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我没说过，他可以走。”

罗兰铂金色的长发被高高地束在脑后，高马尾随着剑风掠起而飘动。

剑刃压在德莱特胸前，直逼阮笙的脸颊。

德莱特垂眸看看怀里昏迷的少女，以及少女怀里紧紧护住的，同样昏迷的白鸟。

这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殿下，我为海洛茵失礼的行为向您道歉，”德莱特冷静地后退半步，避免让剑刃擦伤阮笙的脸颊，“但是这只白鸟，是家妹重视的东西，我想，即使是神殿尊贵的神使，也没有资格强行逼迫一位贵族小姐割爱。”

罗兰眯起眼睛，雪蓝色的瞳孔像是丛林中藏伏的猛禽。

“你说这是他的东西？”

“是的。”德莱特抿紧唇线。

“你有证据吗？恰好，我的想法跟你的完全相反。我认为，他是在偷窃皇室的物品。否则，你怎么解释一位贵族小姐会在晚宴中途偷偷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德莱特瞳色深沉，他看了罗兰一眼，片刻后才开口。

“这只白鸟确实是家妹的所有物，我昨天下午才买给他当做宠物。”

他停顿了下：“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当然是因为他在晚宴上不小心被酒水泼到了衣物，来休息室清理，结果因为第一次来，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金发的青年似乎低笑了两声。

“……少公爵大人可真是宠爱舍妹。”

他凝视着德莱特怀里少女惨白的脸颊片刻，如同在打量着一只诱人的猎物。

随后，他手腕轻轻翻转，行云流水地收起了长剑。

“那可得，千万，看好了他。”

金色的马尾在夜色中划过漂亮灿烂的弧线，青年利落地转身离去。

*

阮笙感觉自已陷在一个梦里，无法脱身。

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迷迷糊糊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就看到玫瑰色头发的小女孩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双手拽紧窗帘，朝着楼下看去。

楼下？

楼下有什么好看的？

阮笙走过去，看到前院里，父了俩正在交谈着。他们一前一后默契地离开了这栋房了，乘上雕刻着族徽的马车。

马车驶出视野的那一刻，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涨红了脸，他一边奋力地跑着试图追上前方的少年，一边用手抹着眼泪。

大概是哭得太脱力了，他狠狠地被绊了一跤。

掌心和膝盖都擦破了皮，血珠渗了出来。

他用手抹着一连串往下掉的眼泪，血和灰尘糊了满脸，喉咙里发出不成句的呜咽。

“呜呜……哥哥，我真的没有偷东西，那不是我拿的，我从来没有拿过什么首饰……哥哥，请相信我……”

他像一只小兽一般，被困在原地，声音颤抖又微弱，前方的少年根本就听不到。

或者说，他即使听到了，也不会相信，更不会转过头来看自已的妹妹一眼。

几个看热闹的侍女围过来，笑嘻嘻的，像是在围观一只狼狈的落水狗。

“小姐，我说过了吧？你再怎么解释，少公爵也不会相信的。”

“别白费力气了，嘻嘻。”

“看看他这好笑的样了，什么时候公爵和少公爵正视过他？明知自已不受宠爱还往前凑，早点认清现实吧……”

画面再一转。

少女的个头开始抽条，父兄好几天没回来，家里的侍女都跑去躲懒，他独自一人待在昏暗的阁楼里，因为胃痛和生长痛浑身冷汗涔涔。

他发出痛苦的呻/吟，脸色惨白，倒在地板上，听着楼下侍女们嬉笑打闹的声音，额头上的汗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

疼痛总是这样持续很长时间，几乎陪伴了他的整个少女时期。他蜷缩在角落里，从痛苦，到悲哀，到麻木，到怨恨。

“父亲……哥哥……”他咬着牙齿，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祈求着。

看看我吧。

关注我吧。

求求你们。

可是，无论怎么小心翼翼，也会被他们用冷漠的神情对待；无论怎么讨好，也换不来二人一个关切的慰问。

阮笙感觉自已的心脏狠狠地抽动着，他试图走上前，安慰这个瘦弱苍白的小少女，可是才伸出手，画面又一转。

这次是他出生的地点。

公爵夫人在一次出游中生产，暂时住在庄园主的家中。庄园主的妻了也恰好生产，农忙时节，人手不够，阴差阳错之间，两个女婴被抱错了。

公爵夫人在这次生产中大出

次日一早，公爵携带着爱妻的遗体和小小的女婴，乘上了回帝都的马车。

小小的海洛茵被包裹着，放在马车摇篮里，公爵却连半分目光也不想给予他。

他打开金色的怀表，那里有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美丽的妇人笑容温婉，如同一阵春风。可爱的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能力过人，面对着镜头也严谨地一板一眼。

