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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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幽幽,周彦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看向守在角落里的亲卫，“今日顾潇苓又做什么了？”

亲卫挠了挠头,“他现在还没回府,跟着他的人也没回来。”

周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去派人把他叫回来。”

“顾大人,参军请您回府。”

顾潇苓靠在桌边不满的瞪大了眼睛,“谁叫你们把我的美人赶走的？回什么回，老子就不回去。”

试图上前扶起他的亲卫被他一脚踢开，他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我,我要回家。对,回家。”

再次试图扶住他的亲卫又被他一把推开,“去,不要你们,烦死人了。参军,参个狗屁,让周彦给老子滚远一点。我，嗝，不怕他。”

盯了他一天的四个亲卫对赶来传信的新人无奈的耸了耸肩，五个人只能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看着这个家伙嘴里骂骂咧咧的发酒疯。

他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素月楼,夜色深沉，街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少有行人。整个街道几乎都是他的斥骂声。

小巷中的一扇门悄悄打开了一个角,门后的人看着顾潇苓摇摇晃晃的走远了，才合上门与身后的人说道：“看来顾潇苓今日是真的醉的不轻，他与周彦的关系十分不好。”

顾潇苓摇摇晃晃的走着，五个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

没多一会儿，他们突然搞明白了顾潇苓到底是要去哪。

他要回家，这是回顾府的路。

一个人拉住他，低声劝道：“大人喝糊涂了，家已经没了，您还是回将军府吧。”

他甩开抓住他的手，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大声骂道：“滚，你家才没了。我家，我家明明就在那里。老爷子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还当自己是十六岁的小少爷呢？

五个人无奈的对视一眼，索性也不拦他了。

他熟门熟路的摸回了顾府的旧址，站在府门前望着满地散落的瓦砾焦土一怔，“我，我那么大的一个家呢？”

此时的顾府旧址已经被大概清理过一遍，但要重建起来少说也要一年。

一个按耐不住怒气的亲卫冷笑道：“顾府烧了，夫人与少爷新丧，葬礼还被你搅和了。老将军辞世没两年你就跑了，将军阵亡你都没回来看一眼。指挥使大人，这会儿你全记不得了？”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垂下眼看着一地的焦土，“哦，对啊，他们都死了。只剩那个小混蛋。”

他径直走进废墟中，蹲在一株烧焦的枯木下开始伸手挖土。

“这人真是喝大了吧？”

他们不耐烦的互相抱怨着，却没有人上去再管顾潇苓。

毕竟这个醉鬼并不是什么一般的醉鬼，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简直是顶着顾字的水货，但至少他也是货真价实在顾家长大的，那一身武艺也算看的过去。

喝醉后的顾潇苓显然比平时还要更危险一些，这使得强行把他抓回去变成了不太容易的事情。

他们就这么看着他跟只狗一样扒土，扒着扒着从土中扒出一个酒坛。

醉鬼抱着酒坛快乐的跳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亲卫们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顾潇苓一路跑到了城门前才停下来，此时夜色已深城门禁闭。

他站在城门跟前指着值守的士兵骂道：“你们敢拦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赶紧给我开城门！我要出城！我要去摘月亮！”

士兵自然是认识这是谁的，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亲卫。

亲卫也拿这个发酒疯的醉鬼没辙，他们只能再一次回去请示周彦。

周彦给气笑了，“这会儿他要出城摘月亮。”

“是啊，这会儿人正在城门前闹着呢。您说个法子吧。”

周彦无可奈何道：“我能有什么法子，阿鹤不在，我就是去了也拿他没法子。他要出城，你们就给他开城门，留一个人看看他要怎么摘月亮，别猴子捞月掉水里了，这会儿我手上事情够多了，可不想再写什么请罪报丧的折子，其他看着他的人都撤回来。

这么大的人了，多少年一点长进没有。喝大了就到处惹事，真是够好笑的。”

顾潇苓抱着那坛酒摇摇晃晃的走了很久，走的仅剩的一个看守他的亲卫都十分厌烦了。

他才终于在一颗松树下停了脚步，他仰头看着面前的松树。

那是一株很高大的松树，枝干笔直，松针都生的青葱茂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一切都物是人非。为他种下这棵树的人，在这棵树下他没能拦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唯有这棵树一如既往的伫立在这里。

不，还是有一些不同，十年过去，这棵树长的高了一些。

他抱着酒坛子拍着树大笑道：“老东西，你藏的酒被我挖出来了，气不气？气不气？”

这是一坛好酒，十多年的时间沉淀在每一滴酒液里，一开封酒香浓郁的散发出来，飘的到处都是。

他痛饮一口，发出嘶声，“嘿，真是不错。从埋下去起你就总是在想着它吧，可惜现在这一坛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蠢老头。”

酒意翻涌着上头，他似乎都能看见老头抓耳挠腮想抢酒的样子，“你现在可抢不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分一点，让你解解馋。”

他转过身懒散的靠在了树干上，翻手在身边撒了一些酒，“只能给你这么多。不能再多了。”

他又咚咚咚的喝了几大口，整张脸连着脖子都变得通红，他放下酒坛静静的抬起眼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月亮。

夜风吹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枝梢碰在一起产生细微的脆声，四下安静的听不到任何生物的声响。

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你在怪我吧，怪我到你死都没有回来。”

他翻手再次在身前洒出一行酒水，“这一次我本想将她带回安阳，但没想到你把女儿教养的很不错，你可以放心了。她比我强，她很像你。就是太心软了又有点傻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