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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郑仁把A4纸叠好,在背面又写上——谢伊人收的字样。
“还真是有异性没人性,你就不知道给老潘主任留封信?”苏云眼睛眯着,声音有些不易觉察的抖,但还是坚定不移的怼郑仁。
这种时刻,这种方式,才能缓解苏云心里的紧张。
“没必要。”郑仁咧嘴,笑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海。真有不幸,有朝一日老潘主任想起我,说一句这小子没给老子丢人,我也就知足了。再多的,没必要。”
苏云想着什么,入了神,渐渐也不说话了。
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了事态的严重,这封遗书,是真的遗书。
过了一会,有机组人员逐一收遗书,他们很郑重的向每一位第一时间赶奔前线的人表达了尊重,并很严肃的承诺会把信件亲手交给家人。
空姐们的眼圈红乎乎的,对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表达着发自内心的感谢。
机舱里渐渐沉寂下去。
大概飞了三个小时,飞机开始下降,郑仁知道即将抵达蓉城。
飞机降低飞行高度,几分钟后,穿过厚密的云层,郑仁猛然注意到眼前的情景为之一变。
巨大的烟柱滚滚升起,遍布旷野。
从飞机上鸟瞰下去,从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狼烟遍野的战争时期的紧迫感。
几乎在同时,很多人注意到这一点。
机舱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这里的情况,远远要比想象中更为严峻!更为险恶!
忽然,地面像是海平面一样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浪。波浪翻滚,很是……壮观。
可是现在没人欣赏这种壮观,这是自己即将面对的险境。
随着波浪绵延,下面小的像是一个个黑点般的东西忽然迸发出一团火焰,不知道是油罐车还是什么在晃动中燃烧起来。
郑仁很紧张,手握成拳,手心里汗水满满。
这就是地震么?余震也这么强?真是哔了狗了!郑仁很少见的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可是,一切都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十几秒后,远处天边一座大山出现异状。肉眼可见的,随着地面波浪的蔓延,大山的山尖出现倾斜,而后缓缓倒下去。
山峦像是一块奶酪一样,被一柄看不见,但是烧的通红的刀子一刀斩断。
倒了……就这么倒了?!郑仁心里愕然,看的目瞪口呆。
随着一团浓厚的烟雾的升起,……再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烟尘弥散,半边青山被遮住。
数声压抑的惊呼从各个角落响起。
MB的,这特么是余震么?余震都这么厉害,震中到底什么样!
“我去……老板,富贵儿那张乌鸦嘴,要是能回去,我特么一定把他嘴给撕了。”苏云看到后,马上想起教授,小声嘟囔着。
这清奇的脑回路,是怎么思考问题的,还真是让郑仁不理解。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要说点什么。
要不然,这种末世一般的场景让人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真的是难受啊,如果有可能,谁愿意去这种地儿?
飞机盘旋,降落。
随着高度降低,巨大的压力差让人产生一种失重感。
飞机降落的很急,可以看见,有数架飞机同时盘旋在半空中。
这要比平时的空港更加忙碌。
当民航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郑仁感觉到剧烈的震颤,可以看到停在机场跑道上的飞机和地面像是波浪一样波动起来。
在半空中看,和落下来亲身体会,截然不同。
看到的,只是波浪。可是虽然波浪已经小了很多,但作用在身上,郑仁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自己的身体,要把自己直接撕碎一样。
这难道是余震么?郑仁心生惶恐。
不会还没下飞机,就要坠机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不甘心啊。不过已经降落,在地面上磕磕碰碰,应该不要紧,郑仁安慰着自己。
眼前的情况是那么的陌生,从前没有见过。如果这是余震……郑仁马上想起那座倒塌的山峰。
这是余震,也达到了平时所谓大地震的程度。
郑仁深深吸了口气,一回头,看到苏云贴在自己身边,眼神里带着些畏惧的看着“波涛汹涌”的机场。
“真的很吓人,我没见过。”郑仁道。
“我也是。”苏云的声音有些嘶哑。
忽然,一阵低微的啜泣声从客机前面传来。郑仁顺着声音看去,是一名空姐,捂着脸,尽量压抑自己的声音哭泣着。
但因为情绪太激动,再怎么压抑,还是无法抗拒那种惶恐与悲伤,啜泣声从手指缝里传了出来。
郑仁记得,这架飞机是川航的。
那面化为一片废墟的土地,也许就是她的家。
这片饱经天地蹂躏的土地,就是她的家。
她的家人,生死不知。
人世间,最难莫过于生死离别。可是让人无奈的是,或许连给家人一个体面的送别都做不到。
除了哭泣,还能做什么?
乘务长年纪较大,她强忍着悲伤,去安抚哭泣的空姐。可是没用几秒钟,两人一同相拥,痛哭失声。
美丽的电视台主持人沉默,眼眶瞬间湿了,低下头不忍再看。
在她身后的摄像机依旧工作,只是摄像人员的手在颤抖,不知道是飞机颠簸,还是别的什么。
几经颠簸,仿佛过了数年一般,飞机终于停稳。只是飞机不再滑行,却依旧不稳,像是坐一艘船上,随着海浪的翻滚,船体也随之波动。
机组人员开始忙碌起来,空姐们眼睛里的泪水不时滴落,亮晶晶的,像是露水。
随着机舱门打开,一声军令,机舱里的人齐刷刷站起来。虽然心底各种恐惧,但却没有人说话,沉默的像是一座座压不跨的大山。
飞机上穿着军装的医生们逐一走下飞机,空姐分成两排,站在扶梯下面。
“谢谢,谢谢您。”川航的空姐不住的道谢,她们知道,或许这些年轻人以后无法活着离开这片热土。
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虽然他们也恐惧,但是却没有因为恐惧而退缩。
鞠躬,致谢,是她们唯一能表达、发泄内心情绪的方式。
说着说着,空姐们就哭了,已经降落,完成工作,不用再压抑内心的情绪。
哭声和不成腔调的道谢声中,帝都的年轻医生们用一种不同的方式,踏上了这片土地
机场一片繁忙。
蓉城机场已经关闭,民航上下来的,都不是旅客,而是第一批来自全国各地,抗震救灾的人员。
有运输机运载大量抗震物资、食物和水,以及医疗用品。
远处有数量众多的迷彩军车在机场等候着。
那名负责的军官下了飞机,黑着脸,正在拿着步话机通话。
他一脸严肃,只是听着,直到最后才立正,吼了一声,保证完成任务!
下了飞机,人群没散,而是本能的组成队列,等待下一步指示。
“三十五岁以下,住院总级别的人,出列!”
几人迈步出列,郑仁和苏云没有对视,但不约而同的一起迈出脚步。
每个人都挺起胸膛,昂着头。
郑仁怔了一下,自己该怎么做?
“你们俩?”军官见郑仁和苏云比其他人更为年轻,有些疑惑。
“报告首长,我们两人是国家特殊人员。水平高,能力强,请下达命令,保证完成任务!”郑仁用力吼道。
这要是在平时,这句话就得引起大多数人的不满。
水平高,能力强,哪有自己说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越早执行任务,就越是危险。
说是赴汤蹈火,也不为过。
……
……
注:省城肾内科的大姐说的,她坐的川航飞机到成都,空姐说谢谢,说着说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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