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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万妖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四面八方涌来的风顷刻被寒气同化,雪花虫群般汇聚着,它们聚合起来,像是某个无形巨兽的血肉,其间流窜的狂风就是支撑它起伏的骨骼。

宁长久换好衣裳从妖神殿走出的时候,只见群峰皑皑,天地一白。

陆嫁嫁很早便立在窗口,眺望雪景。

异乡下雪的日子里,她总不由回忆起了天窟峰清修的岁月,往事涌上心头,她恍然发现,四年前的自己尚在紫庭境门口苦苦徘徊,昨夜竟参与到了对神主的猎杀里。

碎雪从窗外飘进殿内,衬女子姿影愈发清冷。

司命沐浴之后也从深殿的黑暗里缓缓走来,淡彩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散着。她一边行走一边合上衣襟,漆黑的衣裳宛若遮蔽白雪的夜,唯有锁骨玲珑可见。

她走到陆嫁嫁的身边,与她一同眺望窗外。

万妖城一夜之间尽是玉树琼花。

“小嫁嫁又在想什么呢?”司命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微笑着问。

“你才小!”陆嫁嫁淡然道:“快给大师姐请安,否则本门戒律伺候了。”

司命佯作害怕,微微退了半步,真的柔柔一福,陆嫁嫁虽知她是装的,可那副模样实在我见犹怜,她连忙扶住了司命:“好了,别闹了,今天还要赶很长的路呢。”

司命微笑道:“是啊,要去西国了,若不算梦中,嫁嫁与赵襄儿应是许久未见了吧?”

陆嫁嫁轻轻点头,想起了漆黑描金龙袍的少女,她的微笑在记忆中始终幽艳。

上一次见赵襄儿还是皇城之外,朱雀侍女万里而来,那也是一个雪天……

司命低声道:“不如我们联手谋划一番,等见了赵襄儿,给她一个下马威。”

陆嫁嫁蹙眉道:“我与襄儿关系很好的,你少挑拨离间。”

司命淡淡道:“等去了西国,嫁嫁独守空房的时候,可就未必这样想了。”

陆嫁嫁冷哼道:“你与宁长久一同在楼上时,我不也在下面为你们煮饭吃?”

司命咯咯笑道:“难怪那日的饭有些酸溜溜的。”

陆嫁嫁忍无可忍,“你……讨打!”

窗边,两人象征性地互换了一番招式,结局自然是发起战斗的陆嫁嫁落败了。

自己凶她还让她击败了……太丢人了。

陆嫁嫁愈感委屈,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

宁长久合衣而出,看到窗边赏雪的陆嫁嫁,问:“嫁嫁怎么了?雪瓷又欺负你了?”

陆嫁嫁瞥了眼司命,告状道:“嗯,雪瓷妹妹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该好好管管她了。”

宁长久看着司命,佯怒道:“雪儿好大的本事,竟敢欺负嫁嫁!”

司命不以为然,反而略带骄傲道:“欺负陆嫁嫁算什么本事?”

陆嫁嫁更生气了,仗着宁长久撑腰,小老虎般扑了上去。

清晨,三人松动过了筋骨后,终于于风雪中启程。

“对了,柳希婉柳姑娘呢?她怎么没有跟来?”陆嫁嫁朝着殿内张望了一番。

宁长久道:“距离下一个神国开启至少还有大半个月,我让希婉先回剑阁修行了,下次遇敌之时再喊她。”

司命淡淡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真方便呀。”

宁长久看着司命略显玩味的目光,无辜道:“雪瓷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司命轻轻一哂,“没想什么呀,就是觉得很便捷。”

陆嫁嫁有些懵,“什么便捷?”

宁长久接话道:“斩妖除魔很便捷。”

陆嫁嫁觉得有理,并未多想,哦了一声。

金乌飞出,司命与陆嫁嫁一同进入了那大日恢弘的世界里,如今金乌世界愈发辽阔,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有整个中土那般的大小。

当然,神国是独立开辟的世界,无论里面多么辽阔,也不会影响到真实世界。

司命坐在神国的王座上,看了一会神国正中的羲和女神像,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可惜六耳猕猴最后选择了映照暗主,镜子权柄也随之土崩瓦解,未能为我们所用。”司命有些遗憾地说。

陆嫁嫁也道:“是啊,这般厉害的权柄灰飞烟灭,委实可惜。”

宁长久疑惑道:“这权柄哪里厉害了?我已是此间第一人,无论去复刻谁都无法变得更强,当初六耳猕猴得到这个权柄,或许就是因为他太过弱小,需要‘镜子’给予他登上国主之位的资格。”

“话虽如此……”司命斟酌道:“可总觉得镜子权柄可以做许多事。”

陆嫁嫁也点头,对着宁长久道:“比如可以你把自己变成雪瓷,让我揍一顿出气。”

司命秀眉一蹙,也立刻道:“也可以把自己变成小龄,去欺负嫁嫁,让她体会一下被自己女徒儿欺负的屈辱感!”

