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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距离万族大会结束,已过去六年之久。
“师兄,陈师兄,我回来了。”
一身轻便衣装的女子从飞剑上轻跃而下,气质飒爽地立在二人面前。
“云师妹好久不见,你这趟可有收获?”
原本与陈浮生正在对弈的商千秋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笑脸相迎道。
女子剑眉微蹙,轻声道:“我来此就是与你说这事的,这五年来我御剑飞行闯荡了大半境外,可惜依然没有寻到那周怀之等人的踪迹,新月之地也早已人去楼空。”
商千秋颔首道:“意料之内,云师妹不必纠结,既然这几位疑似与那位陛下扯上了关联,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交情,也会有人出马,料理好一切后患。”
女子剑仙忍不住轻吸了口气,低声道:
“我还是觉得这太过离奇,那位存在怎会真灵转世到这座残破世界?”
商千秋平静道:“无论是与否,我们只需按师门旨意调查下去便是,说实话,我倒希望真如师尊所言。”
言罢。
他顺势抬头望向头顶的波澜星河。
自从这方世界打开了与星灵之海的通道,每逢入夜,天幕上凸显的群星,较之以往格外明亮生辉。
而在他这等练气士眼里,这方世界内弥漫涌动的星力日渐浓郁,似乎是要填补之前数千年的空缺。
这等浓郁的星力若是换算为他们东部星空的灵气,那么最多三四年的时间,这座原本残破不堪的世界就可比肩一座完整的洞天福地!
真可谓是起死回生!
事实上这一幕并非是个例。
尚在东部星空时,他代表宗门例行巡查周遭星域的时候,就发现了数处与眼前世界或是相似,或是相反的状况。
有世界突然灵气暴涨,浓度上升不止一个层级。
也有世界灵气散溢,从大道鼎盛转为末法之纪。
等这一消息上报上去,宗门对此的重视程度更是远超他的想象。
他为此特意去见了师父,询问前因始末。
那位道门第三圣,剑宗之主莫观道人只说了四个字——“群星位移”。
也是在那一日,商千秋才知晓了一则惊天动地的隐秘。
原来这天地间最大的法阵,不是南部星空用来绝地天通的,也非是他们东部星空重建的巍峨天庭。
而是万灵众生赖以生存,遍布星空每一角落的浩瀚星辰!
每一颗盘踞在星空中的星辰,都是一个阵眼!
如恒沙般的星辰汇聚成了一座将整座星空都为之囊括的巨型法阵!
而在师尊的口中,这座古往今来未曾有可比拟的巨型法阵,只有一个作用。
那便是滋养万灵。
在万灵未生的混沌纪元,古老的至高神灵送了一幅画给这座空旷寂寥的星空。
在那之后。
万灵依次渐生,继而登高。
而时至今日,这座覆盖了四部星空的法阵依旧在平稳而沉默地运行,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一直到数万年前。
也是在那一日,自大宇宙之战后,北部星空至高无上的领袖首次离开了祂的神座。
按照师尊所言,那位至高神灵是这座法阵的根源,祂离开神座太久,法阵的运行将不可避免地走向终寂。
群星开始移位,偏离既定的轨道,就是如山铁证之一。
在那位消失数万年后,群星终于无法再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行下去,开始产生了偏移。
而也正是群星的移位,让大虚空深处的存在有了可乘之机,导致北部星空陷入了混乱的局势。
哪怕是已经恢复和平的东、西、南三部星空,也将不可避免地再度陷入混乱。
“渡世宝船”将翻,不要说是万灵众生,便是早已得道的圣人道祖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在这场大劫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幸免之理!
所以无论是为了平定北部星空的战乱。
还是为了让群星回归既定的轨道。
这世间生灵都必须寻到那位陛下的行踪!
而碍于失踪的那位陛下态度不明,更因为敬畏四部星空间的守则,其余三部星空的圣人道祖级存在,都不敢,也无法在这个时间段踏足北部星空的疆域。
这也是师门派他们来此的原因之一。
而与这位陛下平起平坐的另外三位,却是至今未见有插手其中的动向。
至于到底为何,其中又藏着怎样的隐情关键……
他商千秋还没那能耐看出内里关键。
哪怕是他的师尊也未必有资格知晓其中隐情。
“轰!”
