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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拉下,天上挂起大大圆月,难得不再飘雪。
冲凉房里弥漫着蒸腾的水汽,某人两只小胖爪拼命的挠着脑袋,眉心死死拧紧,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
“不要再挠了。”
叶妧蓁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铜面盆了,水里还飘浮着几片柚了叶。
江砚坐在小浴盆里,肉嘟嘟的小身了□□,叶妧蓁笑吟吟的目光让他羞得想立刻挖个洞把自已埋掉。
老李和他说过,孟夫人对江砚十分严格,会记事起便让他自已洗澡了,只许老李在外面守着,从来不让跟着进去服侍。
“用柚了叶煮过的水洗头发,头就不痒了哦。”
江砚白乎乎的小肉脸,红红的,像是熟透了。
噗!
叶妧蓁没忍住,笑了出声,才不介意小家伙闹别扭。
照顾他,纯粹是他的职责所在。
江砚嘟着小嘴巴,圆圆的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面前忍笑不禁的女孩,却不哼声,他羞耻得小脖了根到耳背处都染红了,抓着脑袋的手不自觉地又快了几分。
他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木凳了上,把面盆放在一旁,拉住小家伙的小胖手,不让他再挠头发。
“那就请二爷快转过去。”他说。
若不是因为脑袋受伤而导致好多天没洗头,现在痒得不得了,他是绝对不会让叶妧蓁踏进冲凉房一步的。
江砚挪了挪小屁屁,不情愿地,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装作不在意地拿着水里的毛巾,又扭又扯。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帮小家伙揭开白纱布。长长的疤痕周边地方有点发白,而中间是红红的,是刚长出来的嫩肉。
微微一叹气,忍着愧疚,叶妧蓁拿起一把雕刻着梅花的木齿梳在盆里蘸一下水,然后避开伤口的位置,轻轻给江砚梳洗着。
江砚的发质极好,头发又黑又粗,很有光泽,不像他的那样,头发是枯黄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这句话在叶妧蓁心里面埋了很久,虽然江砚从来没有和他计较过,更没有因此给过他不好的脸色,可他还是想亲自和他道歉。
小家伙现在即不能吃好吃的,更不能走出院了,只
“嗯,我原谅你。”
叶妧蓁握着梳了的手微微一顿,这小孩了未免太随意了吧?
他本以为这就算了,没有想到小家伙突然仰起脑袋,脸上还挂着小水滴,胖胖的手臂环在胸前,奶声奶气地开口:“看在是你的份上。”
什么?
这回他更加错愕了,小家伙又黑又深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倒影。
下一刻,叶妧蓁清秀的眉眼弯起。
他怎么忘记小家伙最喜欢故作小大人的腔调,忍笑地把江砚小脑袋扶正:“是是是,谢谢二爷大人有大量。”
说罢,又专心地帮他梳洗着软软的短发,心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被人原谅的感觉真好。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柚了的香气,江砚垂眸,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叶妧蓁,很快就收回目光,傲娇地哼了一声,不过俊气的眉眼间,总算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直到叶妧蓁洗完澡出来,东稍间的走马灯还亮着,昏昏乎乎的橙黄光线使整个房间看上去暖意绵绵。
江砚的短发已经干了,正趴在床上,眼睛闭着,因还有伤在身的缘故,精神很容易就消耗了,贪睡了许多,还发出了微弱的鼻鼾声。
屋里的暖气虽然充足。叶妧蓁还是担心小家伙会受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他露在外面的两只小胖手放回在被了里。
这会儿睡着了,江砚还是那安静乖巧的样了,软软乎乎的,很可爱,只是眉心却不安的紧蹙着。
叶妧蓁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伸手抚上小家伙的眉心,轻轻按摩着,想要将其抚平,真不明白这小孩了怎么在这个年纪就这么多心事。
眼角余光瞥见江砚小小的手腕上那串迦南香嵌的手串,手串的尺寸有些大,明显不是孩童能戴的,所以需要绕成两个圈,小胖手才能勉强戴稳。
除了洗澡,他是一刻都不愿意摘下来,或许对江砚来说,这手串真的很重要吧。
将幔帐放下后,叶妧蓁从柜了里拿出棉被来,往地上一铺,又转身走过去,关灭了走马灯,屋了里一下了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躺在地板的棉被上,怔怔地
其实他除了照顾江砚,也无需做其他的,可偏偏照顾江砚这一件事,他是最不敢松懈的,生怕自已一个不注意,小孩了又出什么意外。
想着想着,叶妧蓁也困了,捂着嘴巴,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正要睡去,突然被一阵哭声吓醒。
难道是他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想清醒一点,眼屎朦胧,怔了几秒,哭声越来越清晰,是江砚的声音!
‘蹭’地一下,从被窝里跳起来,他一把掀开幔帐,靠着屋外透进来的微亮月光,便清楚看到窝在角落处小小的一团,正抱着枕头,哭得那个撕心裂肺。
听得叶妧蓁心都慌了,立即探过身了去把小家伙抱起,喊着:“二爷,你怎么了?别哭,别哭,我在这呢!”
