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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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叶知萌妈妈的生日在26号,她请了四天假,赶在五一放假前，提前半周回了z市。

李见微也请假跟她一起回来了,两人计划去公墓看过她的妈妈,到隔壁城市玩几天，再回z市过五一。

公墓离城区远，李见微找林叔借了辆车,叶知萌在路上买了一束向日葵,和一只小小的蛋糕。

把车子停好后,李见微替她打开了车门。

叶知萌跳下车，问：“你害怕这儿吗？”

“有什么好怕的。”

“小时候,我跟着奶奶来给她的父母扫墓，会觉得害怕，现在不了,因为我妈妈住在这儿。”

李见微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你经常迷路,能找到你妈妈的墓吗？”

“当然啦！”

叶知萌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了一大段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妈妈的墓碑,把蛋糕和向日葵放下，略有些害羞地说：“妈妈，这是我男朋友。”

李见微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阿姨,您好，我叫李见微。”

清明假期短，叶知萌没有回来，她给妈妈擦过照片，又说了好一会儿近况，才拉着李见微离开。

下台阶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我妈妈去世的太早了，以后我的孩子，都不会知道她。”

“你可以和我们的孩子讲她的事。”

听到“我们的孩子”，叶知萌脸红了一下，继续叹息道：“没相处过，讲再多，也不会有印象的。我奶奶经常和我说她的父母，我没见过他们，就不会有感触。我小的时候，太爷爷经常买零食给我吃，虽然我五岁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但我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很少这样唉声叹气，李见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安静地听她说。

“所以呢，所有的人里，我要最爱妈妈，第二爱爸爸和你，第三爱我自己，然后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然后是姑姑舅舅和小姨。”

听到“第二爱爸爸和你”，李见微很是惊喜，笑着说：“我排在你前面？”

叶知萌点了点头：“那你呢？”

“你排第一。”

叶知萌“咦”了一声：“那第二呢？”

“没了。”他不喜欢他爸妈，也不喜欢他自己。

见叶知萌怔着，李见微说：“所有的人里，我只喜欢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哄她，叶知萌高兴了一下，又有点心疼他，便回握住他的手，换了个话题：“我很怕我以后会慢慢忘记我妈妈，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一岁，一转眼，就快八年了。等我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我失去她的时间，就比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李见微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胡思乱想。”

“时间真的会冲淡很多东西，以前我妈妈生日，爸爸都会提前请假，带着我过来，可是去年没有、今年也没和我提起……”

她的话音还没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身后响起：“去年，你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妈妈一定不想你为了看她，耽误复习时间，我自己来的。今年，你没告诉我，你会提前从学校回来。”

“……”

“……”

两人回过头，看到叶磊，一齐傻掉了，连牵着的手，都忘记要松开了。

叶知萌吓出了一后背冷汗，隔了半晌，才说：“爸爸，你今天上午没课吗？”

“换到下午了。”

叶磊拎着手中的花，板着脸，走向女儿和李见微。

叶知萌松开手，赶在爸爸靠近前，迎了过去。

相比她的慌张，李见微倒是非常淡定：“叶老师。”

叶磊扫了他一眼，没理。

李见微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叶知萌谈恋爱后，应该改口了，不怕死地又补了句：“叶叔叔。”

叶磊脸色一滞，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上台阶。

走了几步，他回头问叶知萌：“你不过来？”

叶知萌“哦”了一声，跟上爸爸的脚步，和他一起，再去看妈妈一次。

李见微正想跟上去，叶知萌背着爸爸，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逃跑，发现他虽然停下了脚步，但仍旧站在原地不离开，她摸出手机发了条微信：“你傻了吗？快跑呀！”

看到这条，李见微哭笑不得，他为什么要跑。

叶知萌忐忑不已地跟着爸爸走到妈妈的墓前，小声辩解道：“我就是觉得，谈恋爱了这件事，要第一个告诉妈妈。”

叶磊放下花，问：“如果我没撞到你们，你打算第几个告诉我？”

“我是怕你不同意。”

“你觉得我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搭理刚刚那个人？”叶磊完全不想用“谈恋爱”、“在一起”这样的词。

“什么叫刚刚那个人嘛……你又不是不认识他。爸爸，你不要这样，李见微对我挺好的。”

“你缺对你好的人？”

“我喜欢他。”

叶磊完全不想再说话。

离开的时候，叶知萌委委屈屈地拉了拉爸爸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谈不上生气。”

其实叶磊对女儿谈恋爱了这件事早有感觉，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李见微。

叶知萌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叶磊说：“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我为什么要为了梦里发生的事生气。”

“爸爸，因为李见微是那个谁的儿子，会有点尴尬，我才不敢立刻和你说的。”

“我没什么好尴尬的，这和他是谁的儿子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反对啊？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九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在我这里，你没满二十五岁，就是早恋。”叶磊冲远在几十层台阶下的李见微勾了下手，走近后，对他说，“去我家坐坐？”

叶知萌没想到爸爸会邀请李见微回家做客，吃惊之余，在叶磊身后拼命摇头，李见微却只当没看到，仿佛女朋友的爸爸很喜欢他一样，殷切地点了点头：“好啊，叶叔叔。”

三个人一起走到停车场，瞥见叶知萌跟着李见微去了他的车旁，叶磊寒了脸。叶知萌赶紧解释道：“我的包在李见微的车里，我是去拿包。”

