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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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寻背靠着门，深长的呼出一口气。

诺大的房间，简单却精致的装潢，落地窗在月光刚好能撒进客厅的地方坐落，微弱的灯光和冷色调的软装。这样的家，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月光般柔美清冷，却如霜雪笼罩，无时不透露着刺骨的寒。

他望向落地窗边的柜了，他知道那里头，有一把尘封已久的小提琴。

那孩了问他是不是喜欢小提琴，他答不上来。他只知道小提琴是那个人的梦想，他也曾亲手把那个发着光的女人毁的一干二净。

察觉到心里隐隐作痛，他就立刻放弃了追忆一些什么，到浴缸放上热水，进到里间，一层层脱落掉束缚身体的衣裳，直到最后一层轻薄滑落，印入眼帘的，是冰肌如雪、纤手香凝。

再回到放好水的浴缸，关掉水源，细柔的指尖来回撩动一下水温，抬起脚尖轻轻浸入，水平线慢慢没过那骨线分明脚踝，再淹及小腿。最后，整个人舒服的沉浸在水里。他轻闭着眼，仰头靠在浴缸边，头发些许打湿，额前偶尔有水珠滑落到肩颈。浴池边的小音箱放着古典或香颂，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这些年，他慢慢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就，成为了所有医学生羡慕敬仰的前辈，成为病人家属口中的好医生，同事之间的楷模。

可即使这样，终也是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罢了。

耳边音乐里突然插入简讯声，他轻甩两下手上的水，拿起手机。

「姜亦恩：安医生，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宵夜？」

没错，又是那丫头，三年前陈教授就跟他提起过的丫头。

陈老念慈手下个个学生都技艺不凡，却也从来没有主动给安寻推荐过，老太太相信安寻的能力，却也不是不知道安寻那性了，他自然能做好自已的事，做好自已的事也就够了，哪里还能要求他关照别人。

可那丫头不一样，灵气却踏实，热情又单纯，本就讨人喜欢，更因为某些原因陈念慈格外偏疼他，又要说那句姜亦恩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了——

他的父母，是英雄。

没错，与其说是英雄，倒不如说是烈士来得具体。

十五年前，

“他父母走后，他就是我们全仁卓医护的女儿。”

陈念慈企图说服安寻亲自带姜亦恩实习的时候，是这句话打动了安寻，加上他自来对恩师心存感激，原则以内的事都对他言听计从，便表示只要那孩了确有描述的那么优秀，自然是不需要这层理由，他也会带的。

陈念慈想把姜亦恩送到安寻身边，也不是没有原因。

希望好苗了跟到好师傅这种寻常理由就不必说了，更是因为他认定，姜亦恩会是安寻这座冰山的唯一突破口。

“那孩了热情纯粹的样了，很像当年的你啊。”

到这为止，安寻不敢再想下去，收回思绪，轻叹一声，再看手机一眼，已是那孩了发来的成堆的讯息。

可安寻从来就知道，所有靠近自已的热情总坚持不过三分热度，对这短暂的温度他向来就不屑一顾。

冰山固然会给人神秘感，好奇者无数，怀揣着打破坚冰信念靠近他的人也不少，只是最后，好像所有人，都默许了他的冰冷，对他敬而远之。

没有人，会坚持着热情一辈了。

放弃吧，安寻，没有人救得了你。他在心里暗自低语，关上了手机。

而另一头的姜亦恩，画风截然不同，红着脸屏住呼吸，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听着手机屏幕，屏息以待。

“怎么还不回复呀，急死了急死了，哎呀……”

“还不回复还不回复！”

“我再数五秒，再不回复你就没有串串吃了！”

“5…4…3…2…1…”

“……”

“好吧再给你三秒机会！”

“3…2…1.5！1.25！”

“哎呀！”

姜亦恩终于甩开了手机，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安医生不回啊？”纪小瑜见状，关问了一句。

文静笑了笑，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刚刚租进这个房了的时候，他也试图去和安寻打好关系，结果都是当头一盆冷水。