陆嫁嫁樱唇半抿,眼眸杀气,思索道:“那就继续变成雪瓷,去将师尊、大师姐、赵襄儿她们惹一遍,惹完就走,嫁祸给司命,让雪瓷妹妹百口莫辩,体验一下举世皆敌之感。”

“你……”司命气恼,却也主动做出了让步,道:“算了,我们争什么争,不如让夫君变成师尊或者襄儿的模样,让我们狠狠调教一番。”

“师尊……”陆嫁嫁檀口半张,道:“好呀,雪瓷妹妹,你竟然敢对师尊不敬!”

“嗯?嫁嫁不想吗?”司命冰眸笑意冷清:“如今身处金乌神国中,也无他人,还不诚实些?”

陆嫁嫁看着司命,耳垂很快红了,最终轻声道:“嗯……如果可以,当然是想的。”

“幸好六耳猕猴销毁了镜子权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宁长久实在听不下去,他感慨了一句,旋即义愤填膺道:“哎,本夫君出生入死,你们忍心这般对我吗?”

司命与陆嫁嫁对视了一眼,犹豫之后一齐点头。

“你们……”宁长久强忍着飞入金乌神国将她们家法处置的冲动,默默无闻地驭剑飞行着。

陆嫁嫁与司命还在热络地讨论着镜子权柄的妙用。

宁长久驭剑而行,双手拢袖,看着千山风雪,对她们的讨论置若罔闻。

他没有立刻西行,而是暂时前往

洛河,去关心一下邵小黎的近况,当初红楼里,邵小黎躲在橱柜中的哭泣的模样总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北国的许多湖泊早已覆上了厚厚的冰,洛河河水湍急,非但没有结冰,反而卷着两岸的冰雪更加汹涌地流动着,向着北冥呼啸而去。

陆嫁嫁与司命聊着聊着,又将矛头指向了宁长久。

“对了,前夜照心镜前削果皮,若不是为了对付六耳猕猴,那镜子中会出现谁呢?”司命再将此事提起。

陆嫁嫁心绪微动,她想着那一夜的场景,果皮落地,她与司命顷刻出剑,在镜子成像之前便将其毁去。

自己当时应是有些害怕的吧?

害怕看到镜子中的内容,无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陆嫁嫁低声道:“这有什么好关心的?”

司命问:“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会是谁吗?”

陆嫁嫁轻轻道:“嗯……我猜是雪瓷姐姐。万妖城里,你们同生死共患难,攀援万丈月光,哪怕只是听闻,我都为之触动呀。”

司命倒也难得地害羞了起来,道:“我倒觉得是嫁嫁,若从此世十六岁来算,你们说是青梅竹马都不为过,一路至今,生死相依,这恶人身边其余女子离离散散,唯有嫁嫁雷打不动。”

陆嫁嫁耳根更红,连忙转移目标,道:“其实,也有可能是襄儿,以前他驭剑来见我时,可从没这般快过,你看如今前往西国,这迫不及待之心已经溢于言表了。”

宁长久有气无力道:“因为宁某以前境界低微……”

司命却轻轻摇首,道:“我看他与赵襄儿更像是宿敌,师尊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师尊?!”陆嫁嫁惊呼道:“师尊……不可能吧?”

司命自信满满道:“怎么不可能?师尊这般仙美,前世他们又有结缘,某些大恶人人面兽心,指不定偷偷动了什么坏心思呢!”

“嗯……也有道理。”陆嫁嫁若有所思。

司命道:“不若现在回万妖城,我们再削一次果子?”

陆嫁嫁抬起眼眸,隔着金乌神国望向了正在驭剑的宁长久。

宁长久当然不会去削什么果子,他看着司命,淡淡笑道:“人面兽心?那我今日便让雪儿看看什么是人面兽心。”

剑光消失在风雪里,宁长久倏尔来到了金乌神国,淡笑着看着王座上叠腿支肘而坐,极具神女风范的绝美女子。

很快,司命嚣张不复,求饶认错之声在殿中娇然响起。

白雪吹卷,剑光再动,宁长久的视线里,很快见到了洛河。

金乌神殿里,雪瓷乖巧了一些,她理着微乱的衣裳与发,看着自己纤长的玉指,对着陆嫁嫁微笑道:“你看,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下场,以后等我修为大成,我带嫁嫁自立门户去。”

陆嫁嫁若有所思道:“所以说……寄人篱下就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吗?”

