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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长安走了快一个多月了,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了年下了,王荷也有些心急,不知道罗长安有没有赶回来。
冀州。
罗长安一路不眠不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各方人马之前到了冀州,找到了当初佯装成山匪抢劫王平安的那群逃犯。
事实上,这群人并非是真正的逃犯,只是他们中领头的那人,乃是当年护国大将军身边的一名副将,当年护国大将军“起兵造反”的那天晚上,这位副将家中妻子正好临产,所以他并没有参与,不过他身为护国大将军最信任的副将之一,想来对当年的事情也是知情的,当年那件事情一出,这位樊副将和他的家人就消失了,他们找了整整二十年,可算是找到他了。
罗长安如今正在城中某处宅院里翻阅着手中的证词,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道,“谁能想到这件事当年背后的人不止有肃亲王和承恩将军,竟然还有那么多朝中大臣自己后宫嫔妃的参与。”
护国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尽忠尽责,许皇后更是贤良淑德,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不过是畏惧护国大将军府的权势,朝中官员为了抵抗将军府,竟然拉党结派,后宫更是难得的团结一致,连手导演了这么一出大戏,面对这样的“铁证如山”,陛下就算有意偏袒,也不得不治了护国将军府的罪。
罗长安冷笑,只是将军府一百多条人命何其无辜,许皇后何其无辜,当年尚且年幼的秦王又何其无辜。
这样一个忠心为国的将领,最终归属却不是热血沙场,而是死在自己人的阴谋诡计之下,何其让人寒心?
虽然他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果,可此时证据就在自己的手里,罗长安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顾玉珩,明明他身为中宫嫡子,却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东躲西藏的过了这么多年,看到这样的结果,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只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
那些老匹夫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罗长安合上手中的供词,准备启程回京。
……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香儿一会儿连忙跑回屋里取了件厚一点的斗蓬披在她的身上,“夫人小心着凉。”
“无妨。”王荷伸出掌去接飘洒的雪花。
“府中给各处准备的年礼可都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香儿答道。
她如今肚子已经快四个月了,胎相已经稳了。罗夫人怕她整日在屋子里待着无聊,便让她帮着处理一些府里的事情,恰好正值年下,府里事情也多,罗夫人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她便也接手过来了一些。
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还有七天就到大年三十了,刘玉莹上个月底就从罗家回到了王家,王家那边王平安也早就到京城了,上次回去听王岭说,石头给他来了信,说是已经确定了那人就是刘荣,他已经接到了人,正带着人往回赶呢,估摸着也就这几日就该到了,现在只剩罗长安还杳无音讯,王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那边顺不顺利,能不能赶在年前回家。
以前罗长安在家的时候,虽然他整日忙的不见人影,王荷有时也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不过只要知道他人就在京城,王荷都觉得安心。
这会儿他不在家,王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正想着事呢,突然有人过来禀告,“夫人,张少爷来了。”
石头?他回来了?
“快将他请到前厅,我这就过去。”
王荷让香儿给她热了手炉,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去前厅。
石头回京她都还没接到消息,想来他是刚刚回京就来找她了,这时候来找她干什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荷总觉得心里一阵不安心。
“石头哥哥,你怎么来了?”
石头此时坐在前厅,一脸着急,见到王荷,却又突然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
见石头这般模样,王荷心里更加不安了,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见王荷着急,“也没什么。”石头叹了口气,“我在城外遇到了罗长安,他说他还有要事要办,暂时回不了京城,托我送了个人以及一份卷宗给秦王。我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人,刚进城就将人和卷宗送到了秦王府,只是想来想去觉得不放心,过来看看你。罗长安将东西托付给我的时候,瞧着有些不对劲,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我刚才去秦王府,秦王的神情也怪怪的,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这马上就到年关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事所以不能回府?”
王荷笑了笑,石头怕是以为罗长安瞒着王荷在外鬼混,竟然连家都不回来了。所以才这般担心。
抱着茶盏暖了暖感觉有些凉意的双手,正要开口解释,突然脑中一闪,不对,按照石头所说,罗长安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且已经到了城外了,为何不进城,而要托石头将人带回来。
一定是因为出事了,他没有办法回京城,所以才不得不拜托石头。
她‘呼’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着嗓子大声吩咐“快,快去准备马车!”
声音之大,甚至还带有几分尖锐,让石头以及一旁的香儿等人吓了好一跳。
他们何曾见过王荷这般失态的模样,尤其是那张脸上,布满了惊惧。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石头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来问。
“听见没有,马上、立刻去准备马车!!”王荷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尖叫着。
“我、我这就去吩咐……”香儿也被她吓了好一跳,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王荷心急如焚,哪还等得了,连斗蓬也不披,提着裙裾便往外跑。
“马上备车,快,快点!”香儿急了,连忙迈步跟上,大声吩咐着。
自有小厮一溜烟地跑去着人准备。
石头有些不明所以,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府外,马车将将备好,王荷急忙爬了上去,“快,去城外!”
她惨白着一张脸,双手死死地攥紧,身子不停地颤抖。可一双眼睛却睁得老大,紧紧地盯着车帘,仿佛在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罗长安肯定是出事了,所以才不得不将证人交给石头,让他带回来,她的身子越抖越厉害,脑中一片苍白。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哆哆嗦嗦地喃喃,单薄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石头不解她为何会有此反应,只是见她着实抖得厉害,以为她冷,连忙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到她的身上,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一片冰冷。
“小荷!”他惊呼出声,迅速将她的身子包入斗篷中。
王荷没有理会他,仍旧死死地盯着车帘。
“快些,再快些,再慢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石头听到她的喃喃,明白她的心急,大声冲着车外喊道,“再快些!”
