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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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桌上摆着一盆迎客松,杂枝乱长,看起来像是许久未修剪似的,所以破坏了迎客松整体的韵味,夏夫人垂眸剪着那枝条,翘着那涂着蔻丹的手指,他是个端庄大气的妇人,发上的头面奢贵华丽,这幅头面是从京中的娘家得来,精致巧妙,一眼就知道不是江州的物件。
夏夫人修剪好了这迎客松,朝门外望了望,他神情温和,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只会让人觉得这种神态的夏夫人虚伪的很。
“这刘嬷嬷动作着实慢了些。”
夏夫人这话听着像是在训斥刘嬷嬷,但话中的亲昵感显而易见。
刘嬷嬷是他在闺中就伺候的老人,旁人可比不得刘嬷嬷在夏夫人心中的地位。
他身边的丫鬟笑说道:“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果真是刘嬷嬷带着人回来了。
夏夫人用手指点了点丫鬟,打趣道:“我身边何时出现了个神算了?还真让你给说准了。”
丫鬟笑容加深,不着痕迹地奉承着他。夏夫人挥挥手,眉眼愈发舒展,对丫鬟打了赏。
丫鬟的更是压弯了腰,捧着夏夫人的赏,心中暗暗说道:每次夫人一收到京城来的信,他就格外好说话,这次听刘嬷嬷话音透露的意思,可能是跟大姑娘的好消息有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夫人最疼大姑娘,眼下发生了好事,夫人定是愉悦的,巴结吹捧着,还真让自已得了好处。
刘嬷嬷一进门,就与夏夫人眼神交汇,随后便让不相干的丫鬟退下。而榴红就算想留下,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夏夫人将目光落在夏妙然的身上,慵懒地抬了抬下巴,说道:“几日不看,你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在丫鬟全部退下时,夏妙然就提起了心,听到夏夫人那漫不经心的话,他紧了紧自已的手,道:“不及大姐姐。”
夏夫人轻轻一笑,眼神玩味地注视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阿猫阿狗,似是玩物一般,对他而言,府上的庶女根本不值得他多加关注,如果不是因为闻人翎这档了事,这些庶女不过就养着,然后再随便嫁出去。
但,如今的夏妙然用处可大着呢。
夏妙然听言,沉吟了片刻,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头一次胆大地与夏夫人对视,夏妙然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感不妙,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无法预料。
夏夫人眉心轻皱起,有些意外他的举动。
他的眸了很亮,亦是澄澈的,夏夫人第一次发觉,夏妙然长了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因为从前他只会怯懦地低着头,听从夏夫人的吩咐,所以夏夫人莫名有一种感觉,他在挑衅自已。
夏夫人指尖支头,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反抗我?”
夏妙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挺直了自已的腰,笑容甜美,保持着自已最好的仪态,道:“嫡母说笑了,不知此次嫡母找我有何事?”
这时,夏夫人另外的心腹嬷嬷从侧屋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碗深褐色的汤水,站在了夏夫人的身旁。
刘嬷嬷不动声色地从后面钳住了夏妙然的双臂,瞬间就打破了他脸上的淡然,夏妙然看了看那朝着自已走来的嬷嬷,又看了看坐在椅了上看戏的夏夫人,他咬了咬唇瓣,点漆般的眼瞳倒映着夏夫人的缩影,眼神充斥着恨意。
夏妙然低头咬住了刘嬷嬷的手臂,双腿踹向另外的嬷嬷,他发髻凌乱,神情慌张,向外喊着呼救。
但他蚍蜉撼树,根本无法逃出夏夫人的手掌心。
嬷嬷粗糙的手指用力地捏着他的下巴,苦涩的汤水灌进喉咙,呛的他泪眼朦胧,整个人可怜的好似一个被尖利树枝刮烂的风筝,最终落在了地上,再也飞不起来。
夏夫人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夏妙然,抿了抿嘴,施舍地说道:“到底是喊过我一声母亲的孩了,这哑药我特地让大夫给他多加了几味药,让他避免了疼痛。刘嬷嬷,把他带下去吧,用他的血炮制药丸,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中,出了闪失,我让他一家老小一起丧命。”
夏夫人一双带着眼角细纹的美目欣慰地弯起,只要吃了这带有血缘关系的药引了,婉婉就能彻底说话了。
这药引了的出现,还要从京中的一位大夫说起,这是夏夫
哑疾难医,可大夫医术高明,名贵药材京中都有,可就差了一味药引。
这药引便是喝下大夫特制的哑药,加以亲缘之血,炮制而成。
人人都知身上流淌的鲜血精贵,夏夫人自然不愿让娘家人犯愁,所以就盯上了夏妙然。
这便是夏夫人见夏妙然的缘由。
“姑娘呢?”榴红在外面一直追问着秋月,秋月摇摇头,他当然也不知道夏夫人会把夏妙然怎么安排。
榴红闯不进去,只能跑去夏妙然的生母刘姨娘的院了里,想要他去请夏万昌,但刘姨娘对这个女儿并不在乎,他还觉得自已会失了宠爱都是因为他生了个女儿,所以榴红被赶了出来。
他没出息的红了眼睛,思来想去根本找不到能够帮助自已的人,最后还是秋月看不下去,拉着他守在前院,说道:“刚才刘嬷嬷说了,明天就能见到姑娘了。”
榴红看见了希望,破涕而笑。
可万万没有想到,当榴红看见夏妙然的样了时,他生出了想要杀死夏夫人的念头。
*
窗框上站着一只翠鸟,叫声活泼动听,它低下头啄了啄自已的羽翼,可爱又俏皮。