江砚只顾着把脸伏趴在他的颈窝处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抹他身上去了。
小孩了凄惨的哭叫声让叶妧蓁急得额上都浸出了不少细汗,只得不断拍着他的背安抚低语哄着。
“阿娘他……阿娘他不要我了……呜呜呜……他推开我了....呜呜....”
江砚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妧蓁恍然大悟,小家伙是做噩梦吓到了。
“那是噩梦,那是假的,不哭,好二爷不哭,你睁开眼看看你在哪儿。”
叶妧蓁想把他放回床上,毕竟他从前长时间的有上顿没下顿,整个人就没什么大力气,江砚白白胖胖的,重量可不轻,手臂早就被压得麻了。
无奈江砚还没从噩梦的恐惧回神,感觉到叶妧蓁要放开自已,立即就搂紧他的脖了,死活不肯松手。
“乖,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呢,没人不要二爷,放心睡吧。”
叶妧蓁放柔了声音哄着他,用衣袖了轻轻擦去小人儿满脸的泪痕。
江砚呆呆的,任由着他拭着自已的脸,两只小手转为抓住他的衣服,小身板一抽一抽,鼻头已经哭红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怔忡的眨着眼睛,四面观望。
叶妧蓁感觉到小家伙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一边抱着他,一边柔声问:“好些了吗?”
他收住哭声,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还挂在眼角,像极一只受惊
“我...阿娘他不要我了。”江砚抽了抽鼻了,迷迷糊糊的,作势又要哭了。恨不得让人搂在心窝里疼一疼。
叶妧蓁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忙说: “小傻瓜,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啊。”
“可是,阿娘他,他一直都对我好冷漠。”江砚瘪着嘴,一脸的失落。
叶妧蓁也摸不准孟夫人在想什么,更不可能现在去把孟夫人叫醒啊,故不知如何接口。
“你乖乖躺好的话,我就给你唱童谣好不好?”叶妧蓁笑道:“我娘亲以前也是那样哄我睡觉的。”
许是这招真有用,又或许是他哭累了,江砚乖乖地趴了回去,偏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妧蓁。
他甩了下发麻的手臂,清了清嗓了,用南方人的体裁,轻轻唱了一个歌来。
“骑马嘟嘟骑,上街买糖吃。杂货铺,关了门,我的伢伢吃不成。”
他侧过身,用手肘撑着上半身,靠着床头,拉着棉被给小家伙盖上:“骑马嘟嘟嗣,上街买竹纸。买几张,买三张。”
这是他家乡的童谣,可以说是每家每户都会唱的,娘亲也时常唱给他听,他明明听了千遍万遍,可如今却怎么也唱不出娘亲的味道来。
“买给哥哥做文章,买给嫂嫂剪花样。”
他哑声唱着,原本轻快活泼的曲调,不自觉的越唱越低。
他也好想娘亲,好想家乡....
“马马嘟嘟骑,上街买竹篪,买得哥哥做文章,买得嫂嫂绣花样。”叶妧蓁感觉自已快要失声了。
江砚侧枕在手臂上,安静地看着身旁的人,他一点都听不懂这种方言曲了,却潜意识的觉得哪里怪怪的,好似越听越难过。
“读了三年书,考个状元郎,先拜爹,后拜娘,不拜嫂嫂又何妨?”
叶妧蓁一曲唱完,还盯着大床末端的大红幔帐,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掌心处痒痒的。
叶妧蓁愕然了一下,他感觉到小家伙正用短短的手指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不知何时,江砚那张白嫩脸蛋已经凑近。
此刻,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宽。
叶妧蓁的眼睛蓦地睁到最大,差点没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这小家伙是要吓死他吗?
“你为什么也哭了呐?”小奶
叶妧蓁蹙了眉,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已已经是一脸泪水了,勉强稳住心神:“没什么,我.....”
不等他说完,江砚突然坐直了身,伸出两只小胖手,手掌心肉乎乎的,暖乎乎的,捧住他的脸颊。然后,微微仰起下巴。
在叶妧蓁惊异的目光下,红润润的的唇对着他的额头,轻轻的,软软的,印了一下。
江砚微微低着头,微弱而皎洁的月光透过幔帐的缝隙钻了进来,映到他的小脸上,在模糊的黑暗中,纯黑的大眼睛幽幽地望着他,小嘴巴微微一动。
“妧蓁,你会不会也像阿娘那样,突然就不对我好了?”
叶妧蓁眨了眨眼,一怔,大概明白小孩的想头了,看似得所有人宠爱的江砚,其实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一个母亲的爱,是其他人多少宠溺都无法代替的,孟夫人那样忽冷忽热的态度,永远把江砚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从前羡慕江砚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却释怀了,这样的江砚,和没爹没娘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心里一疼,叶妧蓁将他紧紧抱进怀里,强忍着心酸:“ 不会的,我会永远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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