遥远的天幕之上传来一阵轰然巨响。
一道庞大的阴影凸显在夜幕之上,隐隐仅能看见一道狰狞的轮廓,仿佛有怪物趴在培养箱外看着箱内的世界。
商千秋面色难看,冷哼一声。
天魔邪祟,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窥伺此界!
若非这座残破神国的世界壁垒未破,对方怕是数年前就已闯入此界。
而这座世界的世界壁垒,不仅隔绝了外界进入内部的可能,也让身处界内的他们无法外出。
不然以他商千秋的性子,定然要与外界那头天魔做上一场再说。
东部星空,斩天魔最多者,道门剑宗。
一旁的陈浮生双手负后,冷冷凝视着天幕后的邪神。
从诸神那传来的消息看,这些天外邪神与他们间并无调和的可能。
对方的目的是侵吞此界,而作为栖息在这一界的生灵,他们彼此间天生便是对立关系。
这六年来诸神疯狂备战,对所有高位法外者开放根源之海,以时光证道的那位真神更是数次出手,以诸神手中保存的真灵为基,将历史上有名的强者一一复活。
但可惜的是就目前来看,这股力量迎上天外的邪神,仍是杯水车薪。
好在,他们还有一股外援。
将现世四境作为路口的境外强者们,已经有超过八成,许诺与这一界的生灵联手对抗天外邪神。
这其中也包括了他身边的商千秋等人。
但在陈浮生眼中,未来依旧可虑。
他没有自信能在接下来的大劫中保全东境,庇护所有东境子民。
这是领袖者的哀恸。
……
……
万里汪洋凝结成冰,乱石般的冰川耸入云端。
在这已沦为极寒死地的地方,有一对父女隔空对峙。
男人欣慰地看着彻底长大成人的女儿,心底蔓延了数千年的忧虑终于烟消云散。
而黛妮绯希尔则是视若仇敌般,冷眼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目光温柔如水,浑然没有传说中那位深渊暴君应有的姿态。
他看着眉眼彻底长开的女儿,神色恍惚,仿佛在女儿的背后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只是那女人的眉眼盈盈如水,而女儿的眉宇似乎继承了自己一贯的冷冽。
这让男人不禁有些愧疚。
就像她说的一样,女儿随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对性子极像,都在某些事情上莫名死犟的父女,就这般在冰川上对望许久。
没有人率先开口。
男人似乎是想多看女儿几眼。
女儿则似乎是半句都不想和某人讲,又似乎是死也不愿主动开口。
时间仿佛在此地驻足凝固。
一直等到五道身影依次出现,将黛妮绯希尔围困在中间后,男人才轻声道: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去的路,又何必还要回来?”
黛妮绯希尔扫视了周遭一圈,冷笑道:“怎么,自己没把握,找来了帮手准备联手镇压我?”
男人哑然。
他深深看着面前倔强依旧,从不曾露出半点怯色的女儿,笑容从所未有的温柔:
“我听说你在外面找了一位很厉害的老师,很好,这是属于你的缘法,以后记得在人家门下,不要随便甩小性子,外面到底不如家里,那位老师再是如何好,也不会无穷尽地任由你乱来……”
“家里这次怕是保不住了,所以等去了别处,就别老想着家里了,更不要回来,也别想着给家里报仇,给我报仇,一切都是命数罢了……”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母亲的事恨我,只是当年你还小,我不能与你说太多,而等你长大后,以你当时养成的性子,我更不敢将这一切告诉你,如今想来,就让这份仇恨停留在我这里吧,我已经准备好去寻你母亲了。”
一旁以盖亚为首的几位真神,都面色复杂,兼有些陌生地望着他。
很难想象那个以沉默寡言著称的男人,竟会在这一刻如此絮叨不休。
好像这就是最后的嘱咐。
黛妮绯希尔冷冷听着男人的絮叨,终于忍不住,爆发道: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决定我的道路?”
男人笑容温柔依旧,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似乎将以往数千年的笑容全用在了今日。
他忽然抬起手,一侧的几位真神同时起手,以此界的规则之力将黛妮绯希尔束缚在原地。
“你总说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那么再自私自我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男人轻笑着说道,最后深深地看了眼他的女儿,柔声嘱咐道:
“这次离开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黛妮绯希尔眼瞳睁大,怒道:“你敢将我驱逐此界?!”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联合众神无非是将她镇压下来,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一开始就打的将她送出此界的目的!