雪瓷眉目间柔和的线条转而凌厉,她红唇翕动,道:“嫁嫁,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

剑光落在了蜿蜒而去的洛河之上。

宁长久收敛气息,向前走去。

大雪覆盖的两岸,隐约有两个少女兔起鹘落的身影。

司离助邵小黎修行,亦不会直接用鞭,她们每日都先以拳脚格斗一个时辰,名曰开筋骨。

许多修道者一生吞吐日月精气,高坐于云山,境界虽高,身子却从未经过打熬,很是弱小,若能破开其护体灵气,便与杀鸡无异了。

许多跨境杀人,根源都在此。

邵小黎这一世虽也实战众多,但比之四师姐这样真正的武道强者,在体魄方面终究是差上很多的。

洛河之畔,两人几乎未动用灵气,用的是纯粹的武学招式,砰砰砰的声响里,白雪飞卷。

邵小黎与司离对练多日,对于彼此的招式皆很熟悉,熟能生巧,她们的动作也是大开大阖,气势磅礴。

凌乱的雪地上,司离始终踏着较为规整的步伐,极具节奏之美,她以拳与臂去拦截邵小黎凌厉的进攻,将其一一拆解,然后待其露出破绽之时精准反击。

邵小黎哪怕已吃过许多苦头,依旧无法摸清司离鬼神莫测的招式。

腾挪之间,宁长久看见邵小黎身影骤停,以一个快慢拳骗过了司离,然后身子一跃,从雪地中猛地拔起,腰身拧转间一记鞭腿砸向司离的脖颈与肩。

邵小黎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四师姐。

四师姐脑袋微歪,脸上并无表情,她身子忽如雄鸡抖羽般一振,劲气反弹而去,反倒让邵小黎从脚至身如触电般酥麻,邵小黎闷哼一声,想要暂撤,脚踝却被司离抓在了手中。

司离如握长鞭般将邵小黎扯过,甩了一圈后将其砸向雪地。

邵小黎飞快调整平衡,以足尖点落雪地,且足下生根般倒滑而去。

但不待她立定,司离身影又至,面无表情,一拳砸向她的额头。

邵小黎双臂交错身前,想要去挡,可她动作仓促,气息不稳,防御一触即溃,整个身子都像沙袋般砸飞出去,重重地跌入雪地里,被雪掩埋,涌遍周身的痛意更让她抽搐不止。

司离看着她,叹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邵小黎摁住了自己颤抖的手,她将自己从雪地中拔出,晃晃悠悠立稳,额头上还有受击的红斑。

“没事,我还能打。”邵小黎咬牙道。

司离道:“再打下去,你的筋骨恐怕撑不住,等你成为真正的洛河水神再说吧。”

邵小黎的脑海中不由翻滚起了宁长久与罪君一战后,从长空跌落的场景,那是真正的形神俱毁,自己的小伤小痛与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咬着牙,回想着前世的自己,竭力寻找那种孤独感,她捏紧了拳,道:“师姐,上鞭子吧。”

司离看着她的眼眸,最终还是抽出了长鞭。

雪地中,邵小黎的身影快若豹子。

以洛河旁无边的雪场为界,她们的影子皆像是一条黑色的线,其中夹杂着邵小黎的拳风和长鞭破风之响。

这半个月的苦练里,邵小黎的进步很大,她出拳之时可以打得雪幕倒卷,出剑之时可以将雪暴此处窟窿,但她无法打碎司离手持的长鞭。

最终的结果依旧是邵小黎被一遍遍打落在地,窍穴震麻,筋骨锐痛,如被刀剐过。

宁长久远远地看着,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那……那是小黎?”司命也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里,邵小黎还是那个狐假虎威,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吓一吓就开始求饶的小姑娘。

“小黎修行一直是很刻苦的。”陆嫁嫁回想着环瀑山的修道日子。

“刻苦么?”司命回忆了一番,没有直观感受。

陆嫁嫁解释道:“因为她怎么修行也远远赶不上我们,所以平日里很少张扬,反倒装作轻松模样,许是……想一鸣惊人吧。”

“这样啊……”司命看着那个频频被砸入雪中,痛得满地打滚的少女,轻声道:“用不着她这般的呀。”

终于,她们的修行告一段落了。

邵小黎手脚抽搐,快速地呼吸着,寒冬的风吸入口鼻宛若吃刀子,她忘了用灵气过滤,一口吸入立马呛得咳嗽。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邵小黎艰难地抓住手,将身子拔出了雪地。

“多谢师姐……”邵小黎致谢了一声,随后发现这只手似乎不太对,远没有师姐那般柔软细腻。

她跪在雪地里,惊讶地抬头,看到了一张笑容温和的脸。

……

临时搭建的木屋里,邵小黎裹着厚重的毯子,捧着热茶,看着宁长久、司命和陆嫁嫁,道:“师父……你们怎么来了?”

