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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点了头,第二日王荷便立马去找了田婶儿,顺便也让人去了王家知会一声田成之,虽然王荷大约明白田成之的心意,不过照例还是要问一句的。
香儿算是田婶儿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单纯,为人也老实,田婶儿很是喜欢她,对这桩婚事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那边王荷让人给王家带了消息过后,第二日,田成之就又来了罗家一趟。
王荷让香儿躲在帷幕后面偷偷看。
王荷说道,“香儿是自幼跟在我身边的,她性子太过活泼了些,平日也有些不太守规矩,但为人却是顶好的,她虽然是我的大丫鬟,但她不爱存银子,我平日赏她东西她也不要。所以也没什么积蓄,嫁给你可没有什么嫁妆的,所以你要是觉得还想再考虑一下,就回去想想吧。”
王荷故意说了香儿一大堆的坏话,想看看田成之的反应,田成之面上瞧着竟是没有半点不情愿,反倒很高兴,王荷再偏头看躲在帷幕后面的香儿,一张脸早已经羞的红彤彤的了,王荷笑了笑,看来这桩婚事是成了。
第二天田成之就由媒人带着过来了,正式给香儿提亲。
王荷想着再过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现在还离不得香儿,商量之后把香儿的婚期定在了十月,让田成之带着媒人回去准备了。
罗夫人听说此事过后,还专门让人开了箱笼,她找了一对和田玉的镯子送给杏儿。
这一对和田玉镯子是同等金镯子价值的十倍。
香儿忙跪下道谢。
罗夫人笑着摆摆手,“你是少夫人的大丫头,自小服侍她的,忠心耿耿,如今既然是要从我罗家出嫁,我作为当家夫人,怎么也该有所表示才是,这先给你做添箱,以后到夫家就戴戴,人家也不会亏待你。”
香儿红着脸应诺,接过大红掐丝的长漆盒退到一边。
王荷笑着说,“倒是让您破费了。”心想罗夫人这礼送得好,一对和田玉镯子的价钱高,她要是想贴补香儿的嫁妆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身外之物而已,反正我平时也用不着这些了。”
又过了十来日,外院冬青派人来说已经找到了罗长青的落脚点,在京城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这破庙早已经荒废多年,又四面环山,周围也没有什么住户,也难怪冬青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人。
城外破庙。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山里的气温总是比城里的要低上许多,如今已经是四月的天儿,这山里竟然还像是冬日一般寒冷,罗长青藏身的这破庙,阴森且破败,四面的墙壁早已经破败不堪,根本挡不住外头风头呼呼的灌进来,罗长青缩成一团,将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破的已经生出条状破絮的棉被紧紧围在身上,只囫囵露出一个脑袋。
罗长青探出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夜色正浓,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他眼中闪过的一抹恨意,自从那日行刺失败,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就算罗长安愿意放过他,可他给桓王府惹了麻烦,桓王府以及宫里的皇后娘娘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迫于无奈,他只好躲进了这深山里,来到这里几日,该吃的苦他都吃了,今日,他终究是忍不住,偷偷的下了山,进了城,他如今一副叫花子模样,倒是没有人会怀疑他就是罗府失踪已久的大少爷,所以他很顺利的就进了城,这才知道,这几日京中局势紧张,有不少官员落了马,而肃亲王以及承恩将军府前几日已经被圣上下旨软禁在府中,到底是在官场混过几年,罗长青明白,这俩只怕是要完了,想到自己之前跟承恩将军府的合作,他心里更加惶恐了,逃似的出了城,又回到了山里。
罗长青裹着棉被,抱紧肩膀,将头埋进膝盖中。他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他想着等熬过了这段时间,等外面的风声松一些,他就动身去云南,云南离京城相隔甚远,到时候他去找罗锦月,她跟自己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又是云南王妃,总能想个办法安置自己的。
罗长青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听见似乎有脚步声,他才一脸警惕的抬头,他这几日都是这样,宛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能立马惊醒,一抬起头,才发现根本没有人,而是风将破庙的大门吹开了,他起身走到门前,将大门重新关上,转过身,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这人他是认识的,正是那日他去承恩将军府时拦住他的那个侍卫头领,他怎么会在这儿,罗长青目光慌乱的看着眼前人。
“罗大公子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你你怎么来了?”罗长青问道,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承恩将军不是已经被软禁在府里了吗,这人是怎么出来的?
那侍卫头领瞧见他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眼中明明暗暗,终是哂笑一声,“你觉得我来是干什么?”
