嫁过去。
董氏、姚氏、宁氏三位媳妇也都各自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每个人面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苏妙语生母董氏,她攥紧了手指,心底怒火隐隐升腾。
晋国公夫人怒而不发,轻蔑地扫了谢嬷嬷一眼,勾起唇角,“好啊,既然景老夫人都这般说了,那看来你们府上的确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我作为妙语的祖母,似乎不能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你说对吧,谢嬷嬷?”
景老夫人的意思本就是要让晋国公府出面为景宇桓求情,现下听到国公夫人不会袖手旁观,谢嬷嬷自然高兴,连连点头附和,“国公夫人说得对,两家理应同气连枝。”
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那好,你去外边候着,老身我一会儿就去右相府串门,顺便探望探望你们家老夫人。”
谢嬷嬷兴高采烈地出了角门候在外头。
国公夫人转过身,吩咐董氏,“老大媳妇,一会儿你随我去右相府,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就各自回房吧,毕竟这事儿涉及了老大家的姑娘,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姚氏和宁氏齐齐屈膝告退回了院子。
国公夫人看了董氏一眼,低声嘱咐,“一会儿到了右相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我有自己的考量。”
董氏被国公夫人这番话吓了一跳,“母亲……”
“别说了!”晋国公夫人有些不悦,“那个老太婆最近过分嚣张,竟敢威胁到我头上来,该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看看。”
说罢,拄着杖直往角门走去。
董氏忙跟上去搀扶着。
外面早已备了马车,董氏和晋国公夫人坐上去以后,谢嬷嬷就跟在马车外走着,直到到达右相府方才停下。
谢嬷嬷嘱咐了门房进去通报。
景老夫人完全没想到晋国公夫人会亲自前来,她急急忙忙带着程氏出来迎接。
晋国公夫人在董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见到景老夫人站在外头,她踱步过去,把手中的沉木拐杖递给董氏拿着,她站在景老夫人跟前,不待对方开口,扬起手臂就狠狠一巴掌打在景老夫人脸上。
“啪——”
声音响亮而清脆。
在景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晋国公夫人再次抬起另外一只手,“啪——”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景老夫人本就年老体迈,再加上这两日操心景宇桓的事儿,身子骨越发虚弱,更没料到会被晋国公夫人打,当下直接摔倒在地上。
程氏大惊失色,低呼一声,“老夫人——”
言罢,弯身去扶。
景老夫人嘴角都被打歪了,她缓了好半晌才定下神来,被程氏搀着站起身,眉头皱得死死的,瞪着晋国公夫人,“你!你敢打我!”
晋国公夫人一脸不屑,“你这个老贱人都敢用我的宝贝孙女来威胁晋国公府,我如何就打不得你了?”
程氏脸色难看,“国公夫人,我们家老夫人乃景太淑妃生母,御封的一品太夫人,你这样打她,就不怕天家问罪?”
“呵——”晋国公夫人语带讥讽,“景老太婆是一品太夫人,景太淑妃生母?”
程氏满脸怒意,“国公夫人既知,为何还要动手打人?”
晋国公夫人笑看着程氏,“就凭老身乃一品国公夫人,当今天子的外曾祖母,景老太婆胆敢威胁皇帝的外曾祖母,你说她是不是该死?”
程氏顿时一噎。
她怎么给忘了,晋国公夫人的亲孙女是小皇帝的生母,面前这位老祖宗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嘴角扯了扯,程氏自知理亏不敢继续反驳,只是垂眼看向景老夫人,望着对方惨白的脸色,问:“老夫人,您怎么样?”
若非程氏搀扶着,景老夫人根本就站不稳,她胸口急剧起伏,想说的话都被晋国公夫人搬出来的身份给死死压住,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晋国公夫人看着景老夫人,眼神渐渐犀利,“我告诉你,瑟丫头已经嫁入楚王府,如今的右相府与晋国公府八竿子打不着,你最好不要自以为是能依着狗屁的一品太夫人身份威胁得到我,这次打你两巴掌,算是给你的小惩大诫,下一回敢再犯,我就直接送你进监牢去见你儿子!”