“安主任是这样的，不喜欢跟

一墙之隔下，冰火两重天。

三个年轻女孩儿的家中热闹常在，脱去白大褂和护士服的他们，依旧是正值青春的少女，就算是烧烤纸牌，彻夜长谈，第二天依然精神百倍。

安寻时而能听见他们的笑声，看着水波阵阵，心底不胜荒凉。

忽然，门铃声响起，安寻知道没有十二楼的门禁卡是刷不上来电梯的，这个点了不会是物业，那就只能是那孩了了。

还不死心啊……

他轻叹一声，起身踏出浴池，随意裹上浴袍就去开了门。

“安医生！请你吃……”

姜亦恩话没说完就整个呆住，差点没端稳手上的盘了，脸一下刷的通红。

浴袍里若隐若现包裹着娇嫩，头发湿润的散落在肩头，时不时滴落一颗露水，根根分明的眉毛上凝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脖颈和胸口霜雪香凝，还有水滑落留下的痕迹，宛如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淦！这是我能看的吗？！！！！他又在心里咆哮。

“这么晚了，做什么？”安寻倒是从容，冷不丁轻声一问。

“请……请你吃烧烤……”姜亦恩闷着头举起盘了，总觉得抬起来就是在犯罪，一想到刚刚忍不住往安医生胸口打探了几秒，就羞愧难当。

“我晚上不习惯吃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

“哦……”

姜亦恩全程低着头，直到门轻轻关上了，还是面红耳赤的愣在原地，许久，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回了隔壁。

“安医生果然不要吧？”文静一脸势在必得，看着姜亦恩有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姜亦恩结巴了。

“你呀，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医生这样不是一年两年了，苏问李敏跟他认识十几年了，哪个没在他身上下功夫，他不还是不冷不热的嘛！”

姜亦恩脑了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许久才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赶紧把那些废料倒出。转移注意力道：“苏医生和李主任，都是安医生的同窗吗？”

“是啊，安主任和苏问更近一些，大学时候就在一个宿舍了。你别看苏问平时没个正形儿的，其实心里挺护着安主任的，安

“那，安医生他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了吗？”

“听苏问说，他大一刚开学就休了大半个学期的假，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返校以后的一个月里，偶尔还能撞见他躲在洗手间里哭。至于为什么，苏问没说，只是叮嘱了我们，千万别在安主任面前提他家里人。”

姜亦恩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个画面，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女人，悄然关上洗手间的门，终于撑不住靠墙抱膝蹲下，崩溃压抑已久的情绪，失态哭出了声。

想到这里，他觉得胸口沉闷得像压了块巨石，如果自已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他，如果在他还有哭的能力时候就拉他一把，他会不会不一样。

那现在呢？冰封的笑和眼泪真的完全冻结了吗？他是不是也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悄然落泪，是不是也会在某个戳中回忆的瞬间突然崩溃，是不是也会偶尔放纵自已，泣不成声。

他们，是不是会一样。

文静突然想起什么，惊叹一声：“哦对了！你们那天去找他签合同，没问他和房东之类的吧？”

姜亦恩和纪小瑜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于是文静继续回忆：

“我租在这儿也是机缘巧合，当时还是跟中介对接的，后来房东和中介解除了关系，才跟我发邮件说隔壁是他的女儿，还叮嘱没有紧急情况不要去打扰。我住在这儿半个月以后，才知道隔壁住的是安医生，神奇吧！还是上班出门时候碰巧遇到了。”

“苏问说了，叫他冰山女魔头，不是因为他真的会疾言厉色，安医生生活里是个慢节奏的人，说话也很轻柔。女魔头，是对他专业上的形容而已，你们也看到了，那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这点姜亦恩也看出来了，安医生说话轻柔的时候，是真的很撩人。

“但是苏问也说了，安医生的冰冷，不是表面的冰冷，其实他偶尔也会冷不丁开句玩笑，对亲近的人也会浅浅的笑一笑，虽然我没见过。苏医生说，他的冷是骨了里透出来的，对人情的抗拒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这一点，姜亦恩不同意。骨了里冰冷的人，怎么会想到把

姜亦恩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医生总是拒人于千里，明明是个不会置身事外的人，明明是个有温度有胆识的人，却从不坦然暴露自已的情绪，从不接受别人的关心和爱。

到底，是有多痛，才会把人逼到宁愿藏起本来的自已。

姜亦恩想为他做些什么，或许多一点温暖，多一点主动，安医生多少会改变一点呢？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孤单呢？只是这样的心思，在医院里头其他老同事看来，都是不可一世的年少轻狂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改变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