宁长久摸了摸她冰冷的手,问:“为何不用灵气御寒?”

邵小黎再不济也有五道初境的修为,寻常的冰雪与疼痛如何能伤她?

邵小黎坚定摇头道:“不行的,司离师姐帮我打熬的是武道体魄,不可过分依赖灵气。”

宁长久望向了四师姐。

这一世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四师姐。

司离双臂环胸,倚靠在门上,看着外面茫茫的雪,兵器匣放在她的脚边,将她娇小的身躯映上了锐利的锋芒。

“见过四师姐。”宁长久起身行礼。

司命与陆嫁嫁也行了一礼。

四师姐看着他们,轻轻点头,她孤独一人除魔惯了,不太通人情,只是略显生硬道:“嗯,你们好。”

宁长久道:“南州之时,多谢师姐败猰貐,重伤九婴,若非如此,我与嫁嫁未必能走出南荒。”

宁长久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当初便猜到出手的是四师姐。

陆嫁嫁神色微动,也连忙致谢:“多谢师姐当年的搭救。”

四师姐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对此并不知情,只是遵师尊之命,不必谢我。”

宁长久问:“帮小黎打熬体魄也是师尊的主意么?”

四师姐嗯了一声。

宁长久又问:“小黎本就是洛河之神,入主洛河不需如此磨练吧?”

四师姐道:“入主洛河自然不需,可若要成为江海正神呢?”

宁长久还有疑惑,邵小黎却按住了他的手,道:“没关系的,虽然修行很疼,但很开心,好像回到了断界城时,老大不在的日子。”

宁长久一愣,笑问道:“我不在的日子就很开心吗?”

邵小黎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呀,就是……嗯,总之修行的时候能让我心无旁骛。”

宁长久揉了揉她的发,道:“这般喜欢挨打?”

邵小黎摇头道:“除了司命姐姐,谁喜欢挨打呀?小黎,小黎只是不敢停下。”

一旁品茶的司命被提及,端茶盏的手僵住了,她深吸口气,眼眸锐利地望向邵小黎,可小黎说着说着已低下了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司命也不好发作什么。

邵小黎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的心情,道:“放心,师姐下手很有分寸的,下次再见,说不定小黎已经脱胎换骨了。”

宁长久看着邵小黎眉目间陡然飞扬的神采,最终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离立在门边,看着屋内被众人围着嘘寒问暖的邵小黎,出神了一会儿。

“小黎。”她忽地开口,话语清冷。

邵小黎神色一震:“师姐。”

“出来习武。”

司离足尖一踢兵器匣,大而重的兵器匣被直接踢起,由她随手抓住,她将兵器匣别在纤细的后腰上,踏入了白茫茫的雪雾里。

邵小黎连忙将暖手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后解了厚毯子,抓起身侧的剑,轻装上阵。

“师父,恕小黎今天不能多陪你啦。”邵小黎行了一礼,道:“你应是要去西国见襄儿姐姐了吧?也代小黎问好呀。”

宁长久道:“我们刚杀了六耳猕猴,之后的日子除了西国之行也无事可做,可以在这里住几日的。”

邵小黎却连忙摇头,道:“这屋子这般小,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师父还是快走吧,你在这里,我被打痛了都不敢叫出声,这对修行不好。”

宁长久看着邵小黎坚定的目光,最终点头:“嗯,那小黎与师姐好好相处,若支撑不住,万不可勉强。”

邵小黎莞尔一笑,道:“放心,我不会给我们合欢宗丢人的。”

一旁的司命蹙眉道:“合欢宗?那是什么?”

邵小黎不愿解释,连忙跑出门去。

宁长久看着司命质询的眼神,平静道:“那是构筑成我的诸多尘世因果的其一。”

……

洛河之畔,宁长久远观了一会儿邵小黎的练武,终于离去。

他驭剑而起,远赴西国。

西国顾名思义,在中土以西,若将中土看成一个方形,以横竖画成一个‘田’字,那西国便在田子左侧中间的交点上。

于如今的宁长久而言,西国已不算远了。

三千世界便悬浮于西国之上。

齐天的权柄只对神国生效,并未将三千世界当成敌人。

此刻西国仰头望去,依旧看不到那高高飘浮其上的,层层叠叠的隐世国度。

好似真正仙境的世界里,赵襄儿坐在云端,凰裙随意地穿着,长长的衣摆下坠,随着纤白的腿儿一同垂荡,宛如秋千。

她目视远方,许久之后悠悠道:“终于知道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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