随即便是一阵鞭子打在马身上的清脆响声,车速陡然加快了不少。
车内的石头看着王荷脸上神情紧张,想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见她仍旧是那种万分惊惧心急如焚的模样,询问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只低声细语的安慰道,“你别怕,会没事的。”
突然,一阵马匹长嘶的叫声,马车骤然停下,车里人被惯性一甩,险些就甩出车去。
“夫、夫人,前面、前面出事了!”下一刻,驾车的仆从结结巴巴的话便传了进来。
王荷被甩得晕头转向,只一听仆从的话,心口一紧,推开扶着她的石头,‘嗖’的一下掀开车帘,“出什么事了?!”
仆从脸色苍白,抖着手指着前方。
王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不远处傍山的小路上,一块大石堵在路中间,像是滚动了几下,不过瞬间,便轰然滚落山下。
“方才好像有一辆马车、车掉、掉下去了……”
马车?难道是罗长安的马车?王荷双眼一黑,险些要晕死过去。
她死死的掐着自己手臂,让自己操持冷静,“去看看。”
王荷下了马车,石头扶着她往前走去,郊外的寒风夹杂着飘雪往她脸上刮来,似刀割一般的疼,可她却全然不觉。
并不算宽敞的路,一边傍着山,另一边用简单的木栅栏挡着,栏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崖底。可是,原本好好的木栅栏却被重物撞击得破烂不堪,路上还有清晰的重物滑动后留有的痕迹。
更让王荷心神俱裂的是路上散落着的白玉发冠,那是当初她送给罗长安的。
罗长安出门事带了不少随从和护卫的,只是眼下这周围静悄悄的,别说人了,就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长安呢,王荷险些晕过去。
“长安?罗长安?”她颤着双手捧起那已经摔破了一个角的发冠,缓缓地望向地上明显被车轮子拖出的长长痕迹,沿着那痕迹一直看到那崖边。
“小荷!”石头终于也跑了过来,一见眼前的情况,心里便‘咯噔’一下。
“罗长安!长安!”王荷朝那破烂的木栅栏扑去,冲着崖底尖声喊着,声音凄厉,蕴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恸与绝望。
她一遍遍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泪水迅速涌了上来,很快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自己心里已经变得这般重要了,重要到她无法想像这辈子再没有他陪着自己,漫长的余生她又应该如何度过。
空旷寂静的郊外山路上,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女子的悲泣,飘送出很远很远。
“小、小荷,小荷……”突然,一阵细细的响声隐隐传入王荷的耳中,成功地让她止住了哭声。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四方张望寻找“长安,长安?是你么?”
入目之处,除了她与石头,便只是呆呆地站在马车旁不知所措的仆从。
石头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眸中顿时一亮,也跟着唤“罗长安,罗长安……”
“小荷,我、我在下面呢……”虽然细小,但却依然清晰的熟悉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夫人,张少爷,公子在那儿呢!”那仆从突然指着崖下。
王荷低头一望,果然便见罗长安正吃力地攀着崖壁。
“快去拿绳子来!”石头见状立即吩咐。
“我马上去!”仆从急急忙忙应下,回身从马车上翻出一捆麻绳,怕绳子不够长,又将缰绳也解了下来。
“你不要说话,好好抓紧了,千万莫要松手……”王荷白着脸,屏着气息紧紧盯着险险地挂在崖壁的男人,颤声叮嘱。
罗长安也不管她能不能看清,勉强扯了个笑容以作回应,却是再不敢说话。
事实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双手,寒风刮着脸,扯得脸上一阵生疼。
“三公子,您抓着绳子,我先拉您上来!”仆从的话从上面传下,他只能‘嗯’了一声,随即眼前一花,一条拇指般粗的绳子便从上面缓缓地垂了下来。
崖上的王荷主仆三人紧紧地抓着绳子的另一端,石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王荷的肚子道,“小荷,你到旁边瞧着情况,我们来拉便好。”
王荷想了想,便点点头,松开绳子行至旁边,紧紧地盯着崖下那个身影,双手不知不觉地攥着,屏着气息,看着那人一点一点往上,最终,整个人便显了出来。
她连忙扑过去,抖着手想要将他扶起,可发现身体早已经脱力,不但没能将人给扶起来,便是自己也瘫软在地。
“小荷,我没事,我这命大着呢!”罗长安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王荷的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哎,你、你你、你别哭呀!”一见她落泪,罗长安便急了,想要伸手替她拭泪,却发现双手已经被尖石划出一道道血痕,立即便缩了回去。
可是王荷已经眼尖地察觉了他的异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当手掌上那一道道血口子呈现在她的眼前时,她心疼得再度泛起了泪。
罗长安何尝见过她这般爱哭的模样,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好了,不要哭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就只是被石头划破了些。先回去吧,这雪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他柔声安慰道。
“好……”王荷抹了一把眼泪,与石头一人扶着他一边,将他扶上了车。
车厢里,王荷细心地替他洗去伤口上的沙石,又用干净的帕子简单地包扎好。
罗长安的视线落倒她的身上,见她脸上犹带着泪痕,发髻也有些乱了,眼睛因为哭得久了而显得有些红肿,便连鼻子也红红的,明明最是狼狈不过,可他却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更是让他心动。
马车坠落的那一瞬间,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临近死亡那一刻,他想到的是,如果自己不在了,王荷日后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还有母亲,如果自己先她而去,她可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他越想便越是放心不下,越想便越不甘就此死去,直到耳边陡然听到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那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悲恸与绝望,就像是有人在凌迟着他的心脏,教他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他的妻子自然应该由他自己照顾,他还没有看着王荷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还没有给他取名字,看着他长大,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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