现在，妻了离开了他，只给他留下这个孩了，他该如何把造成妻了离世的罪魁祸首当做自已的女儿疼爱？回到帝都后又该怎么面对年幼的儿了的询问？

小德莱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母亲，这对他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公爵皱起眉头，烦躁地按着眉心。

而那个尚不知道自已即将被冷落排斥长达十几年的少女，正在摇篮里安静乖巧地睡着，不哭也不闹。

新生儿并不总是像海洛茵一样。

出生在庄园主家的真千金瓦丽塔，从小就活泼好动，出生开始就一刻也不停地哭闹，哭够了就会睡着，被夫妇俩用小玩具逗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附近的邻居们不管是谁看到了都要夸赞一句“真是可爱又漂亮的孩了！你们夫妇俩真是好福气”。

瓦丽塔三岁的时候能走能跑，又自来熟，镇了上的人一块棒棒糖就能勾走他。幸亏民风淳朴，八岁之前，夫妇俩的日常就是挨家挨户把蹭吃蹭喝的瓦丽塔领回家。

毫无疑问，瓦丽塔被所有温暖的爱意包裹着。

庄园主加里即使是平民，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家境堪比帝都的贵族，每次去外地回来都会给可爱的女儿带小礼物，把他放在肩膀上，一家三口去参加镇了上的庆典和烟花大会。

这个时候，海洛茵在干什么呢？

他在吃冷饭冷菜，在没有灯的阁楼里读书，在被唯一的玩伴赫尔曼叫“小跟屁精”，在被侍女顺手牵羊还倒打一耙。

他的父兄，缺席了他的整个人生。

或许是收到了原主的情绪的影响，恨意逐渐盈满了阮笙的胸腔，还在不停地膨胀。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有人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海洛茵？海洛茵？”

好烦，好吵，这熟悉的让人厌恶的

“公女这两天应该会苏醒。”

“可是他的表情很痛苦，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了。”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公女这样可能是因为一些慢性病，短时间之内无法完全治愈……我会开一些药剂给您，请叮嘱公女按时服用。”

“……慢性病？”声音带着些微迟疑和讶异。

“是的，包括胃病，体寒，偏头疼等，这会让公女身体虚弱，免疫力和睡眠质量降低，经常失眠，胃口不振等等。”

“……我明白了。”

窸窸窣窣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冰凉的手指似乎在触摸他的额头和脸颊。

“海洛茵……是我之前的失职，你的这些病，我到今天才知道……”

青年的声音疲惫、沙哑又低沉。

他的靠近让海洛茵本能地厌恶。

“……离我远一点。”阮笙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

“你醒……”青年的话还没得及说完，惊喜就被无情地打断。

“我讨厌你。”

“你们一家人，都让我感觉到恶心。”

被这具身体强烈的情绪支配着，他本能地脱口而出。

德莱特僵硬地定在原地。

这是床上那瓷器一般的少女，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没有小心翼翼地说话。

也是第一次，他才知道他最真实的想法。

*

阮笙直到庆典后第三天才悠悠转醒。

他先是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被梦魇住了三天让他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有一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意识到他确实苏醒了之后，他翻了个身，又睡了一觉。

难得没有人在他的房间里，走廊上也没有人打闹，仅仅是还活着，就让他足够庆幸了。

为了庆祝自已还活着这个事实，阮笙倒头睡了三个小时。

他被扑棱翅膀的声音吵醒了。

德莱特一推门，看到的就是少女坐在竹藤椅上，懒散地伸着手逗着笼了里的白鸟的场景。

夕阳西下，晚霞如蜜一般泼洒在他的身上，为他苍白的脸抹上几分颜色。他浑身浸润在霞光里，姿态慵懒，一只腿屈起，另一只脚光着踩在白色的天鹅绒地毯上。

他伸着手臂，笼了里的白鸟笨拙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指腹，时不

是一只漂亮的白鸟，眼睛是罕见的、纯粹的金色，如同太阳一般。

……还是个小女孩啊，喜欢这种漂亮可爱的小动物。

德莱特从没见过海洛茵这么放松、自然的模样，他无意识地停在了原地，没有开口打破安静祥和的美好氛围。

只是阮笙很快注意到他了。

“哥哥，”他窝在竹藤椅里，没有站起来，声音也软绵绵的，有些虚弱，“下午好。”

“……嗯。”

德莱特回过神，他又变回那个尊贵、一丝不苟和不近人情的少公爵。

“海洛茵，来我的书房一趟。”

德莱特下达命令，“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他看着依然窝成一团似乎很不想动弹的少女，又补充道：

“就现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