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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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英醒了过后，大夫又来看过一次，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好好休养些时日，就能康复了。

那边杜家的人，在王荷带着张春芳母子离开过后，就陷入了内乱中，杜老婆子独断久了，已经习惯了在家中说一不二，如今还是第一次家里人都不听她的，杜老婆子一时受不住，病倒了，杜家又是一阵慌乱。

王荷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置之一笑，杜老婆子这也算是自食恶果。

杜家的几个儿媳妇在杜老婆子的管制下，这些年过得也是苦不堪言，心里早就对她不满了，这次王荷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导火索，杜家自然就闹了起来，下面的儿子儿媳都赞同分家，这事虽然是四房起了个头，可到了后来，就逐渐眼变成了杜家的内乱。

杜家的几房这些年靠着王家占了不少便宜，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一下子让他们过回以前的生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性就是如此，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死咬着不放手。

而现在，杜老婆子却要与王家交恶，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怎么会同意。

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算是平时再怎么畏惧杜老婆子，哪怕是为了子女的将来，杜家的几房儿媳妇，也不得不反对杜老婆子。

而这一次，杜老婆子受到杜家全部人的反对，所谓法不责众，杜老婆子再怎么能闹腾，也犟不过整个杜家，只能装病了。

杜明是个孝顺的，一听说杜老婆子病了，便不敢再提分家的事了，但是他不提，却有人替他惦记着。

王荷听到杜老婆子生病的消息，笑了笑，装病？这可真是个下策。

这个时候装病就是示弱，一旦杜家其他人发现反抗了杜老婆子，结果也不过如此，杜老婆子今后只怕威严不在，那杜家以后，可就少不了鸡飞狗跳了。

果不其然，僵持了没几天，由于杜老太婆一直装病拒绝谈分家的事，杜家几房的儿媳直接找到了杜老头提分家的事。

杜老头自然是不愿意分家的，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只有那不和睦的家庭，才会分家单过，杜家几房的人劝说了半天，杜老爷子却不说话，只是一口比一口狠地吸着旱烟。

杨氏劝说道，“爹您也知道，这些年，若是没有王家时不时的接济，咱们家的日子只怕过得十分艰难，可如今娘惹恼了王家，要知道，四弟妹离开了杜家，还有王家养着，日子过得只会更好，可若是咱们家没了四弟妹，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如今家中的后辈要念书，二房的花儿跟三房的红儿也要出嫁了，正是要使钱的时候，可如今，王家只给了咱们两个选项，要么分家，要么合离，儿媳没啥意思，人多分家，树高了分叉，父母在不分家，这些道理咱都懂。可这家早晚都是要分的，就是现在不分，以后也是要分，我知道爹觉得分家丢人，可儿媳却觉得，比起四弟跟四弟妹合离，这分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杜老头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被杨氏打断“爹您听我说完，村里确实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这种时候分家外人也难免会笑话。咱们可以只分家，但人不分开住，各房管各房花用，至于其他还像平常那样。”

杨氏的说法，让其他几房的人眼睛都亮了。这样既能成全了杜老头的面子，就能摆脱以前的生活，想到以后能自己当家做主了，再也不用受婆母的欺压，家里再种几亩地，赚来的钱都自己花，日子都自己过，那生活简直过得不要太美。

二房媳妇一拍巴掌，道“大嫂这办法好，这种办法面面俱到，谁也说不出什么。”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杜老头抬头看着站在屋里一直未吭声的几个儿子。

他一双老眼紧紧地逼视下面两个儿子，只要她几个儿子不点头，几家的妇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他爹！”杨氏紧张的看着杜老大。

“相公，咱们家槐儿该上学了。”

“他爹，咱们红儿的嫁妆……”

几个男人都是面露挣扎之色。

良久，杜老大抹了把脸，上前了一步“我觉得这法子也不错。”

“老二，老三，你们呢？”杜老爷子的手下意识攥紧了烟锅，明明那烟锅十分烫手，他却没感觉。

杜老二连头没敢抬，声如蚊吟“要不，就听孩他娘的吧。”

杜老三也支支吾吾道，“我听大哥二哥的。”

屋里是一片死寂，杜老爷子面如死灰，翕张了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到如今，他都不需要再去问老四的意见了，分家本就是他提出来的，他自然也是同意的，一屋子人，除了他们老两口，竟然没有一个不想分家的。

一直躲在里屋偷听的杜老婆子终于听不下去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装病中，涨红着脸冲了出来，破口大骂“好你个老大老二老三，翅膀长硬了是吧？你们就不怕把你爹气坏了！还有你，你这个贱妇，我们家老大娶了你真是倒了大霉了，竟然还敢挑拨着我儿闹分家，敢挑事生非！若不是你，家里何至于闹成这样！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她伸手就想打人，杨氏作势要躲，杜老婆子气急了，一把拉过她，扬起手，正要扇过去，杜老大却一把将杨氏拉开，钳住她扇过来的手掌。

却是杜老大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媳妇儿受委屈了，“娘，说话归说话，怎么动起手了，还有什么叫做因为我媳妇家里才会闹成这样，家里为啥闹成这样，难道您自己心里不清楚？”

杜老大个头高，再加上这些年有些发福，显得又高又壮。杜老婆子虽然身子也不错，可毕竟是个女人，年纪又大了，在杜老大面前力气还是太弱了一些，竟是连摆了几下都没能撤开，怒骂道，“撒手！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这是要干什么？帮着你媳妇儿打杀你亲娘吗？”