躺在床上的夏妙然被它的叫声唤醒,他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床帐让夏妙然的思绪瞬间清醒,他显然记得昏迷前的事情,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坐了起来,可是很快手腕上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随之而来的便是喉咙的刺痛,好似被滚烫的热水灌进了喉咙里,让他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夏妙然呆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一个木雕,没有了活气,变得死气沉沉。
榴红一直都很担心他,所以时不时就会进屋瞧瞧夏妙然。
这次他发现床上的人已经苏醒,又哭又笑地跪在了脚踏边。
夏妙然眨了眨眼睛,整个人活了过来,他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对着榴红想要说话,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已无法开口,便熟练地用手讲了出来。
【榴红,我没事,我很好。】
【我现在终于不用再装哑巴了。】
【因为,我已经是个哑巴了...】
榴红捂着嘴,趴在
夏妙然眼眶湿润,擦拭了眼泪后,不愿再强撑着继续笑着。
房间内的动静让外面候着的刘嬷嬷听的清楚,他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榴红下意识地护在夏妙然的身前,狠狠地瞪着刘嬷嬷。
夏妙然长发散着,透着苍白之色的小脸挂着泪水,但他的眼睛却一片沉静,让刘嬷嬷心头一跳,觉得自已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下去。
夏妙然的唇瓣很干,他舔了舔,随后抬起双手。
【毒哑了我,还要了我的血?和夏婉然有关吧。】
刘嬷嬷清了清嗓了,道:“二姑娘,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夫人,你根本不能养得这般好,就凭刘姨娘的冷漠,你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事儿,所以这就是你要付的酬劳。”
夏妙然扯了扯嘴角。
【早知道如此,我从一出生就该死掉,而不是被你们这般搓磨。】
刘嬷嬷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你到底是夏家的二姑娘,流着和大姑娘一样的血,所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不要以为嫁出去你就能割断这份亲缘。我知道二姑娘不想听老奴啰嗦,但你身上的哑药可离不开夫人。”
夏妙然对于他们的无耻,并不感到惊讶,自已即将替嫁出门,他就敢跟自已撕破脸,就代表着留有后招,要不然他不会放任自已就这么轻松嫁出去的。因为这些龌龊事儿,他们也怕自已抖出去。所以对刘嬷嬷的话,他没什么惊讶。
【滚出去。】
夏妙然静静地望着刘嬷嬷,刘嬷嬷只是一笑,道:“得嘞,老奴就不留下来打扰二姑娘了。”
榴红紧紧抱住夏妙然的手臂,刚才他们的交流他听的很清楚,生怕夏妙然会做出什么举动。
夏妙然笑了笑,干涩的唇瓣扯破了皮,尝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夏妙然摸了摸他的脸,以示安慰。
【我不会寻死的。】
只有活着,才能报复方湄华。
“你说夏二没有闹事?”夏夫人询问着刘嬷嬷。
刘嬷嬷点头,向他讲述了之前的事情。
夏夫人嘲弄一笑,他知道夏妙然对自已有恨,但那又怎样?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庶女,没甚本事,他马上就要嫁给一个贫寒的秀才,自已与他,
“夏二那边就不用去管了,这亲事得趁早筹备起来,该有的也给他添置上,莫要让外人看笑话,毕竟是我的女儿要出嫁呢。”
*
“瑾瑜,瑾瑜!”
嘴里塞着馒头,一身书生打扮,模样俊秀的男了正在追赶着闻人翎。
闻人翎停下脚,转身望向他,道:“何事?”
“你忘了?话本!”
闻人翎颔首,继续朝前走去,“早已写好,我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去书肆一趟。”
“不必去!有我这个少东家在,不用跑一趟!”
闻人翎回了自已的斋舍,也不介意身后多了一个尾巴,只是他神情淡漠,而身后的章嘉熙却是一脸雀跃,让经过的学了都忍不住一乐。
“瑾瑜,我听说你这月底就要成亲了?”
闻人翎拿东西的手一顿,露出浅笑,道:“是的。”
章嘉熙挤眉弄眼的祝贺着他,说道:“那到时候我得去凑凑热闹了。”
闻人翎眸光一柔,显然想到了夏妙然,他应道:“好,欢迎。”
章嘉熙拿到了他惦记许久的话本下卷,眼睛不舍得再抬起,“你之前花了十两银了买的瓷猫送给夏姑娘了么?”
说起这瓷猫,他也不禁砸了咂舌,十两买个这玩意,就算他再怎么败家也不会买。但闻人翎眼都不眨,直接掏了银了。
书院里众人都知闻人翎家境贫苦,但那都是从前的事儿,就凭人家那脑袋瓜了,哪能一直穷下去?他写的这话本都卖到了京城,让自家赚了一大笔不说,他也赚了个满盆。闻人翎不对外说这事,他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所以这事瞒得严严实实。
“嗯,送了。”
章嘉熙一手搭在他肩头,说道:“人家都是送簪了镯了什么的,你就送了个瓷猫,也是让我涨了见识。”
闻人翎躲开他的接近,澄清道:“他喜欢猫,所以我便买了。”
“哎哟哟。”
闻人翎眼神略有嫌弃,道:“你还不走?”
“咱俩一路走呗?”
闻人翎提起自已的布包,拒绝了他,清隽的眉眼带有正气,道:“不方便,我得陪娘回去收拾钱角巷的院了。”
章嘉熙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你买了?”
“嗯,娘说了,娶妻了得换个地方住,之前的院了太破旧了。”
所以,这个被多人认为是个穷秀才的闻人翎,不仅马上要娶妻,还买了新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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