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长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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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端木易牵住了手，颜颜的心中一阵慌乱。粉白的脸颊上，霎时间浮上了两朵红云。

刚刚还在为彼此芥蒂黯然的她，此刻只顾得上心动和娇羞，哪里还有功夫神伤。

而端木易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他一手扶着肩头的行李，一手牵着颜颜，跟着逃难的队伍排起长队，安静地等待着进城。

城门前，整齐地列着两行士兵，披甲持械，维持着难民入城的秩序。

因要安置的村民太多，为避免混乱，蒙邑的邑丞只好带领城中兵勇在城门口一一登记盘查。

排上队伍后，人群便不那么拥挤了。这时端木易才察觉到自己手里还牵着颜颜的柔荑。

慌乱的他赶紧撒开了手，吞吞吐吐地说道“哎呀，颜儿……我……刚刚一时着急，所以……”

看着端木易夹杂着不安与抱歉的神情，颜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

为了不让端木易看出自己的失望和赧然，她刻意装出一副冷淡的姿态，微笑说道“没事，情况紧急，我理解。”

说着，她却把那只被端木易牵过的手背在身后，用力握了握，感受着那里残留的温度。

略有失落的颜颜注视着端木易，本还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其它反应，却发现他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只见端木易眉头紧锁，微微侧过脸，屏息凝神，似乎在专心地听着什么。

这样大约过了两个呼吸的工夫，他正过脸来，说道“不好，长狄人来了。”

“什么？”颜颜不可置信地确认道。

“长狄人来了。快，颜儿，把剑给我。你去前面告诉那些士兵和官员。我去后面试着拖延一下时间。记得，别太声张，免得混乱起来，村民互相踩踏。”

不待颜颜答应，端木易已撂下了肩头的行李，从颜颜手里拿过长剑，往队伍最后面赶去。

在对战事的判断上，颜颜完全信赖端木易。而且看他刚刚的样子，八成是听到了长狄人的战马声。

于是，颜颜按着端木易的指示，往队伍前面挤去。

凭借体型的优势，颜颜穿梭在人群里，很快来到了军士的地方。

她艰难地挤到士兵跟前，神色紧张地指着队伍后面，把长狄人来袭的消息小声地告诉了那士兵。

那士兵起初并不怎么相信，但见颜颜面色凝重，不像说谎，却也不敢不重视。他赶紧小跑着，来到城门根儿，把这骇人的消息，以耳语的形式报告给邑丞。

那邑丞是个明白人，听到消息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先探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评估了一下难民的数量。之后，他才下令放开关卡，让百姓们赶紧进城。

毫不知情的百姓们见到城门口放松了排查，自然谁也不肯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于是，所有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城门里挤。好在有那些士兵们尽力维持，那些村民才不至于把城门挤破。

吩咐下命令后，那邑丞便离开了城门口，赶紧上了城楼。他往远处用力眺望，隐约看见西北方的天边，扬起了烟尘。

这下，邑丞基本已确定了敌人来袭的事实。他立即下令，命守城将士备好弓箭，准备御敌。

果然，难民们还没完全进城，长狄人的军队已现出了阵型。

这时，百姓的队伍里突然躁动起来。面对即将而来的战事，人们开始惊慌。

还好，没进城的村民已不太多了。城门口的士兵呵斥着那些引起骚动的难民，一面催促他们进城，一面握紧了兵刃，随时准备作战。

唯独颜颜守在城门口，看着长狄人攻来的方向，担心着端木易的安危。

眼看长狄军队的先锋骑兵已逐渐逼进，但还是有百姓没有进入城内。

危难时刻，那些士兵们拿出了担当与斗志。他们抽出刀剑，举起戈矛，挡在了百姓外面。试图用血肉铸成围墙，保护着百姓的安危。

城门楼上，邑丞盯着翻滚而至的烟尘，眉头紧锁，手中捋着的胡须，竟也被捻断了几根。

城楼上的弓箭手已在他的安排下搭好了箭，只待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长狄人越发的近了，可还有百姓没有进城。若此时放箭，难免会误伤了黎民。

可若是不放箭，又怎么能拦截住这些快马而来的骑兵呢？

一时间，邑丞陷入两难之境。

恰在此时，长狄人的骑兵队伍发生了异变。

那群飞奔而至的异族人，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正得意的纵马疾驰。

突然，一名青年男子手持长剑从道旁窜出。那男子出手干脆利落，一剑击杀了一名长狄骑兵后，便顺势夺了他的战马，开始在长狄军中策马狂奔。

骑兵的进攻速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瞬间慢了下来。邑丞的两难之境也随之迎刃而解。