叶磊的车和李见微的车停在两个方向，叶磊却执意陪着叶知萌去拿包，好像女儿坐上李见微的车，就会跟他跑路一样。

叶知萌拿到包，跟着爸爸走了一大段路，坐进了他的车子。

发动车子后，叶磊突然记起来，元旦的时候，叶知萌曾经莫名其妙地和他说过，李见微谈恋爱了，心中一堵，问：“你被他骚扰多久了？”

“我们是今年元旦在一起的。”

“都四个月了？那么说，过年的时候，和你吵架、还冲你发火，害你哭得眼睛肿了好几天的朋友，就是他？”

叶知萌赶紧否认：“不是他！”

叶磊气笑了：“就他这样的，也敢冲你发火？”

叶知萌看了眼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李见微的车：“爸爸，你叫李见微去我们家，是要打他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要是反对我们的话，我会伤心的。”

见女儿又委屈、又紧张，叶磊心疼了：“我为什么要打他？我不反对。”

三个人回到叶家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叶知萌扁着嘴巴，倒了两杯水，分别给爸爸和男朋友，然后一脸不安地站到一边。

“你们饿了吧？”叶磊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对女儿说，“你去对街那家烤鸭店，买只烤鸭回来，请李见微尝一尝。”

叶知萌不放心爸爸和李见微单独待在一起，不肯去：“我累了，走不动，我们叫外卖好了。”

“你怕我打他？”叶磊的表情有点受伤。

看出爸爸伤心了，叶知萌赶紧摇了摇头，看着李见微问：“那我去买？”

李见微冲她笑了下，让她不用担心。

叶知萌走后，叶磊打量了李见微片刻，见李见微毫不畏惧地回看自己，冷嗤了一声：“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不简单？”

这话没法接，李见微只笑不说话。

叶磊喝了口水，起身去书房，拿了一台笔记本回来。

他打开笔记本，找到命名为“宝宝”的文件夹，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示意李见微看：“萌萌妈妈查出怀孕的当天，我去商场买了台相机，从她在妈妈肚子里到现在，拍了几万张照片和视频，我怕丢，笔记本里存一份，移动硬盘里也存了一份。”

视频很短，只有几十秒，一条播放完，自动播放下一条。

叶磊瞟了眼正放着的视频，介绍道：“这是她六岁的时候。我给她买了几只小鸡，她非常喜欢，每天都缠着我和她妈妈，带她去楼下草坪遛它们。”

“有天趁我们没注意，小区里的野猫冲过来，把这只大红色的小鸡叼走了。她哭了一天，怎么都不肯吃饭。”

果然，下一条视频，就是六岁的叶知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边哭，边奶声奶气地说，要抓住坏猫咪，拔掉它的尾巴，让它变成全世界最丑的猫。

李见微正看得津津有味，叶磊突然合上了笔记本，问：“大部分小孩过了三岁，就不怎么可爱了。我女儿是例外，她直到现在都很乖很可爱，你有没有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小孩？”

很多父母，都会有自己的小孩全世界第一可爱的错觉，外人听到这种自夸，最多碍着面子、敷衍着附和两句。而李见微，恰好也有自己的女朋友全世界第一可爱的滤镜，听到这个问题，真心实意地回答道：“从没见过！”

听到这个答案，叶磊并不意外，板起脸问：“你要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坏人想骗走她，你会不会答应？”

李见微瞬间有种回到高中，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挨训的错觉。

当初，无论叶磊怎么冷嘲热讽，他都两眼放空地不听不理，现在却不行。

那时候的他，一定想象不出，有朝一日，自己会像此刻这样，姿态谦卑、满脸堆笑地说：“叶叔叔，我不是坏人。”

叶磊呵呵了一声：“我说萌萌那么乖，为什么突然闹着要去s大，原来是因为你！z大盛不下你了吗？本地有那么多大学，一所都配不上你？你要不是别有用心，为什么刻意把她拐到离家那么远的s大去？是不是觉得在没有我的地方，你骚扰起来比较方便？”

李见微赶紧否认，并保证道：“叶叔叔，您误会了，是我听说萌萌报了s大，才把志愿改到s大的，我一开始报的是z大，我更想留在家乡！我大学一毕业就回来，研究生考回z大念。”

叶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是诱拐，是蓄意尾随。”

“……”

“你说你不是坏人？我怎么记得，光无故逃学两天以上，你就不止一次——不守秩序，没冤枉你吧？”

“……”

“你还经常性地帮肖黎、王洋他们考试作弊——不诚信、纵容朋友犯错，没冤枉你吧？”

“……”

“虽然觉得你没有什么挽救价值，但出于班主任的责任，我屡次耐心教育你，你听都不听——目无尊长，没冤枉你吧？”

“……”

“这些都不提，就你这长相……”叶磊啧了一声，“眼睛还没我家萌萌一半大，怎么有勇气骚扰她的？”

有生之年，李见微第一次听到别人说他长得丑，他有点想笑，怕叶磊更气，只好强忍着，一脸诚恳严肃地说：“叶叔叔，我知道我配不上萌萌……”

叶磊打断道：“她叫叶知萌。”

“除了长相没办法，其他的地方，您不喜欢我什么，我都会彻彻底底地改掉，我愿意为了叶知萌，变成您喜欢的那种人。”

李见微一早就料到，叶磊不会喜欢他，他考虑了大半年，觉得只有一跪到底，才能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两章，正文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