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血色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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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盯着眼前的聆少,商雨落愣住,“你这样就算打赢我,你成绩也不公平!”
“不公平……”聆少口中默默念着,缓缓低下头,“不公平……是,不公平。”
雨水打湿了聆少的头发,将他的长发冲刷着都贴在了脸上,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忽然放松了些,长枪缓缓放下,垂在身边。
商雨落松了口气,学着大人的口吻教育他,“不过一场较量,你不必如此较真的。大家,还是公平竞争最合适!”
聆少听着,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竟然缓缓落地,然后蹲下身去,将长枪也丢在了一边。商雨落看他这般颓丧,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便也落下去,凑近他道“你也别难过,来日方长——”
“噗”一声响起,轻微而破碎的声音,在这大雨里几乎听不清楚,然而这一声后,商雨落劝慰到一半的话却戛然而止。不过五万岁的他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他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聆少,看着聆少血红色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看着大雨一点点也落在自己的身上,沾湿自己的衣摆和头发。
“来日方长……”聆少笑了笑,声音喑哑,“什么时候才够长?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够长?我受了这么多罪,这般努力,这般刻苦,一日不敢停歇,却事事赶不上别人。人人都告诉我慢慢来,稳稳走,来日方长,终有所成。可是,到底要多长,才够?”
小雨工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身边的五彩锦鸡却似乎有些着急,猛地煽起翅膀奔着聆少而来,然而,毕竟是一只尚且年幼的小灵宠,那锦鸡在到聆少身边时,已经被聆少拾起长枪一枪钉死在地上。
“你是个天才,人人都说五万岁便能有此能力的你是个天才。你一个天才,怎么懂得我这种人的痛苦?你也配来劝我?哈哈,如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能指着我说公平,说来日方长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好样的,我竟然已经轮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聆少浑身较着劲,毫不自然的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在他一动之下,他身前的小雨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便睁大着眼睛,直直向后倒了下去。大雨冲刷,将商雨落打得的,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自他腹部涌出来,血流如注,在大雨中被缓缓冲散开来。
“你们都不懂!你们要我像辰晷那样,可你们可曾给过我一分一毫的修为和力量,你们可遍寻过神魂神血来养我过?哪怕你们守着那神佛冢,可曾想过要助一助我?你们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便空口白牙要我与辰晷要一样出色?可笑,可笑至极。”聆少对着虚空,愤怒的叫喊着,似乎有无数人在他面前一般,他一个个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吐露无数苦痛不公。
不知过了多久,聆少坐在雨中,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早已哑了。
他似乎是恍然看到倒在那里的商雨落,渐渐有了几分清醒的神识。他靠近商雨落探了探他的鼻息……什么也没有了。
他死了……我……把他杀死了……
聆少看着自己刚刚掏入商雨落腹部的左手,那只手上都是刺目的鲜红色,任凭大雨冲刷也冲不掉这颜色……
我……真的吧他杀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聆少有些慌张起来,他四下看看,并无其他人的影子,可是……他们早晚会知道的……我要怎么办?他们还会让我参加最后的晋升考试吗?不会了……肯定不会了……我要想想办法,我得想想办法……父亲若知道,一定会杀了我的,我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发现!
他忽然弯腰一手拉起商雨落的头发,一手扯着那支死掉的五彩锦鸡,直奔刚刚的山洞而去。
不能让他被人发现了去……不能让家里知道……绝对不能。
他拉开自己刚刚用过的那尊丹炉,一把将商雨落和他的灵宠丢了进去,便慌张点火。可是没用,完全没有用,不管他如何使用力量,那炉火就是一丝都燃烧不起来。他越弄越急,越弄越焦躁,最后大喊一声,狂乱的将商雨落的尸体又自炉中掏出来,喘息着想着办法。
这时,山洞另一边一尊丹炉似有感应一般,忽然火光一晃,自己燃烧了起来。
聆少看着那青绿色的火焰,如蒙大赦一般,欣喜的跑过去,毫不犹豫的将商雨落的尸首和那该死的灵宠一并丢入。
那的尸首一入火,火焰即刻窜起,直冲洞顶。聆少吓得慌忙后退,却忽然发现,那丹炉之中的商雨落似活了一般,开始扭曲自己的四肢,脸上表情狰狞可怖,直要往丹炉外爬。
“啊……”商雨落的尸首发出尖厉的叫声。聆少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他用自己的长枪顺着那丹炉口疯狂向内捣去,生怕尸首爬出来一般。这样过了一会儿,炉中终于没了声音,商雨落消失不见,炉火中,唯剩下一枚蓝黑色的丹药,静静躺在那里。
聆少挣愣在那里,看着那丹药,伸手要去拿时,才恍然发现立在自己面前的这尊丹炉,竟然是魔之丹鼎。
回不去了,完全回不去了……
聆少握紧那颗丹药,紧咬牙关,忽然在空洞的山洞内冷笑起来,不能息止。
也好,也好,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看向山洞中那尊魔之丹鼎,挥袖一晃,收入自己的袖中。然后,聆少忽而抬手扯下自己腰间的玉制标记,看了看,冷冷掰断。
玉断的一瞬间,聆少便被传送出了森林。
这一天的竞技直到快黄昏时才要接近尾声。
雪凰和弦月的组合确实过人,撑得极久,两人联手对战惊雷,打得难解难分,最终终于靠着弦月的小聪明,佯装受伤,惹得惊雷出了失误,被雪凰一鞭子击碎了身上的玉佩。然而没想到,前脚她们送走了惊雷,还在喜悦之中,墨白便自林中突然御风跃出,快得让人来不及防备,一把夺走了弦月的标志,然后笑嘻嘻的对弦月道“大小姐,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他便手上微微用力,送了弦月出来。
弦月抱臂气结,“这个家伙,胜之不武,太过分了,希望雪凰能替我报仇!”