怀着一份感激，蒙邑邑丞站在城楼之上，向这位勇士投去敬仰的目光。

当头烈日下，那男子着一袭黑衣，看起来颇为瘦弱，伸手却十分矫健，正是一夫当关的端木易。

出其不意的进攻打散了长狄骑兵奔袭的阵型。让这只来势汹汹的队伍在疾驰中乱了马脚，接着，那些杀气腾腾的异族骑士，便被端木易一剑一个，逐次斩杀。

长狄人的骑兵并非不堪一击，只是端木易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专注于袭城的他们措手不及，才连连吃亏。

但战机往往转瞬即逝。

这样又被杀掉了四五人后，长狄骑兵终于回过了神来。

为了不再折损，他们改变了战略，决定应急当先。接着，这只劲旅便形成合围之势，渐要把端木易裹挟其中。

独木难支的端木易战得越发吃力。眼见形势已不利于自己，权衡之下，他决定暂时撤退，开始朝着城门方向奔来。

城门前的百姓在士兵的催促和掩护下都进了城，只剩下颜颜还守在城门前，等着端木易归来。

而那邑丞看着端木易败下阵来，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城外的士兵也开始向城内撤退。他们劝了颜颜几句，但见她心志坚定，无奈之下，只得先进得城去，把在城门两边。

单枪匹马的端木易无所顾忌，到底是要比保持阵型的长狄人要快上一些。

待奔驰到城门前时，他已与那些长狄骑兵拉开了数丈的距离。

快马而至的端木易双腿夹紧马匹，伸手一抄，便将在城外等候着自己的颜颜拦腰抱起，放在身前，马不停蹄地往城内奔去。

守在城门两侧的士兵早已把城门关得仅留一道窄缝。窄缝的宽度恰好够带着颜颜的端木易策马而过。

两人方才进去城内，士兵们便把城门紧闭，将长狄人堵在了城外。

另一面，城楼上的邑丞见端木易进了城，立刻下令，让士兵们放箭。

放马追逐端木易的长狄人忘了防备，在一轮箭雨过后竟是损失惨重。十几骑战士，竟只剩下两人还活着。

这两人也分别中了几箭，但好在未伤及要害，勉强还能行动。

惨败之下，他们骂骂咧咧地冲着城楼之上嚷嚷了几句，便回马而去，往远处正在袭来的长狄军大部队处折返。

飞马进了城，端木易惊魂未定，而坐在他身前的颜颜更是心情复杂。

短短的半日里，端木易已和她有了两次的亲密接触。可偏偏，每一次都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这种感觉，让颜颜心中甜蜜却又酸楚。

待立稳了马匹，端木易跃下马背，向颜颜伸手说道“颜儿，已经安全了，我扶你下来吧。”

正在心里品尝着错杂五味的颜颜，听到这声呼唤，聊聊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端木易伸来的手，点点头说了句好，却并未搭着端木易的手，而是自己扶着马背，缓缓从马上下来。

端木易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等颜颜从马上下来后，便要牵着马往城里走。

这时，蒙邑邑丞领着一群士兵迎面赶了过来。

“壮士慢走，蒙邑邑丞蒙开甲谢壮士救城之恩。”

那邑丞来到端木易面前，当即拜谢道。

端木易赶忙伸手将邑丞扶起，说道“邑丞大人客气了，我是不忍这些百姓惨死于长狄人的铁蹄之下。”

说罢，端木易并未打算停留，继续往城内走着。

见端木易要走，那邑丞赶紧跟上，继续说道“壮士，长狄人攻城在即，可我蒙邑没有能领兵打仗的将领。我见壮士精通武备，想请壮士替我指挥兵马。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闻言，端木易停下脚步瞥了蒙开甲一眼，没说话，又迈步往前走去。

其实，端木易心中也在纠结。宋国的事，他本不愿意管，毕竟他自己就是来生事的。但当下情形，多少让他有些同仇敌忾，所以，他难免有些动心。

可是，想到曾经的仇恨，他还是决定狠心地袖手旁观。

“壮士！蒙某求你了！”

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被拒绝的蒙开甲为了挽留端木易竟跪倒在地，乞求端木易的帮助。

看到这般情形，围在城门内的士兵百姓竟都跟着跪了下来，俯首在地。

这下，端木易终于站定。可他仍是没有回头。他只怕一回头，便会心软，心软了又何谈复仇？

在这时，颜颜悄悄走到端木易身后。她看着周围的将士与百姓，心里早忘却了自己那点子不快。此刻，只有恻隐和垂怜。

心头一软，颜颜拉着端木易，说道“先生，咱们就帮帮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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