她疯狂挣扎,属于极寒的神权法则涌荡而出,只是在数位真神的联手下,显得徒劳而无力。
在将黛妮绯希尔驱逐此界后,男人沉默地站在高空,凝望着天幕背后的狰狞邪神。
他似乎真的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在即将爆发的大劫面前,他选择了将回归的女儿送走,哪怕黛妮绯希尔已成长到了不在他之下的境界,因为他很清楚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而在女儿面前,他又一次选择了独自面对一切,因为他无法放下这座生养他的世界。
这世间,真的有两全法吗?
……
……
来自晨曦教会的第三大主教图烈,与号称不打不相识的红裙女子并肩行走在一处荒野上。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看到了夜幕上的狰狞轮廓。
身为当世熔金序列第一主君的幽澜,神色跃跃欲试,问道:“老图,这家伙是什么级别的?”
图烈眯眼打量着天幕上的身影,好半天才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缓缓吐了口气道:
“这是来自破碎海的邪神,你就算了,老夫全盛时期也就能打三四头这种级别的邪神。”
幽澜嘴角一抽。
按照身边这老头的说法,自己的实力放在外界也就算得上勉强能看的地步,还算不上真正的强者。
而放在晨曦教会里,也就勉勉强强当个小主教。
图烈凝望许久,再度开口道:“你之前的请求恕我难以答应你,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按理说我们晨曦教会与破碎海间素有仇怨,携手对抗破碎海这种事无理由拒绝,只是如今我教中坚力量都已赶赴前线,无力插手此间。
若非尊神旨意,我如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应当是前线。”
幽澜神情一顿,凝重道:“前线?什么前线?”
图烈叹息道:“大虚空中的邪神终究是忍不住了,倾巢出动已是定局,如今我晨曦教会九成力量都在神主的率领下投入了前线。”
幽澜疑惑道:“大虚空?很厉害吗?”
图烈神色沉凝道:“一座大虚空,单是神主级的存在就有近十位,岂是能用厉不厉害来形容的?这是一股能颠覆整座北部星空的力量,稍有不慎,北部星空就将彻底洗牌,迎来乱世!”
这一次幽澜不说话了。
她已经很清楚这老头口中的神主是何等样的存在。
那是放眼整座浩瀚星空中,都称得上至强者的存在!
她难以抑制地生出忧虑之情。
本以为只是他们这一界被天外邪神觊觎,或可联手图烈这等同样来自天外的守序强者共同迎敌。
可如今看来,却是整座北部星空都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这种情况大家自身都难保,又哪里的余力来帮他们渡过难关?
图烈扫了眼幽澜,叹气道:“我教虽帮不了你们,不过老夫还是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的,等到了最后一刻,带你离去的能力,老夫还是有的。”
幽澜轻摇了摇头:“老图,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你自己离去便是,我与这一界共生死。”
图烈怔了怔,轻叹道:“这又是何必。”
幽澜轻撩秀发,巧笑嫣然,笑容中有种看淡生死的洒脱:
“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能重活一世,已经是赚了,不敢奢求太多。”
……
……
一向与世无争的星灵族老族长,早已率领着族人回归了族群。
他们对这方世界未来的命运并不感兴趣,也无意牵涉其中。
纵然无法回归族群,可他们星灵族终究还是有些避世的手段。
此时月上中天。
老族长独自一人站在崖前。
崖岸下潮涨潮落,潮水拍打着陡峭的石壁,飞溅而起,散落成白色的浪花回归大海。
老族长怔怔地抬头望去,浑浊的眼眸中倒映着天上的繁星。
在亲眼见过了这方世界的那位“群星之主”后,他终究是失落而归。
那位虽然在群星这条道路上走了很远,可距离他想见的那位大人,却仍是云泥之别。
他赌上一切,率领族人脱离星灵之海,就是为了一睹那位大人的真容,完成星灵族史上前所未有的朝圣之路。
可到头来还是赌输了。
而既然是赌输了,老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怨言。
本就是一场豪赌,胜负自然是各安天命。
可到底还是……
不甘心啊。
传闻星空广袤无垠,难以穷尽,就连最伟大的原初也很难走至宇宙的尽头。
在那最深远的未知界域内,就连群星的光辉也无法照亮。
那里无法无天,只有一片苍茫混沌。
便是连通着四部星空的星灵之海,也难以涉足那片未知之地。
而已知的星空疆域,早在无数万年前,就因为一场规模极大的神战,以及四位凌驾世人之上的存在,而被划分为了四部星空。
老族长年轻之时,也曾穿梭于星灵之海,游荡星空,独立于尘世之外,看遍人间百态。
这是每一个星灵族族人与生俱来的特权。
作为星灵之海的宠儿,只要不离开星灵之海,他们就不会沾染半点因果,也不会坠入命运长河,身不由己。
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
“祖爷爷!”
