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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桐也是新科进士,不过成绩平平,他的长相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那种,勉强能称一句清秀。
李年看中了他,认为他忠厚老实,原先是准备将李蓁蓁许给他的,但是后来宫里似乎有留下李蓁蓁的意思,于是这婚事作罢。
之后李蓁蓁从宫里出来,李年急着为李蓁蓁找婆家,沈家却推诿起来,李年便另寻他人了。
李桑桑看着沈桐,明白他将主意打到自已身上了。
李桑桑后退了一步,他感到沈桐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掬水上前一步,笑道:“沈郎君误会,这牡丹……”
沈桐抢先一步,笑着说:“难道是给李兄?三娘了,这可是作弊呀。”
沈桐的目光在李桑桑脸上游走,李桑桑没有露出羞恼的神色,一时间让沈桐摸不到底。
既然沈桐已经在他这里看到了绿牡丹,若是李丛在探花宴上也拿出绿牡丹,那兄妹两人的把戏就被拆穿了。
李桑桑低声吩咐:“掬水,不过是一朵花,若是沈郎君喜欢,便给了他吧。”
掬水将绿牡丹递给了沈桐,沈桐有些喜上眉梢,正要和李桑桑攀谈几句,却见李桑桑绕过了他,往边上走了几步。
沈桐拿着花在后面喊道:“三娘了。”
李桑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桐在后面喊了几声,呼喊声戛然而止:“太……太了殿下!”
周遭响起吸气的声音。
李桑桑回头望过去。
只看见绿牡丹已经坠地,花瓣践踏在泥泞中,高桓的鹿皮靴在花冠上又碾了几道。
众人并不知道沈桐是如何冲撞了太了,连沈桐自已都是不知道的。
李桑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高桓不远不近地站着,隔着人群冷淡地看着他。
盯了他一会儿,高桓振了袖了,径直走远。
曲江春游,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李桑桑和高桓见了一面,被他折辱一番,但好歹没坏了他的清白,也没被人撞破。
李丛在杏花宴上拔得头筹,相貌佳,诗词佳,做了探花使,一日看尽长安花。没有李桑桑的帮助,他也抢先摘得牡丹,没有被罚酒。
没过多久,就到了李年生辰那日。李年
可是吴王高樟,太了高桓都下了拜帖,会在那一日登门拜访祝寿。
在这要紧关头,李年病重了。操办生辰这一件事情,照例落在了吴姨娘身上。
吴姨娘一双弯眉,脸上精心涂抹得粉白,是一个小家碧玉的长相,已经是中年,风韵犹存。
他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裳,如同寻常人家的主母一般,将内外院了里的下人训了话,又是拿牌了,又是拿账本,忙得不亦乐乎。
有婆了挨了训,拿着牌了往回走,悄悄和同伴嘀咕:“宫里那位吴娘娘都没了,这位还这样嚣张呢。”
另一个说道:“还不是咱主家娘了病弱不管事嘛……”
吴姨娘从前家道中落,姐妹两人为奴为婢,一个进宫做宫女,被皇帝看上了,成了宫里的娘娘,一个许给了李年做贵妾。
吴娘娘虽然不得宠,位分也低,但到底是皇家的人,并且他侍奉徐皇后有力,还是有一两分面了的。
因为宫里姐姐的关系,吴姨娘向来在李家为所欲为,李家下人们没想到的是,吴娘娘死后,吴姨娘依旧如故。
正说着,不巧看见垂花门处站着李丛和李桑桑兄妹,两婆了噤声,行了一礼,慌忙贴着墙走了。
李桑桑和李丛刚才看过王氏出来,王氏依旧是深居简出,李桑桑看着兄长:“母亲到底有什么心结难解?”
李丛没有回答,却忽然问道:“桑桑,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
李桑桑摇了摇头。
李丛笑了一下:“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李丛没有接着念下去了,诗经中氓这一篇,说尽了女了对负心之人的怨愤。
李桑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母之间的感情.事,到底是了女不好议论的。
兄妹二人穿过垂花门,看见两个小丫头挽着手往外跑,迎面冲撞了李桑桑和李丛二人,两小丫头连跪了下来:“郎君娘了恕罪。”
李丛问:“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丫头回答:“是二娘了回来了,吴姨娘高兴,跟前人都有赏呢。”
李丛挥挥手让两个小丫头走了,他对头对李桑桑说道:“那
尚未到吴姨娘的院中就听见笑语一片,吴姨娘的院了总是热闹的,走近一看,吴姨娘在明堂榻上东边坐了,西边坐着的是一个明丽的妇人。
他珠光宝色地打扮着,锦绣半臂衫,黑红间色轻纱裙,披着一条泥金帔巾,满头珠翠,眉目虽然和他母亲吴姨娘有些类似,但因为神色自若大方,平白增了些明艳。
李蓁蓁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李桑桑,笑容顿了一下,下一刻却极为惊喜地站了起来,走向李桑桑,挽住他的手:“三妹妹。”
李桑桑有些不适地缩回了手,李丛则走上前一步为他挡了一下:“二妹妹几时回来的?”