“罗大公子好计谋,竟然连桓王府也敢算计,我今日便是奉了皇后和将军的命,过来看望看望大公子的。”
罗长青的身子一下子发起抖来,她看向那侍卫头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长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反抗,这才发现自己一双手臂早就已经废了,根本没有丝毫力气,不复当初,他转身想要逃跑,还未抬起脚步,就被人扼住了喉咙。
下一刹那,眼前之人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剑,手起刀落,他“咚”的一声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临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在罗长安还未出生的时候,父亲对他也是极为看重的,经常会来姨娘的院子里陪他们用饭,还会听他背书,教他写字,可是自从罗长安一出生,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他生的漂亮,而且比别的小孩子都要聪明能干,三岁就能背完一整本三字经了,一眼看过的东西也都能记住,父亲越来越喜欢他,来姨娘院子里的时间也渐渐少了,以往那些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也需要他们耍心机,动心眼才能得到了,所以他真的很讨厌罗长安。
后来,他听见侍候他的下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说话,说他是小娘养的,妾就是妾,庶子就是庶子,是怎么也不可能越过原配嫡子的头上去的,他十分气恼,当时虽然没有说什么,过了几日那几个背后嚼舌根的人的尸体就从花园里的池塘里捞了起来,父亲当时知道了这事,将他叫了过去,问是不是他做的,他害怕极了,咬死不承认,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让他出去,他一抬头,看见父亲看他的眼神及其陌生,眼中还有一些明明暗暗他看不懂的情绪,直到后来他长大了过后,他才想明白,那是失望的眼神,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从那以后,府里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了,下人们看见他,都毕恭毕敬的,生怕得罪了他,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很好,这才是一个下人对待大公子应该有的态度。
只是可惜,他这种洋洋得意,在遇到罗长安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好笑,他靠着粗暴手段,才让府里的下人畏惧他,可罗长安呢,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股上位者的风范,让大家不敢轻视了他,他不管怎么做,都不及罗长安的万分之一。
罗长安可真是讨厌,罗长青想着,总有一日,他一定要他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将他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永远只能仰视自己。
对于王荷也是,罗长安或许不知道,他曾经远远的看见过罗长安与王荷说话,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罗长青偷偷观察了罗长安十几年,对于罗长安,他是最了解的了,他一眼就看出罗长安对王荷是不一样的,他那个三弟,第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小心翼翼的,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全都知道了,他自以为自己知道了他的软肋,洋洋得意,他暗中筹划着,这次一定要罗长安好看,却不知道,他动了他的软肋,也触到了他的逆鳞,她的双手被废了,也被罗家彻底厌弃了,这就是罗长安给他的惩罚,他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把他最骄傲的东西全部都一一捣碎了,却留了他一条命,让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像个垃圾一样被放弃,他似乎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越走越极端,最后落得如此境地。
只是他想尽了办法,似乎还是没有逃脱他的宿命,罗长青喃喃自语了一句,任自己在一片冰冷中没顶,再也没有挣扎,在这时他终于无奈的服从了自己的结局。
冬青到底还是慢人一步,等到他带人赶过去的时候,破庙里只剩下罗长青的尸体。
听到罗长青的死讯,王荷既震惊,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就算高皇后放过他,她自己也不会放过他的,她跟罗长青之间,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一向惜命的很,是绝不会放任这么一个时时刻刻都想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在自己身边的。
她并不想杀人,若不是被逼到不得已的地步,她是不想做出这种事情的,现在罗长青还没有轮到她动手,就死在了别人手下,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房那边玉姨娘听到罗长青的死讯,大哭了一场,然后昏死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有些痴痴傻傻的了,大夫来看了后,说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
罗长安回来过后,王荷跟他提起这事,罗长安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昨日,我得了信,老云南王上月去了,去世时留下遗言要云南王妃殉葬。”
殉葬?王荷不可思议的看向罗长安,大越是有殉葬这一说法的,虽然朝廷还没有命令禁止这一做法,不过因为殉葬制度太过残忍,被许多文人学子所不耻,所以现在一般人家下葬,哪怕是为了声誉着想,也不会让人殉葬的。
老云南王竟然想要罗锦月殉葬。
“那”王荷有些犹豫的看向罗长安。
罗长安知道她想问什么,顿了顿说道,“云南王世子是出了名的孝顺,决定遵循老云南王的遗言,半个月前,已经将老云南王与罗锦月合葬了。”
王荷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罗锦月有如今这结局她并不奇怪,罗锦月为人嚣张跋扈,听说她嫁去了云南王府,也不怎么老实,见天儿的折腾,听说还与云南王的部下私通,挑拨云南王跟云南王世子的父子关系。
云南王征战沙场多年,什么阴谋诡计他没有见过,罗锦月那脑子,怎么能瞒得过他,想来云南王也是担忧自己去了过后,罗锦月仗着嫡母的身份在府里为非作歹,所以才出了如此下策。
她并不同情罗锦月,只是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死法,一时心里有些唏嘘。
“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飞鸽传书,比驿站的报信来的快些,我已经让人按下了,但是想来过不了多久,父亲还是会收到罗锦月的死讯。”罗长安叹了口气。
王荷低着头不说话,今日听主院那边服侍的下人说,罗云德自从知道罗长青的死讯过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不吃不喝,也不准人靠近,可到了晚上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出来。
王荷想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算罗云德对他们存了些利用之心,可却并没有想要他们的性命。若是他们老老实实的,就算将来不能大富大贵,想来也定是能一生无虞,衣食无忧的,特别是罗长青,那是他第一个孩子,比起别的孩子,总是要多些疼爱的,尽管罗长青总是让他失望。
可是现在他接连失去两个儿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多少少心里会有些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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