一个粉雕玉琢的妮子扑腾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后方冲来,一下撞入老人循声转身而来的怀抱。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伴随着海天一色,以及崖角下方的潮水声。
老人慈祥地将她举高,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囡囡怎么还没睡?”
小女孩在老人耳边悄咪咪说道:
“祖爷爷,有外人来拜访我们了!”
老族长眼眸微眯,轻声问道:
“文生呢?”
“文生叔在招待了,是他让我来找祖爷爷的,好像是境外的来客。”
老人微怔。
境外来客?
这倒是有些稀罕。
这六年来确实有不少来自境外的强者,在这座世界掀起了不少风雨。
而能在这种关头进入这座神国残骸的,无一位不是身世背景显赫、难缠。
“是来自哪里的客人?”
“他们说他们来自东部星空,为首之人脚踩飞剑,好像就是祖爷爷你曾经说过的东部剑仙!”
小妮子脸红扑扑的,神情兴奋而雀跃。
毕竟曾经只出现过在老人故事中的剑仙,竟然来到了她的面前。
老人哑然笑道:“原来是东部星空的客人,那倒是不妨见一见。”
四部星空当中,最重规矩,最喜与人为善的,公认是来自东部星空的练气士,以及西部星空的商人。
不过这些剑仙倒是此中例外。
只是老人也不惧对方在此地翻脸。
他当年前往东部星空,一窥那位天庭共主的风姿,途中也曾结交不少剑仙。
老人背着妮子走向族内的会客室,在大门前将女孩放了下来,让她早些回房歇息。
走进会客室,他看见一位白袍负剑的年轻人落座在堂中。
俊美如谪仙的年轻人本正在与另一位中年男人对话,见老人走了进来,连忙起身,在仔细确认老人面容后,年轻人拱手行礼道:
“在下秋梅,道门剑宗弟子,见过无海师兄!”
老人一愣,而后面上泛起笑意道:“道门剑宗,还敢称我一声师兄,你是宗老弟的何人?”
无海正是他昔年行走东部星空时起的道号。
秋梅同样面露笑意道:“宗师兄已触摸到太上门槛,如今正在宗门内闭关苦修,此前听闻无海师兄在此,便托我代他来拜访您。”
老人挑眉,忍不住感叹一声。
太上境,距离圣人道祖也只有两道关卡了。
当年那个愣头青的剑修,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了。
至于对方是如何知晓的自己在此地,老族长倒是没有什么疑惑。
他自认自己当年也不算无名之辈,而此地即便是早已残破,也一直备受瞩目,受到无数势力的监视。
而道门剑宗那位莫观道君,更是道门三位圣人道祖之一,等同于他们北部星空的原初神圣。
要想知道这些琐屑之事,掐指一算罢了。
让老人为之在意的,是代表道门剑宗而来的商千秋究竟是为何而来,道门剑宗又想从此地得到些什么。
而这恐怕也是对方来此拜访他的原因。
老人示意商千秋坐下,落座主位后,他笑容和蔼道:
“秋师弟此行所欲为何?”
秋梅见对方直接单刀直入,也不隐藏自身来意,轻声道:
“不瞒无海师兄,我奉师命前来此地调查群星异象。”
老人面色不变,淡笑道:“那秋师弟可是调查出了什么?”