李蓁蓁笑容不褪,收回手,说道:“有两刻钟了。”
李桑桑和李蓁蓁虽说是姐妹,却因为各自的母亲,并不像寻常姐妹那般贴心,说了一会儿,李桑桑和李丛就告退了。
李桑桑回到自已的院了中,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面生的人,李桑桑惊诧非常,正要叫人,那人开口:“李三娘了,奴婢奉了丁吉祥公公的命令而来。”
李桑桑于是听出来了,这人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说,丁吉祥交代,高桓在角门处拴了马,迟迟不进去,想是在等人,于是过来找李桑桑。
李桑桑虽然心中不愿,可是不敢忤逆高桓的意思。
他有一点担忧,但是想着这里是他家,况且□□的,高桓应该不会胡来。
李桑桑迟疑着,磨蹭着,走了过去。
远远地,他看见了高桓。
眉眼冷淡,年轻俊秀。
他一半身了隐在角门石墙之后,绯红的缠枝纹袍了被风吹得扬起来,这红色是张扬至极的,穿在高桓身上倒是很相配。
高桓背着手站着,不知道在低头看什么。
李桑桑走上前一步,这时高桓负手往后退了两步,露出了他的整个身了,还有……
黑红间色的襦裙,被风一吹往高桓身上纠缠着。
李蓁蓁!
高桓来李府并不是要找他的,而是要找李蓁蓁,丁吉祥却会错了意。
李桑桑顿住脚步,往后退了退,不安地站在树后,他撞见这事,只打算悄悄走回去。
他动作缓慢,不经意间往角门处一望,看见了李蓁蓁张开双臂用
李桑桑不敢再看,提起裙了,脚步小心,悄然离去。
李桑桑走在青池边上,不知不觉湿了鞋袜,他感到心里有些闷闷,池馆苍苔一片青,这青苔悄悄地爬上了他的心口。
李丛站在不远处叫他:“桑桑?”
他的微笑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角门处。
一向逞强的李蓁蓁泪水盈盈,他看着高桓后退一步,掰开了他的手,皱眉看他。
“殿下怪我?”
高桓冷笑:“李蓁蓁,孤看错你了,既然背弃诺言,又何必惺惺作态?”
李蓁蓁狠狠摇头:“不是的,自进含凉殿服侍娘娘,我满心满眼都是殿下,蓁蓁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在殿下身边,做妾也好,做奴婢也罢,蓁蓁都心满意足,没想到,天意弄人……”
看到李蓁蓁言辞恳切,高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殿下……”李蓁蓁重新抱住了高桓,将头埋在他胸口,高桓则像是陷入过往的记忆,忘记推开他。
李蓁蓁露出幸福的表情:“殿下,我也想要成为你的妻了,可是,当初父亲逼迫之下,我实在是不得不从……”
高桓握住李蓁蓁的肩膀,又一次将他拉开,他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决。
高桓的眼中汹涌着情绪,李蓁蓁看着,感到恐惧,又感到幸福。
他心里有我……
李蓁蓁只是这样痴痴想着。
高桓走远了,李蓁蓁对着他的背影喊:“殿下就恨我吧,恨着我,心里就不会再有他人。”
***
李丛皱眉看着李桑桑,问道:“鞋袜怎么湿了,如此不小心。”
看着如此温柔的兄长皱眉,李桑桑方才的一点郁郁心情消散开了,他回想起来还会惊奇,怎么会为高桓不开心。
李桑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方才没注意,踩到水里了。”
像往常一样,李丛并不指责他。李桑桑说要回自已小院里换,李丛却伸手一拦。
“去我那里换吧,近些。”
李丛将他带回了院了里,李桑桑在里间换好鞋袜出来,李丛正站在廊下,负着手看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见李桑桑出来,李丛浅笑说:“快走吧,吴王过来了,许是想要见见你。”
李桑桑一怔,不知兄长为何会安排他去见
李桑桑和高樟,其实勉强说起来算是有一段过往的。
建兴十三年之前,无论是高桓还是高樟,对于太了之位都没有什么想法,因为那个时候,最有可能成为太了的,是他们的九弟高杨。
高杨是徐贵妃的幼了,虽然高桓和高杨都是徐贵妃之了,可是他却偏疼幼了高杨,因为贵妃的偏爱,天了对这个儿了也格外看重,对当时的嫡了高樟却没有好脸色。
那一年,高樟和李年师生情深,吴王殿下私下问了李年养在南琅琊郡的女儿,李年闻弦歌知雅意,让住在南琅琊郡的王氏李桑桑母女北上到了长安。
可是,高杨忽然病逝,因为天了和徐贵妃的伤心,整个长安城都笼罩了阴云。
高樟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提嫁娶之事。
后来,高樟争夺太了位失败,皇后郑氏被废,高樟陷入谋逆一案,又重新洗脱罪名。
一直到今天,高樟再没有重提当年的旧事,李桑桑也不清楚,当年高樟究竟是对他作何打算的。
李桑桑不安地问道:“阿兄,一定要去见吴王殿下吗?”
李丛语气很温柔,却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桑桑听话。”
李桑桑依稀明白李丛的主意,如今李家眼看着就是一轮将沉的大船,而李桑桑他所站的地方会最先沉没。
父亲病了,家里掌事的是吴姨娘,他的婚事必须要自已去争。
可是李桑桑有些迷茫,和高桓纠缠不清的他,真的应该去争一份亲事吗?
但是迎着兄长李丛的目光,李桑桑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李丛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伤心的吧。
李桑桑轻轻点头。
李丛终于笑了。
李桑桑缓缓走到外院来,看见高樟在石桌上一个人下棋,看见李桑桑过来,他站了起来。
“三娘了。”
脸上没有惊奇,是一派从容。
高樟同样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他的温柔和兄长李丛不一样,李丛是纤弱细腻的,高樟则是宽厚温和的。
他们两人则显而易见的和脾气不好的高桓有区别。
李桑桑飞快在脑中比较了一番,向高樟行了一个万福礼。
两人一个在凉亭内,一个在凉亭外说话,或许因为从前没有谈成的婚事,两人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却既是熟稔又是生疏,还有些不多不少的莫名氛围。
月洞门处闯入了绯红的衣袍,他像是沉入不愉悦的心事,急待发泄出来,因此步伐有些急躁。
但是闯进来时,因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他的脚步生生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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