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众生相 第三十二章 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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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不见底，驿外凄雨冷风，雷声涛涛，驿内烛光明亮，笑声长长。

桌旁酒坛已堆如小山，陈青用劲甩了甩头，身子猛然晃了晃重重倒下，趴在桌上酣然入眠，手中酒碗掉落在地，也不自知。

紫衣男子见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结舌道“这就不行了？”

王平熏意正浓，虽然头晕眼花，但尚能思考，半抬着眼皮，瞧了瞧紫衣男子，鼓动法力，眼中顿时清明。

也怪不得他如此谨慎，刚从朝阳谷出发，便遇到了陈青等人，阴差阳错冒充起陆云霄，准备打探些消息，哪知又恰好碰上眼前这冒充自己的人，心中疑惑正浓，便留了个心眼。

此时再无它人，王平想把种种缘由查清，弄明这紫衣男子的身份，不然恐怕会心神不宁。

紫衣男子端着酒碗，手中晃摇不止，连酒都洒得满桌都是，迷迷糊糊看着王平，断断续续道“来喝酒,不过怎么会出现两个道友。”言罢，又是一饮尽，然后哈哈笑着，摇摇欲坠。

王平笑道“道友好酒量，不若我们换张桌继续。”捉起寒水剑，起身朝另一方缓步而去。

紫衣男子醉意已浓，拍头踉跄而起，随手抓起酒坛，边走边道“你走歪了，看我”不过他腹中酒气上冲，几欲作呕，驻步重重呼了几口气，这才歪歪扭扭跟上。

两人随意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不过王平把秋水剑靠着条凳，一手不动声色的握着。

紫衣男子东倒西歪，托着酒坛晃了晃，笑嘻嘻道“再喝点吗？”

王平摇了摇头，脸上颇为严肃，凝神片刻，终于吐出一句话。

“你究竟是何人？”

紫衣男子愣了楞，放下酒坛，轻轻一笑，脸上酒红瞬息而退，淡然道“莫非道友忘了？我乃朝阳谷王平。”虽然说得随意，但其脸上戏谑味颇浓。

王平紧握寒水，脸上却是笑如春风，淡淡道“我怎的听说王平乃是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端是风流神仙人物，道友可没学得入木三分。”

“哦。”紫衣男子摸了摸脸，惊奇道“都这般夸赞来着？这倒是不知了！”

王平无奈而笑，这紫衣男子还在装傻充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就在此时只听到噗嗤一声。

紫衣男子摇头道“那道友何故掩藏身份，陆云霄乃是九仙教白云仙的弟子，道行高深，剑术卓绝。道友虽然剑术颇为独到，但法力还差上不少。”

两人心中一动，齐齐笑了起来。

王平松开右手，衣袖微扫，寒水剑瞬间被吸纳，这是朝阳谷的一门法术，名叫‘袖里乾坤’，大成可搬山纳海，现在也就能收些细物。

他从旁拿来一个杯子，倒上茶，推到紫衣人面前，淡淡道“王平。”

闻言，紫衣人瞳孔微缩，攥紧手中的瓷杯，叹了口气，道“陆云霄。”

王平原本只是觉得有趣，入朝阳谷不过半年，居然还有人冒充自己，说出去，谁人敢信？然后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而在同一刻，紫衣男子也放声大笑，拍桌顿足。

王平冒充陆云霄，陆云霄冒充王平，两人还撞到了一起，真是妙不可言。

过很久，才停下笑声，陆云霄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王平几眼，道“原本想随便叫个名头，但记得老头子说起过你，没想到这一来就碰上本尊。”

王平眼中微亮，想起了神秘莫测的苏云，笑道“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把白云仙认出来。”

陆云霄古怪一笑，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也认不出来！”王平莞尔一笑。

“都是两只眼一张嘴，认不出就认不出。”陆云霄毫不在意，挤了挤眼，打趣道“不过，要是你再问不出来，恐怕那一剑就会落到我身上。”

王平脸上一红，知道陆云霄指的是刚才自己握剑戒备，尴尬笑道“陆兄法力高强，我这雕虫小技，哪能入你法眼，不过是为了防身而已。”

陆云霄想起了之前的交手，面容肃顿，赞赏道“你的剑术已经颇具火候，毕竟是王师叔的‘藏剑术’，这等距离，若是大意，我也必然人头落地。”

曾听王长生讲过，他在九仙教时与苏云关系颇深，亲如兄弟，所以苏云对这‘万道化天剑经’也是知晓，不过当时王长生还没整理钻研，只是随意取了个‘藏剑术’的名字。

王平道“‘藏剑术’深奥无比，我勉强开始修炼第一层，还不够分寸，倒是陆兄剑术精湛，即便不动法力，也令人难以招架。”

“你拿的只是的普通铁剑，而我则占了兵刃之利，那本就是老头子给我的绝品飞剑，可是响当当的法宝。”