“儿子没有那个意思。”杜老大嘴上说着，手里却是半点没有放开的意思，目光警惕的盯着杜老婆子。

杜老婆子气急，“你这是什么眼神？防我吗？”

“好了，都给我闭嘴！闭嘴！”杜老爷子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喝着，炕桌被他拍得砰砰直响。

下面一片安静，椅子上的杜老爷子僵硬得像块儿石头。

好半晌，他才有了动作，动作十分缓慢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塞进烟锅里点燃。

杜老大这才扔开手，杜老婆子连忙将手缩回来，虽然没有再动手，却是一副看仇人的目光看着杜老大两口子。

杜老爷子连着狠吸了好几口烟，才平静下来。他目光沉痛地看着面前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儿孙，可如今却闹成了这样。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因为这次老四的事情他们才提起来分家，这个念头也许早就在他们的脑子里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出来，这次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契机。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杜老爷子有些恍然。

他承认杜老婆子的脾气暴躁了些，对儿媳妇的要求也苛刻了一些，可谁家的儿媳妇不受公婆磋磨的，当年他娘他奶奶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自从之前传出过杜老婆子虐待儿媳的名声过后，杜老头便十分注意，一旦发现杜老婆子有言行举止过于过分的时候，他都会前去阻止，这些年，杜老婆子也改了不少，虽然还是时常有磕磕绊绊，一家人相处的都还算和睦，难道是他看错了吗？可即便这样，到底都是一家人，杜老婆子毕竟是他们的亲娘，亲奶奶，他们怎么会想到要分家。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可如今却是不那么肯定了。

一时间，杜老爷子心绪纷乱，有许许多多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过了半晌，杜老爷子又翕张了一下嘴，他听到一个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好，你们要分，就给你们分！”

说完又让人去唤了杜明进来。

等杜明从外面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后，杜老爷子才开口道，“说吧，你们想怎么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又去看大房两口子，不过这次杨氏没说话了。

二房的人怕事情又黄，上前一步道“就照大嫂方才说的那样，把家里的地分一分。对了，还有房子，各家就是各家的。”

几房的人都点了点头，看着杜老头。

杜老头闭了闭眼，儿大不由人，分吧，早分早好！

“还有其他别的没？”

“家里的家具，牲口这些也要分一分……”

杜老二拉了她媳妇一把，道“这些东西就算了。”

杜家这次入府城，临走前，把家里的东西都托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照顾，包括家里喂养的家禽，鸡鸭就送给那户人家了，只留了两头猪和一头牛，托那家人帮忙喂养着。

“没牛，种地时咋办？”

“家里就一头牛……”

桌子被杜老爷子拍得砰地一声响“你们说完了没？说完了，现在我来说。”

他撑着桌子，坐直了些“我和你们娘还没死，按老规矩我和你们娘是要跟着大房的，可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要吃喝，所以家里的地不是分成四份，而是五份儿。”

“家里一共二十二亩地，按五份来分，一家四亩，多出来的这两亩给老大家。老大家里的人口最多，吃饭的人多，所以多给他两亩。

“至于我和你娘分的这四亩，我们没死就在我们手里，我们死了拿出来四家平分。家里的牛算是公用的，那两头猪还小，等年底杀了分肉。口粮的话，都给够吃到今年收成。”

说是都想分家，可真当杜老爷子跟算账似的说起这些，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先说一点，既然你们闹着要分家，各房以后的婚嫁之事，我和你娘就不管了。”

老二媳妇陪笑着“自然不能让爹娘再管了。”

“我和你娘有这四亩地也不用你们给什么奉养，等老了干不动了再说。”

这时，一旁隐忍已久的杜老婆子受不了了。

“凭啥不要奉养？养了这么大的儿子是白养的？个个都是吸血的水蛭，是白眼狼！现在倒跟老娘算起账来了，老娘生你们一场的账算不算？把你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算不算？现在长大成人了，要跟家里分家，分了家里的东西不奉养爹娘，老娘能饶得了你们，祖宗也饶不了！”

杜老婆子这番话实在太尖锐了，说得杜家几个兄弟都是羞愧地低下头，也不敢说话，心里翻腾着各种情绪，简直是五味杂全。

杜明历来是几个儿子中最孝顺，也是最听父母话的。听到这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十分后悔他怎么就开了这个口。

“娘，要不咱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二嫂的声音打断了。“咋不给，爹就算说不给，咱们也要给的！村里的惯例咋给，我们就咋给，别看我们分了家，但是还在一块儿住，以后还是一样孝顺您和爹。”说完又看着杜明道，“四弟，四弟妹和强子还在王家等着你去接他们回来呢。”

最后这句话成功的让杜明住了声，是啊，他还有媳妇跟儿子，他孝顺奉养父母都没有错，可他也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受委屈。如今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说白了，你们几个就是嫌我老婆子作是吧？！一个两个的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杜老婆子冷笑。

下面几个人都不吱声。

尽管杜老婆子跟杜老头再不愿意，这家还是分了。

杜老头目光沉痛地看着下面一众人，突然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无力地挥挥手“都回屋去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爹，那地契？”老二媳妇犹豫道。

不待杜老爷子说话，杜老二一把拉着她，将她往外面扯“行了，你够没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还能少了你的？！”

一屋子人都散了去。

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所有人心里都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想了很久的事终于成了，却没人开心。

杜家终究还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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