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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们一听这话,立时炸了锅“三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三生哪个铺子不是打老太爷老爷手里置办下的,如今到了三爷手里,怎么就只剩卖了!”
“对,这不是败家么!”
“钱庄周转不灵,凭啥卖别的铺子!”
“铺子卖了,旁人定不会要我干了,叫我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
掌柜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除了杨广儒几个老成持重的外,其他人都激动地大声嚷嚷。
顾青竹静静坐着,听掌柜们各种数落抱怨。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一暗,有人走了进来“丫头!”
顾青竹转眸,心中陡然酸楚,低低唤了一声“爹!”
进来的是顾世同和顾青山,刚才还是滚滚油锅似的屋内一时静下来,在场的掌柜讪讪然,俱都止住了话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丫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见说卖铺子?”顾世同扫了眼众人沮丧的神情问。
“爹,你别管了,你今儿怎么有空来?”顾青竹上前拦他。
“三生当真到了卖铺子的的地步了?”顾世同盯着她躲闪的目光,顿了顿说,“你若急用钱,就先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好歹能抵挡一二,我手上还有些积蓄,明天也可以给你。”
“爹!”顾青竹湿了眼眶,哽咽地叫了一声。
顾世同根本不知道,三生钱庄差的不是几百几千两,他那点钱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泛不起来,但他疼女儿的心让屋里的人,汗颜不已。
杨广儒拱手道“亲家老爷来了,咱们就先走了,那事,改天再说吧。”
“好。”顾青竹点点头。
众人鱼贯走了,慕锦成对顾世同说“爹,咱们回府里说吧。”
“嗯。”顾世同闷闷地应了一句。
四人坐上马车,顾青竹问“青山哥,慕家不太平,面馆可还好?”
顾青山摇摇头“茶市结束了,食客本就少了一些,坊间又传流言,食客更少了,最近三生酒楼生意不济,茶食也卖不动。
照这样下去,每日进账还不够开销,如今村里各家茶园要做活,青水和小花他们都回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还要维持两家店,可就太不划算了。”
“我现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也顾不上,要是生意实在撑不下去,你们就把鱼市街的店面关了吧,丁家面馆附近都是街坊邻里的老客,做下去,应该不难。”
“好,我听你的。”顾青山低头应了一声。
马车碌碌,很快到了慕家,顾世同给慕绍堂的牌位上香行礼,而后到松芝院向寇氏问安,卢氏刚巧也在。
“亲家老爷还是头回登门,不必多礼,快请坐吧。”寇氏连连招呼。
“咱们乡下消息闭塞,要不是昨儿到翠屏镇买药材,还不知锦成爹的事。”顾世同坐在下首椅子上,垂着眼睑说。
寇氏轻拍了下手,抱歉道“亲家老爷莫怪,我大儿去得突然,又有贡茶的官司缠身,是我做主不叫绍台告诉你的,亲家少爷还要考功名,断不能耽误了。”
顾世同站起来拱手“多谢老夫人顾念,可我们毕竟是儿女亲家,若是有事,又如何撇得干净?以后有事,还请告知,我亦可尽些绵薄之力。”
寇氏拈帕子摁了摁眼角“到底是亲家老爷,咱府里这会子正是多事之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是你还肯仗义相帮。”
顾世同连连摆手“咱们无需这般客气,我刚与青竹说了,若是差钱,就把鱼市街的房子卖了,如今青山他们生意也不好做,挣不上啥钱,能顶一时算一时吧。”
“卖房子?锦成,这个怎么说的?”寇氏惊讶地望着孙子。
慕锦成赶忙解释“爹之前用钱庄一百多万两打点燕安城里的各处关系,如今他一走,各处钱庄都出现了挤兑风潮,亏空近百万两,另外,外头放出去的赁金一时收不回来,拆借也行不通,我就想着卖铺子。”
“糊涂!”寇氏喝了一声,“这些铺子都是你爹和你阿爷太爷手上置办下的,你爹才走几日,如何能在你手里败了!”
慕锦成急切道“阿奶,你有所不知,现下不仅三生钱庄缺钱,其他铺子也不挣钱,货基本全积压着,就连三生酒楼都门可罗雀,而粮行,也因为南边运粮船被人半道截了,已经多日无米可卖!”
“怎么会这样?”寇氏松弛的面上抖了抖。
她深居内宅,刚刚熬过老年丧子的痛苦,根本不能再承受又一个。
一旁卢氏白着脸,哑声道“锦成,那些铺子都是你爹的心血,你别卖了,我给你徽州舅舅写封信,纵使凑不出百万两,五十万两还是可以的,另外,我还有些玉器首饰的陪嫁,你都拿去卖吧,好歹也能有个几万两。”
寇氏也跟着说“对对对,我也有些首饰珠宝,都拿去,总能过了这个坎。”
慕锦成沮丧地低下头“阿奶,娘,三生珍宝行已经很久不开张了,那些珠宝首饰,根本没有人肯买,换不成钱!”
