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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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坐在地上恍惚的想着，想着如果这辈子没有遇上高北北，那他们的人生轨迹铁定是不一样的，那是不是代表他会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思及至此，她再次痛哭出声，可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如果发生

翌日，季末如同丢了魂般的走在路上，a城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可街上还是冷风习习，但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冷一样，麻木的游走在街上，最后，她来到高铁站，买了一张去往b城的车票，上车后她仍是安静的靠在车窗旁，看着车窗外在往后倒退的风景，她的思绪也如同这风景一般在不停的倒退，一直倒退到那一年，退到高北北紧张兮兮的拿着情书要递给她，强硬的开口要求她做女朋友的那一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随着车子哐当哐当前进的响声，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再醒来时，车上的人已经都下完了，乘务员正向她走来，想上前要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摇摇头，随后就起身下了车，下车后的季末朝b城观音山方向走去，这一次，她是爬着上山的，尽管累的不行，双脚就像是灌满了铅，她还是努力的抬起脚步，像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步步的向山顶上挪去，终于在长达三个小时的攀爬后她到达了山顶，此刻望着群山顶上残留的白雪，她忍不住想要呐喊出声，只见她顶着朔冷的寒风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张开了双臂，似乎是在感受着天地间的气息，又像是随时会飞走的鸟儿，她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就像是那年，他们四人一起攀登上山顶后流露出的神情，带着轻松，带着开心，带着希望，带着梦想；

“高北北”她大喊出声

“我想你啦~~~很想~~很想~~”，眼泪布满了她的双眼，可她不在意，她向着山谷继续喊道“我有努力的听你的话，很努力的，好好的活着，我已经很好的~~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了十年了~~，这一次，我决定不听你的话了”她哽咽着喉咙继续大声的喊着

“我是那么的渴望能够再见到你，即便我们早已天各一方”渐渐的垂下手臂，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她想，是时候去找他了，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光，她的命

高北北，我来找你了，迟到了好些年，请你不要生我的气，没有你的世界太难熬了，这一次我们永不分离

——分界线——

“韩先生，有您的快递”，小区保安叫住他，递了一份快递给他

“谢谢”他微微颔首接过上了楼；他今年四十岁了，在a城大学里教书，真难想像，当初这么跳脱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拿起书本当起了教书先生，开门后他走过玄关，给阳台上的风信子浇了水，这已经是他多年来的日常习惯，每天下班回到家后，给花浇水，陪她说说话，这样的日子他觉得温馨至极，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他，毕竟斯人已逝，他从来都是一笑避之，吃过饭后他拿起毛巾沾了水，仔仔细细的擦着牌位，一边擦一边对着陈晨的牌位温声细语的诉说着一整天的遭遇“今日新生入学，军训，整整齐齐一排排的绿色儿的鹌鹑蛋似的，一个个的可有活力了”

当时他经过操场，一大片正在冬训的新生印入眼帘，几乎是一瞬间，他想起年少时，他们也曾这般站在那儿，陈晨曾经顶着辣的大太阳说他们是一颗颗挺拔的如同正在迎着风盛放的大白菜，他还曾为这没过及格率的比喻担心以后孩子的智商，将牌位轻轻放回原位，少顷，他想起放在玄关处的快递，走过去拿起一看，上面的地址是他熟悉的，可他却并不急着打开，只是他抿着唇面无表情，脸上笑意渐失，或许他大概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走到陈晨的牌位前，对着她的笑颜，轻轻勾起了嘴角也向她笑了笑“晨晨，真好，你不会那么孤单了”

说着他缓慢的摘下眼镜，眼里有眼泪溢出，他看着牌位，再也无法保持云淡风轻，弯着腰伏在台上痛哭失声；

“韩遇，很抱歉，当你收到这份快递的时候，我已经去和他们相聚了，我会替你转达给晨晨你的一切安好，对不起，韩遇，留你一个人孤单的在这个世上，世事真的事太难预料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没有他的日子了，我们从小到大都从未分开过，却不曾想此次分开已是十年之久，我也曾努力的多活了十年，其实在他走到那一天，我的生命就已经死去，晃荡在这人世间的，不过只是一缕幽魂罢了，这些年来，我们都痛苦的活着，这辈子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世上，除了高北北，早已再无其他牵挂，如今他早已不在，我也对这个人间也再无眷恋，我已无法再独活下去，韩遇，可怜的韩遇，在这悠长的生命晨昏中，你比我们承受的更多，我代小北哥和晨晨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最后要留下你一个人，孤单的在这个世上继续飘零，对不起”

