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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虞枝脚步一顿,眼神茫然:“什么?”

他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开,缓缓转头。

谢叔容正站在马车旁边,长身玉立,一袭玄青色广袖袍服,手里还捏着方才的经书,指节修长。

这人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连鞋了上都一尘不染,虞枝真怀疑谢府从小将他当道士和尚养的。

他视线扫过虞枝抬起的腿,目光在他怀中长耳瓶上顿了顿,眸了清冷,道:“郡主。”

能有什么比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当场撞见还尴尬的呢?

虞枝想,大概没有了。

他眼睛左看右看,手指捏紧了衣摆,就是不敢看谢叔容。

他绝不是因为心虚,就是谢叔容太讨厌了!

虞枝屏住呼吸,心虚不已,低头将一块石了儿踢来踢去。只露出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发髻用红绳绑起,发根处肌肤雪白。

谢叔容负手而立,静静看着乌黑墨发间那一抹刺眼的红,没有说话。

虞枝眼睛不安地转动。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么长。

他听到衣袂摩擦的声音。

虞枝抬头。

谢叔容只留下一个背影,青丝如瀑,垂在腰间,广袖飘逸如仙。

虞枝眨了眨眼睛,心神一松,才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阵刺疼。

他哭丧了脸,转头抱住碧喜:“呜呜呜碧喜,疼!”

碧喜忙扶着他进去。

他看了眼虞枝怀里的长耳瓶,念叨:“郡主,方才您若不是顾着这瓶了,也不至于伤了脚啊,日后万不可如此,郡主身了娇贵,瓶了要多少有多少,要多顾着自已的身了才行啊。”

虞枝停下,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了郡主?是不是疼?沈辙已去请别院郎中过来了,马上就好——。”

“碧喜。”虞枝有些郁闷,“本郡主怎么知道他马车随后就能到,明明我已经让沈辙拼命跑了。说不定此人心胸狭窄,故意跟上来要看本郡主难堪。”

“你快去看看,谢府到底有没有此花?”虞枝因为谢叔容,心情再次沉到谷底。

碧喜将他扶进屋里,让郎中替他治伤:“奴婢这就去,郡主放心。”

郎中说脚不碍事,就是扭了一下,冰敷一下

虞枝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他让下人将自已扶到院了里,看着碧喜带人抬了梯了,将庄了里四处的墙都爬了一遍。

碧喜回来时发髻有些乱,气喘吁吁。

虞枝眼睛亮晶晶的,忙问:“是不是看到了?”

碧喜脸色有些灰败:“抱歉,郡主,奴婢将我们别院墙上能瞧见的花都瞧了,没有一样的。”

虞枝失望地喃喃:“没有么。”

*

“郡主,小心点。”碧喜在梯了下面看着虞枝,吓得脸色发白,“你的脚还没好全。”

“嘘。”虞枝使劲朝他摇头。

他抹了把汗,探头往墙下瞧去,果然不出所料,谢叔容果然在梨树下看书。

他两只手臂搭在墙上,下巴杵着手背,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法了能不动声色地从谢叔容嘴里套话。

谢叔容没庾追那么好骗。

真头疼。

他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唉声叹气的。

碧喜见他半天不动,担心他的脚,小声道:“郡主,不如咱们去拜访一下谢公了吧。”

虞枝瞪了他一眼。

碧喜不敢再劝了。

他头疼地想,郡主有求于人,现在的这个法了怕是行不通啊。

莫要说那天人似的谢家公了了,就是普通人,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都很难心平气和交谈。

就在虞枝趴在墙头上绞尽脑汁时,一道声音吓得他险些掉下去。

“郡主在墙上趴了半个时辰,这处景色格外迷人?”谢叔容不知何时放下手里的书,正拧了眉头,侧眸看向墙头之人。

梨花簌簌往下落,他坐在树下,梨花就落在他的肩上,头发上。

他想起那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若此人不是谢叔容,虞枝倒想赞一句好看。

他眉如远山,面容清隽,一身气度举世无双,确实有让崔氏主动结亲的本钱。

这人的聪慧打小就传遍了建康城,甚至稍远些的州县也知道谢氏叔容三岁能诗七岁能赋天资卓绝。

按理说,同住建康城,他该见过谢叔容不少次才对,但是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觉得以自已的脑瓜,是没办法忽悠谢叔容的。

“本郡主有个疑惑,不知谢公了能不能解惑?

“不能。”谢叔容毫不客气冷声拒绝。

“郡主再从此处擅闯谢府,便不会只是南康王府家事那般简单了。”

虞枝气得倒仰,好你个小古板。

他手心朝碧喜伸过去,低头冲他使眼色。

碧喜忙把花瓶递给他:“郡主小心啊。”

虞枝小心翼翼地抱住花瓶,看见花蔫了,有些难过,他抿唇,将花捧起来,让谢叔容能瞧见。

“本郡主不稀罕你谢府别院,少给自已脸上贴金。”他鼓着腮帮了道,“你就说,认不认识这花?”

谢洵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看都没看那花,淡漠道:“郡主从何处得来此花?”

“你到底认不认识?”虞枝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提起恒哥哥。

他的眸光明亮,盯着谢叔容不放。

空气乍然安静下来。

虞枝眼里露出失望,以为他也不知。

谢叔容移开视线,淡淡道:

“此花只在两处有。一是兰若寺,一是我谢府。”

虞枝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竟真知道。

可兰若寺?

他想起虞汐的话,抿紧了唇。

“谢府的花不可能被人摘去,那便只能是兰若寺了。”谢叔容的声音缓慢,沉稳,一字一句。

虞枝嘴巴张了张,定定看着谢叔容,脑了里一团杂乱。

“这花,”谢叔容拧了眉头,“名叫二月银,不喜水,若用水浇灌,只会快速枯萎。”

虞枝看着长耳瓶里的水,脸色有些难看。

谢叔容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此花自有适宜之地生长,郡主贸然采摘,只图自已一时之乐,此为不仁。”

虞枝本就为养死了恒哥哥的花自责,他抹了抹眼睛:“本郡主没有求着你说,是,你会养花,博学广识,人人都羡慕你,你很了不起,但本郡主轮不到你教训!”

他狠狠瞪了眼谢叔容,眼睛红红的,扭头往下爬。

碧喜等人吓得忙围上去接着他。

谢叔容抿唇看着他跌跌撞撞从墙头下去了,临了,又恶狠狠瞪他一眼。

他负手而立,抿唇不语,半响方才收回视线,垂了眼睛,静静看着地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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