寇氏紧攥着帕子,颤声道“这么说……这么说,非得卖铺子了?”
顾青竹不忍老人伤心,赶忙道“阿奶,娘,我们会留下茶行的,等度过难关,我们保证再把铺子买回来,还慕家往日繁华!”
“我的儿!”寇氏掩面轻泣了一声。
顾世同无言陪坐,多少安慰的话,在这会儿都显得太过苍白。
屋里气氛压抑,一时无人说话,寂静地只听见屋角水钟枯燥的滴答声。
“少夫人,温掌柜急着找你。”琳琅急急地进来回话。
“就来!可说是何事?”顾青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不知,只说很急。”琳琅摇摇头。
慕锦成豁得站起来,两人急匆匆去了书房。
顾世同见女儿如此忙,便将那些想了一路的安慰话又咽回了肚子,他起身告辞,和顾青山一起走了。
温如礼早等在书房里,他的额头上青紫一片,一见着他俩,急急地说“我刚才回到珍宝行没多久,就来了一群官差,强硬叫我把南海珍珠交出来,我说我是正经买卖,他们就把我打了,还直接抢了珍珠,说什么是海寇的赃物,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是县衙的人?”顾青竹讶然问。
“不是,听领头人说话,好似燕地口音。”温如礼捂住额头揉了揉道。
顾青竹头脑里嗡得一声响,她想起那封被她收起来的第三封信。
“庆丰,二老爷是不是在官署?”顾青竹焦急地问。
“是,二老爷销了假,今儿该去宁江城的。”庆丰拱手回道。
顾青竹神思飞转,急切地说“快,快去找西府薛管家,就说宁渡约莫被抓了,叫他早做应对!”
而此时,宁江城官署内,早乱成了一锅粥。
一队官兵携了刑部拘人的指令上门抓人,罪名是拉帮结派,勾结海寇,意图造反。
慕绍台被平白冤枉,岂会束手就擒,立时拔刀反抗,他被人围着,从官署一直打到院子里,饶是他武功高绝,但也架不住人多势众的车轮战,况且刑部那些人功夫也不弱。
交战中,一招不甚,四五把明晃晃的刀,瞬间横在他脖子上。
领头的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官服,他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慕绍台,我手上人证物证俱全,待你入了刑部大牢,有的是你说理的地方!”
慕绍台吐出一口痰,不屑道“呸,江岑,你这个软蛋,窝里横算什么,有本事,沙场上别怂!”
“你这个内鬼,今儿可算逮着了,不给你看看证据,你是不肯就范的!”江岑挥手,一个兵士拿上来一个小口袋。
“瞧瞧,这是什么?你还敢说没有勾结海寇?!”江岑从袋中拈出一颗淡粉珍珠,在慕绍台面前一晃。
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柔美的光泽,亮得江岑眼睛一眯。
“你胡说八道,这分明是珍宝行新进的货!”慕绍台目眦欲裂,颈项间青筋暴起。
他是武将出身,几时受过这等冤屈!
江岑尖声大笑“是吗?海寇孝敬你的,你居然还敢拿出来卖,可见是有多么嚣张贪婪!”
“你含血喷人!”慕绍台恨不能扑上去,将他的头拧下来,踩个稀巴烂。
“慕将军,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到了刑部再慢慢说吧。”江岑皮笑肉不笑,朝其他人一挥手,“带走,去他家里搜查余孽!”
慕绍台立时被五花大绑,他的佩刀则由一个兵士拿着。
江岑早做了准备,甚至连囚车都准备好了,&nbp;&nbp;他们一路赶往慕府,沿途百姓见此都大吃一惊。
慕家大老爷新亡,二老爷又被抓,这到底还有多少祸事,要临到百年慕家头上。
薛宁得了消息,早带人出了城,按顾青竹说的,去往山庄暂避。
他本想将在家养胎的罗霜降也带走,但她坚持不肯,她是慕绍台的夫人,若是连她都跑了,必然会引人起疑,薛宁等人也藏不住,藏不久。
幸而顾青竹和慕锦成很快来了,他们是过继在西府的,这会儿自然要一起面对。
西府人少,出了这种事,必不能连累无辜,罗霜降拿了些银钱,让顾青竹将愿意走的都打发了,只有少数几个无处可去,她则反复叮嘱,让他们不要说漏了嘴。
囚车走得慢,从宁江城到南苍县足走了一个多时辰,但这也只够罗霜降三人处理完这些事情,坐下来喝一杯茶,定定神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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