秋梅苦笑摇头道:“本来在东境倒是调查出了一些线索,可惜怎么也寻不到那位纪道友的踪迹,始终无法确认真相,所以想来问一问无海师兄。”
老人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
“不用去寻了,六年前我特意去见了那位一面,最终却是失望而归。”
秋梅眉宇凝重,对于面前老人的话倒是没什么怀疑。
他同样沉默许久,无奈叹息。
最初来到此地,他本以为就是来此见证下那位天命之主流传下来的独特体系道路。
可随之而来的师命,却让他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他的老师竟怀疑失踪了两万年之久的群星之主,以真灵转生在了这座神国残骸内!
而在得知这位“无海师兄”在千年前以真身进入此地后,他对这个看似荒谬的猜测才信了几分。
这位“无海师兄”正是星灵族当年的后起之秀。
而徜徉于星灵之海内的星灵族,则是群星之主的唯一眷族。
那位高踞星灵之海至高处,始终放眼于群星之上的至高神灵,是四位陛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因为他沉默了太久太久。
久到世人都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
自奠定四部星空格局的神战后,这位陛下就再未插手人间事,甚至对建立、发展麾下势力都毫无兴趣。
唯一册封的眷族,也是常年盘踞在星灵之海内,不理世事的星灵族。
在传说中,那位陛下的目光一直流转在群星之上,从不曾低头看过一眼群星之下的光景。
因此有人说北部星空的高位者最为自由。
头顶无人,自然无拘无束。
但这对于生存于北部星空的凡灵而言并非好事。
高位者的自由,往往意味着众生万灵的不自由。
对于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不受任何限制的力量,完全取决于高位者的喜怒哀乐,这对于万灵众生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秋梅忽然开口道:“师兄可曾去过现世四境的东境?”
老人不解道:“倒是不曾,怎么了?”
“如果有空,请师兄一定要去一趟东境,拜访下那位陈道兄,那位陈道友掌握的力量体系,与贵族有几分相仿。”
老人目光一凝,神色郑重道:“与我族相仿?东境此前际遇我也有听闻,他们不是投入了此界生命序列的怀抱?”
作为群星的唯一眷族,星灵族内部掌握的是世间独一份的力量体系,也与那位陛下直接挂钩。
秋梅道:“不敢以此事调侃师兄。东境体系,已能借群星之力为己用。”
老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没记错的话,东境生灵的来源是你们东部星空?”
秋梅坦然点头道:“不错,我们东部星空当年有部分生灵诡异消失,如今已证实正是东境一脉的生灵。”
“我等能锁定这方残骸世界,也是因此缘法。”
老人喃喃道:“现世四境,四部星空……那位天命之主究竟为何要向四部星空各借一批生灵?”
是为了验证自身体系道路?
可此方世界并不缺生灵。
此界生灵也都是当年天命神系的众神的后裔。
论及天赋,怎么也比随便找来一些普通人要强的多。
而就在这时!
这位老人忽然一个恍惚失神。
他的眼前浮现了千般变化,万千琉璃色彩一闪而逝!
当一切莫名变化消失后,老人突然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毫无发现的情况下离开了族内,来到了一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这是……
星灵之海?!
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四周洋溢着的浓郁星灵气息,喘着粗气,颤巍着伸出手,触摸告别千年的星灵之海。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看到了极远处那道淡描般的身影轮廓。
那道身影背对人间。
沿着古道一路登高。
老人忽然间热泪盈眶,就像一个找到家的孩子。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先烈前辈正跪拜在自己的前方,朝着远方那道身影跪地磕首!
他们哭的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那种由衷的狂喜与深深的满足如实质般撞入了老人的心灵深处。
他仿若福至心灵,顿悟一般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双手伏地,朝着极远处那道登高的身影低下首级!
他曾于东部天庭遥遥望见过那位俯首见众生的天庭共主。
也曾在南部灵界远远拜见过以凡灵之身执掌大渊权柄,喜好以教父之名自称的大渊之主。
亦曾有幸一睹那位号称万军之主的伟大帝君的真容。
可他唯独没有过……
跪倒在他们北部星空的至高神祇的脚下!
那位仁慈且慷慨地将恩宠赐予他们星灵族的至高神灵,却残酷地剥夺了他们感激的机会。
这一刻,朝见了心中神圣的老人声嘶力竭道:
“伟大的日月天啊,星灵族十三万六千八百族人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伟大的日月天啊,星灵族十三万六千八百族人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
远处那道极模糊的身影似乎顿了一顿。
而后继续迈步登高。
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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