望着景老夫人由惨白转为黑沉的脸色,晋国公夫人满眼不屑,“你若想去告御状,老身我随时在府上恭候朝廷的人来兴师问罪,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罪臣亲属重要,还是老身这个忠臣亲属更得朝廷庇护。”
景老夫人抿紧了唇瓣。
“你敢瞪我?信不信我再给你两巴掌!”晋国公夫人眼瞳微眯,整张脸上都写着不高兴。
景老夫人摸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冷声吩咐程氏,“回府!”
婆媳俩很快就进了右相府,还特地让人“嘭”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
董氏早就被国公夫人方才动手打人的举动吓傻了,见到景老夫人进去,她才逐渐缓过神来,“母亲,您方才……”
“解不解气?”国公夫人问她。
董氏点点头,“解气倒是解气了,怕就怕往后咱们两家关系得彻底僵硬割裂。”
“裂就裂,怕什么?”憋了这么多年的火终于得以在今日全部发泄出来,晋国公夫人心情爽快,“右相府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莫不成你还想同这种人家攀亲戚?”
“媳妇当然不想。”董氏担忧道:“就是担心妙语和景二少爷的婚约。”
“无须担心。”晋国公夫人宽慰道:“有了今日这么一出,料景老太婆也不敢再蹦跶了,婚期不变,回去后咱们就喜喜庆庆地准备,气死景老太婆!”
“可是……”董氏犹豫,“母亲今日动手打了景老夫人,景二老爷那边若是晓得了,他会否对咱们家产生不好的印象?”
“这不可能。”晋国公夫人斩钉截铁,“你别忘了,景二老爷的正室夫人杨氏死于苏傲玉之手,当时景老夫人的态度明显有些偏向长房,我听说,景二老爷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想必他心里也是埋怨景老夫人的,否则景宇桓落难这种关键时刻,景二老爷为何不亲自站出来求情?”
董氏想想也对,点点头,笑说,“还是母亲考虑周全。”
“走吧!”晋国公夫人摆摆手,“今日过来,本就是专程给景老太婆一点颜色看看的,也没想过要过府进去坐坐,她不让我进去,我还担心脏了我的鞋底。”
董氏掩唇笑,“母亲今日的两巴掌,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无论是碍于面子还是脸上的肿痛,景老夫人都得闭门修养好一段时日了。”
“我就是要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打她,让人嘲笑她,这样,她往后才会长记性,才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晋国公夫人道:“否则我不发威,她还以为晋国公府势微,连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贱妾也敢踩在头上来了,呸,不要脸的腌臜货,这么些年仗着在宫里当妃子的女儿作威作福,看,报应来了吧,把自己给作进去了,这回,我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把景宇桓给救出来。”
*
右相府。
方才景老夫人被打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府邸,下人们看景老夫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更多的是嘲谑。
景老夫人怒到极致,进了屋后就挥袖推翻了案几上的茶盏,大吼,“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谢嬷嬷与程氏对视一眼,马上退了出去。
程氏脸色也不好看,吩咐谢嬷嬷,“你去各房各院通知,今日之事,若有谁敢私底下乱嚼舌根子,就拔了舌头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谢嬷嬷很快下去通知。
方才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下人们马上闭了嘴,各司其职去了。
程氏转身看了一眼千禧堂,轻叹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排去楚王府打探消息的婆子很快回来了。
程氏坐在暖炕上,撑额听着。
那婆子跪在地上,如实禀,“大夫人,老奴问了一个在楚王府当差的远房亲戚,她告诉老奴,三小姐被宁王妃留在楚王府暂住,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程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左思右想。
大老爷是一定要救出来的,可是二房不闻不问,三房推脱责任,她只是个继室,又没有品阶在身,要想见到景太淑妃,似乎只是痴人说梦,方才与晋国公府也闹翻了,现如今她还真找不到什么人能帮自己这个忙。
*
两日后,一则消息轰动朝野,也轰动了整个右相府。
景宇桓越狱被抓回,罪加一等,都察院的老御史们纷纷上谏请求摄政王严惩景宇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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