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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话本子里的桥段,什么夜里寺庙狐仙现、树林深处有女妖,他曾经对神神鬼鬼嗤之以鼻,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这若真是鬼,也是个声音好听的鬼啊。
诶,这声儿,好像有点耳熟啊。
韩泱还在回想从哪听到过,那头的话又传过来了:“我是人啊。你是贼偷儿?”
韩泱:……
一时间气血上涌。他怎么就成贼偷儿了?
他还没说话呢,那边又自说自话起来了:“我告诉你,我家可不是好偷的。”过一会,她又自言自语道:“家里防守这么弱了么,这贼偷儿闯到我院子里来了。”
韩泱气道:“你才是贼偷儿呢。我好端端的在自己家里待着!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进了我家里来?”
这时候无论是韩泱还是随沅,都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随沅是因为大晚上的,她今日本就睡得比较晚,她的《悦己令之将门风华》写到了兴头上,一手行书写的和打了风火轮似的,手速如飞。好不容易写完了一节,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雷鸣。
她睡觉向来不喜欢在身边留人,睡的时候留了一丝窗户,也好通通风。雷鸣没过一会,夜里渗人的雨气就从窗户蹿了进来。
她就下床关小了窗户,不免抱怨一句:“怎么下雨了。”
却好像无意中吓到了一个贼偷儿。虽然不知道这贼偷儿是怎么避过她长公主府的重重防守进到她院子里来的,但是,他还挺笨的。做贼还敢发出声音。
不仅笨的发出声音,还胆小,还怕她是鬼呢。
他才是鬼哩。
随沅迷迷糊糊。韩泱在祠堂待久了,也没有多好受。祠堂空气不是很流通,他也失了往日的机灵,这才问出神神鬼鬼的问题来。
韩泱和随沅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跑进了自己家中,离自己的距离挺近的。
随沅反驳道:“我不是贼,我就在我自己的家里。”
韩泱挑挑眉,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看不见,“我也在我自己家里。”
随沅纳闷了:我家何时有了这么号人物?能把长公主府称为自己家的男性,也就两个,一个她爹,一个她哥。她总不能连自己爹爹和哥哥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随沅觉得这事有点神奇,她继续说:“我在我自己的院子里。”你在哪里?
韩泱:“我也在我自己的……”他本来也想说“院子”,一看周围的祖宗牌位,立刻息了声。
“你心虚了!”随沅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就是贼偷儿!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不管你从哪里跑进来的,你赶紧给我离开!”
随沅还指望着他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叫人,把这个不知道怎么闯进她院子里的混账小贼给抓住。
虽然这贼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是做贼就得认栽。
韩泱哪里是心虚,他是不好意思,但事到如今,不容他隐瞒了。
韩泱面无表情:“我在我自己家的祠堂里。”
随沅:???
“你的意思是,我的院子原先是你家的祠堂?”随沅的脑袋瓜子一下子想到一些奇妙的事。她以为韩泱是长公主府之前的主人,是个在这里活了很多年的鬼。
韩泱:????
“你把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我家的祠堂在很多年之前是你的院子?”
他也以为这个女孩子是鬼来着。是个从前住在韩国公府这个地址的人家的闺女。这祠堂,居然是人家女孩子从前的闺房呀!
夜里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两个人同时心里一凉:这鬼是这样厉害的人物,死都死了,还能和我说话,一定是个有修为的鬼!死了还不去投胎,还驻留在自己的闺房/自家祠堂里,这是有大冤屈啊!
只怕今日不能善了。
随沅心里一定,轻轻开口:“这位兄台,过去之事已经过去,不若求个新生,也好光复列祖列祖遗愿。”她心里料定,这位徘徊在他家祠堂久久不去,肯定是生前做出过对不起家里祖宗的事,她这话一定能挠到他的痒痒处上。
“什么遗愿?”韩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他拿不准对方到底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大闺女还是小女孩,只管称最好听的,“这位姑娘,你说的很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也不要一味的驻留此处。”
这地方,怎么说也是我家的祠堂啊。
随沅和韩泱好一番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半天都觉得对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都不肯好好说话。想了想,又在心里笃定,是了,对方是鬼,不是人,哪怕生前是人,现在听不懂人话了也正常啊。
随沅胆子不小,她因了自己那一番离奇的经历,从前朝到了今朝,并不因为对方是鬼就害怕。她还问呢:“你现在在哪里呢?是在房梁上还是床底下?”
本来嘛,人是可以通过声音传来的方向确定说话者的位置的,但是这鬼似乎威力不小,她居然听不出来是哪个方向,感觉声音就是从自己的耳畔传来的,似乎离的很近。
“还是,你就在我的身边?”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周围,什么也没摸着,也不气馁。鬼嘛,自然是没有形体的,人又没有法力无边,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韩泱有些无语了,“我怎么会躲在房梁上、床底下。”他语气愤愤,他怀疑随沅还在影射他是“梁上君子”,她刚刚就说他是贼偷儿来着。
好一番污蔑啊。
随沅一时无言。
韩泱则直接陈述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够了。我的面前,是我家从曾曾曾祖开始、一直到我祖父的牌位,我的膝下,是一个蒲团,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个祠堂就我一个人。”
随沅惊讶的张了张嘴。
面前是牌位,膝下是蒲团,独自身处祠堂。
这还有别的解释么?
“你、你在罚跪呀?”随沅语带怜悯道。
韩泱:“……”
他咬了咬牙。真是的!明明是她把自己逼得把实话都说出来,现在还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都说了自己在祠堂了,这大晚上的,除了罚跪还能在干嘛?难道在领赏么?
这讨厌的女鬼!
看都看见了,还装,还装!
随沅抿了抿唇,呜,好像戳到人家的自尊心了。她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你是鬼嘛。”才会诸多问题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韩泱:“我才不和你一样呢,你不要以己度人,你是鬼,不代表我也是鬼。”
随沅登时瞪大了眼睛:“我不是鬼呀。”
韩泱却已经决心要戳破这个讨厌鬼的真面目:“你要不是鬼,怎么可能离我这么近?我觉得你的声音好近,好像挨着我说话似的。”
随沅气道:“我就是人啊,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呢?”她也觉得声音挺近的呢。
韩泱:“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人?”
随沅:“……我是人还需要证明?”她平日轻轻软软的声音也失了冷静。
韩泱其实也无意为难对方,但是刚刚对方让自己丢了好大一个脸,如今攻守易势,他好不容易才把场面掌控住,自然是要多逗逗对方啦。
谁叫她知、道、了我在罚跪!
“快点证明。”
随沅支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是鬼,听见你这样戳穿我的真面目,我已经吃了你了。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证明我是人。”
韩泱:“……”
好有道理呢。
等等,他好像听出这个声音是谁的来了。他一开始就觉得隐隐有些耳熟。是那个……长公主家的惟拙县主!
她当时还和他道谢来着。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第一想法不是为什么他俩忽然能以这样神奇的方式说起话来,而是:
啊啊啊啊啊!惟拙县主知道我在祠堂罚跪的糗事啦!
老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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