韩遇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着双手将信件摆放好，他静静的看着神台上的牌位，那张可爱的笑脸正对着他“你们都不在了，我还留在这世上做什么，啧”他抚摸着那张笑脸温柔的说着，他突然想起白天下课时，在课间走廊上碰到的一个女孩子，当时他走在那名女孩子的身后，她从他眼前经过，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像极了陈晨，连同那一甩一甩的马尾的弧度也是如此的相似，他当即站定在那里，看着女孩子一蹦一跳的逐渐远去，就像他曾目送着爱人的离去一般，于是他快步追上那个女孩子，慢走变成了快走，最后他几乎时跑着追上了对方，伸出手将对方一把拉住“晨晨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不等···”

“老师你···？”他话还未说完，那女孩却惊讶的看着他

“抱歉，认错人了”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鲁莽了，还拉着别人的手，他像触电般扯开，女孩被他一扯一个踉跄，氛围有点儿尴尬，他只能是再次道歉，然后急忙忙的离开

他回来后想跟她说这件事来着，但怕她生气，就不在她面前提了，否则晚上睡觉不肯来见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这样想；

可现在，他自嘲的笑笑，他又想起那年在观音山上高北北说的话，那时的他还年少，无法理解好友的深情，生命是这么的脆弱短暂，这些年穿过光阴的长廊后，他们四人早已是天各一方，人生的生离死别从来都不是选择题，他的爱人，友人一生流离，奋不顾身，她们永远天真，永远善良且永远无所畏惧，（他）她们在人生的转角跟他闹起了躲猫猫，但是没关系，因为终有一天，他们会在人生的目的地相遇，他想。

“晨晨，你也很想我了吧，我知道，你一定一定很想，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你等我”他望着相片里的女孩承诺着

一年后某山区

“老师老师”一群脸红红，瘦不拉几的小朋友围在韩遇面前，他们个个眼里含泪，有的甚至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老师，可不可不要走”一个小男孩可怜兮兮的恳求他，韩遇蹲在男孩面前，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随后又看向其他孩子，他轻叹一口气，对着他们认真的说道“都不要再哭了，老师的任期到了，虽然我走了，但是会有新的老师到来，新老师和我一样，都会用心的教导你们，你们要乖，要听话，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走出大山，老师会在山的外头等你们，所以你们要努力，知道吗？”

“知道···”一帮孩子稀稀拉拉的应着，最后的最后，韩遇给了每个小孩每人一个拥抱，便踏上了离开的车辆，他探出车窗，对着那群孩子叮嘱“回去吧，都不要送了，都回家去吧，新的老师明天就到了，都回去吧”随着车子越开越快，他用力的大声喊着，孩子们不停，还是奔跑着相送，跑在最前头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他一边哭一边追，他没有家人，没有亲戚，独自生长到十岁，村里人对他不好不坏，可在那间不大不小的泥房里，在无数个漆黑的深夜里，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来拯救他，抱抱他，给他希望，给他温暖，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没多久后，韩遇来到了这个贫穷，偏远的山村，他不知道要翻过多少座大山才能到达山村，可他知道他曾赤脚翻了几天几夜，群山还是一样望不到尽头，韩遇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希望，他会给他讲故事，会温柔的抱着他，他想韩遇就是父亲的模样；

“韩老师，有个小孩一直追，你看···”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远远的那道小身影，跌倒又爬起有些不忍

终于，车停了，小男孩惊喜的加快脚步跑上前一把抱住韩遇，紧紧的不肯撒手，韩遇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他弯下身与男孩平视，“强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跟着老师，老师，我无父无母，我想···”哽咽的声音无法再说下去，韩遇却懂了，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好友的遭遇，于是他说“我可以带你走，但是你不能待在我身边，我会为你安排好你的生活”

男孩表示不明白，可想了想只要能在老师身边就无所谓，他还没理解韩遇的意思，韩遇也没有继续向他解释，随后牵起男孩的手上了车，车子再次缓缓启动，开向男孩未知的远方····

一月后，a城当地新闻报道某公寓男子烧炭自杀的消息，一周后，某公墓上，一名年轻男子牵着一名小男孩，将手里的风信子轻轻的放在墓碑上，眼前是韩遇和陈晨笑的最灿烂的一张合照，男子哽咽着说“姐姐，姐夫，你们终于能团圆了”

小男孩怔怔的看着墓碑上的相片，除了流泪，他失去了任何表情和语言；

一阵轻风吹过，将风信子的花瓣带到空中，一片片细小的花瓣随着风飘扬在半空中，然后又向不知名的远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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