辰晷笑着摇头,“这场考核,计谋本便在考核核心主旨之列,看大家如何扬长避短。倒算不得墨白胜之不武,是你太过掉以轻心。”
“根本就是耍诈!”
“兵者诡道,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正面对抗,分个输赢吗?”辰晷笑笑看着弦月,觉得很是有趣。正在这时,墨白便出现在了森林之外。
“咦?你出来了?”弦月一愣,既而笑起来,“雪凰赢了?!”
墨白叹气,“欺负我不忍对女孩子下狠手,雪凰这家伙,故意乱来,硬往剑锋上碰,一时乱了分寸,倒让她得了手。”
“哼,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啊,活该如此。”弦月很满意,笑嘻嘻的回敬他。
“你少说我,你要是没有雪凰在身边,八成早就出来了。”
两人不服输的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周围的琼姬仙子老大不乐意,最终跑过去一把挽住墨白的胳膊,“墨白哥哥,都怪我没找到你,不然人家肯定会帮你赢的!”
“额……”墨白对弦月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弦月堆起一个笑容,对琼姬仙子道“可不是,若得了你的帮助,墨白估计稳稳第一了。我猜,墨白心里也不是滋味呢。”说着,笑嘻嘻转身走掉。
琼姬仙子闻言,便更加拉着墨白不放了,大有一副“我再也不离开你”的架势,弄得墨白苦不堪言。
太阳西落,林子里唯有雪凰和小雨工商雨落还未出来。
当林中屏障打开,雪凰便第一时间跃了出来,一脸惊喜询问“可还有谁未出来?我四处转悠了多时也再未碰见人。”
“是商雨落!”鹏楠骄傲的回答,大有自己的好朋友替自己争光的感觉。
“咦,竟然藏得这样严实吗?”雪凰不可思议回头去看那暗沉下来的森林。
围观的人早已散去了大半,结果已定,但仍有好事的人在等着,希望看看这小雨工到底藏在了何处,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遇到过他,可真是个没想到的赢法。然而,直至月上枝头,还是毫无消息。
辰晷等不住了,未想到结界开了他还不出现,招呼众人去林中寻一寻。
火溢笑着往森林里走去,道“闹不准这孩子在里面呼呼大睡,忘了时间,一睁眼,嘿,居然拿了个第一!你说可值不值的!”
众人一笑,往林中四散而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早早便离开了森林的聆少去了哪里。
直到所有人在森林里越找越着急,直到鹏楠发现了天机九分丹鼎少了一尊,直到弦月觉得不对劲去辰晷房间取幻生笔欲用它寻法找到商雨落……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幻生笔丢在太极虚弥图的入口处,而聆少,早已没了踪影。
当夜,三清同时出现。
弦月将幻生笔捧给师父,讲明缘由。灵宝天尊拿起那幻生笔于虚空一画,空中便多了一副画卷。画卷之上,一切图景都在飞速转动,最终定格在那放着天机九分丹鼎的山洞内。洞内,九尊丹鼎尚在,接下来出现聆少和之后凶残可怖的一幕幕……
所有在场人都震惊不已,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冤孽啊。”灵宝天尊重重叹了口气,已经不知多少万年前了,他费尽心力收回了这流落各处极具魔性的九尊丹炉,将其置于图中,避免其再落入恶人手中。百万年未出过任何事情,这九尊丹炉早已变为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也淡出了三清的记忆。万没想到,他的这一忘记,竟然出了这样的一场事故。
灵宝天尊叹气,对元始天尊拱手道“我自去寻那聆少的下落,烦请师兄上告天帝吧。”
说着话,他打开图境对众人道“至于你们,暂留此地,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晚过后,三清再未出现,所有人都活在那个血淋淋的画面中,没了心思修炼。
几日后,期末的飞升考核倒是如期举行,所有人渡劫飞升,或一阶或两阶。然而得到了晋升,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笑容……大家便带着这种莫名压抑的情绪,被送出太极虚弥图,各自归家去了。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轰轰烈烈活动却是以一个仙者的仙根性命尽失为收尾的。
回至上清境,弦月迈步便问“师父呢?”
空明相迎而出,指了指大殿,“也刚回来,看起来脸色不好。”
弦月蹙起眉头,又问“知道后面如何了吗?”
“聆少叛入了魔界便消失了踪迹。魔君答应帮忙寻找,却也没有下文。北冥府寒冱神君亲自往天帝处去领罪,雨工却不依不饶,在大殿上痛哭不已……最终,天帝重处北冥府合族,令彻查北冥府上下,并全族领受天雷之刑,禁闭水底思过。”
“我去看看师父。”弦月点头,直奔大殿而去。
正在这时,外面却呼啦啦走进来不少天兵天将。弦月站住脚,转回身来。为首的一位大将看起来金盔金甲倒是威武异常,他手上托着一份天地法旨。弦月见状走了回来,刚想开口问。却听得那天将道“弦月仙子接天帝法旨。”
弦月忙跪下来,垂首倾听。
“弦月仙子擅动太极虚弥图幻生笔,致使天机九分丹鼎流失于魔界,现令你禁闭上清境内一月,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弦月叹口气,抬手接了旨意。弦月自己并不在天庭供职,师父又更是贵为三清,原不太会受天规天条约束,但是此次事大,她也知道自己难逃其咎,便也认了这处罚。送走了天兵天将,她转手将那旨意递给空明,“关闭上清境大门,一月之内不见客,我也不出去便是了。”
“是。”空明领命。
弦月便疾步往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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