陆云霄拍了拍腰间破旧的剑鞘，摇了摇头，陷入了深思，良久后眼中倏忽炙热无比，毫不掩饰眼中的战意，抬眼道“老头子说起这‘藏剑术’，大赞令人神往，今日一见果然万分神奇，不如我们再试上一试，刚才你可留了不少东西。”

烛光大亮，照得陆云霄一双眸子透亮无比。

王平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人竟然对剑术这般感兴趣。

他眯起了眼睛，轻笑一声，示意了一圈周围，轻轻道“等些时日，自当和陆兄切磋切磋剑术，现在倒是不太合适。”

陆云霄也知道现在不合时宜，这才放弃，点头道“那便换个日子，等事情解决，定莫推辞。”

王平面带笑意，拱了拱手，认真道“一定！”

陆云霄心头明了，刚才斗的那一剑，他心里很清楚，单从剑术来说，是他输了，败得不冤。

这眼前十几岁的少年，虽然看上去法力尚浅，但他知道，短短半年便从练气境到了化元境三品的难处，这等天赋着实令人惊叹，王长生的无双剑术，落在他的身上，未来定然十分有趣。

不过心下却是有些疑惑，陆云霄当即严肃问道“不过，为何你会参和此事?”

王平思考起来，王长生等人安排自己前来，最终是为助姜别离脱身，而眼前这陆云霄是九仙教人，又冒充自己打伤了许多魔教游侠，种种行径表面他不想暴露身份。

同时听祝玄说来，白云仙放了姜别离一马，陆云霄又是苏云的徒弟，莫非目的并不是来抓人?

王平心头一动，插科打诨道:“修真太过枯燥，想回遂宁府瞧瞧，但偏偏遇上此事，是故觉得有趣，想来探探究竟。”随即把今日所见所闻，以及王长生所赠衣服令牌之事，完完本本讲了出来，不过隐藏了来意，只道自己恰逢陈青等人。

听完后，陆云霄不置不否，反而摇了摇头，笑道:“老头子言你狡猾，果然如此。”

王平苦笑，心道:“白云仙原来对自己是这般看法，恐怕是难以糊弄住陆云霄。”

“我猜你是为了救姜别离而来，现在正道各派都在看热闹，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而依照王师叔的脾气，这姜别离怕是对其胃口，但又不方便亲自出手，所以派你查探。”陆云霄直截了当，一口笃定。

虽不全中，但是被陆云霄猜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不知道姜别离救过朝阳谷弟子之事。

王平面上从容，心下微凛，觉得陆云霄太过聪明，而且言语间，似乎对王长生很熟悉，不过他也未承认，反而笑道:“堂堂白云仙弟子，闲来无事跑到蜀中，还扮起我来，莫非仅是看不惯游侠做派?”

“这倒有趣，什么都不讲，反而还试探起我来。”陆云霄笑着，没有直接讲明，反而自顾自道“今日之事，王师叔手段当真高明，他行事不受约束，随心所欲，却又考虑周全，面面俱到，这次蜀中之行，若你混入圣教之中打探消息，必然安全许多，说不定还能用意外收获。”

王平努了努嘴，随口道“也没给我说！”心下哭笑不得，也清楚王长生这般做法，是为了自己好，若不是今晚碰到了陈青等人，他也想不到王长生居然有这般安排，心中不免默默的有些感动。但同时也对王长生的知而不言，有些头疼，如果早些说来，也能提前准备。

陆云霄主动接过话来，微笑道“你有一个好叔叔！”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王平还是点了点头，笑着“他现在是我师父。”

陆云霄半眯着眼睛，久久不言，不知陷入了何种思绪，王平则是想到了姜别离之事的进展，看了看眼前之人，心中有了计较。

他漫不经心问道“陆师兄，不知道接下来有何打算。”他也是有了衡量，这声陆师兄叫来也无妨，为的的拉近关系，毕竟现在敌友不分。

“陆师兄？”陆云霄一愣，然后苦笑摇头道“要是你师兄，那倒也是我福分。”

王平嘴角一扬，默不作声看着陆云霄。

“罢了罢了，你想知道，我便先告诉你，这事也不需要遮掩。”陆云霄笑道“姜别离叛逃，七玄圣君颜面尽失，大为震怒，下令号圣教围剿。但是对这道七玄令，我教教主还是不怎么想招惹太多是非，是故九峰并没有派出多少高手，仅仅来了几人，而我则是被老头子私自叫来的，扮作你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妙极妙极，你扮作我，我扮作你，这倒是扯平。”王平笑了笑，继续道:“是白云仙让你来的?”

陆云霄点了点头，微笑道“老头子让我这次来蜀中，主要目的是寻出姜别离，而我前几日子从宗游侠口中得知消息，那姜别离的追随者在南荒现身，估摸是打算绕道，从南屏入蜀，所以我才来了此处。”

王平疑惑犹存，陆云霄说了来意却并没说要捉拿姜别离，心中衡量许久，萌发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眼神一凝，一字一句问道“陆师兄，你是一路人，还是一伙人？”

陆云霄听明白了这句话，嘴角一勾，微笑道“暂时是一路人，说不定还能变成一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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