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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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上。

“小雪,你说这家言然小馆每个星期都会换新的东西,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你说明天还有没有小绍兴鸡粥？”钟老夫人紧张地问孙女钟雪。

钟雪微微皱眉,她也不敢确定。

她不禁有些伤感,奶奶那么喜欢小绍兴鸡粥……

两人来到了言然小馆,钟老夫人一下车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脸上瞬间展露笑颜。

“小伙子，麻烦来一碗小绍兴鸡粥。”钟老夫人走进店内对言然说道。

“好咧！您稍等一下。”言然干脆利落地回道。

他舀了一碗小绍兴鸡粥,送到钟老夫人面前。

“婆婆,小心烫哈！”言然叮嘱道。

“好，谢谢。”钟老夫人微微点头。

最近几天,钟老夫人每天都会到言然小馆来喝粥，言然也慢慢了解了钟老夫人流眼泪的原因。

……

1949年，2月，上海。

天色已晚,叶晓南从码头下工回家。

“南哥。”朋友韩顺武走上前，把手搭在叶晓南肩膀上。

“小武。”叶晓南微笑。

“南哥，你托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晓北读书的事没有问题，过几天你带上晓北,咱们一起去给张先生送份礼。”韩顺武说道。

“谢谢！”叶晓南说道。

“嗨，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韩顺武摆了摆手。

“南哥，晓北一个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韩顺武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读书具体有什么用，但我知道读书一定会有用的。”叶晓南肯定地回道。

韩顺武随意地耸了耸肩，他并不能理解叶晓南的意思。

两人并肩而行，前头便是岔路，叶晓南没有走回家那条路，而是走向另一边。

“南哥，你干嘛去？”韩顺武问道。

“我到云南南路那边买鸡粥。”叶晓南回道。

“给晓北的？”韩顺武问。

“嗯，晓北很喜欢那里的小绍兴鸡粥，隔三差五就嚷嚷着让我给她买。”叶晓南说道，脸上尽是宠溺的神情。

韩顺武看着他笑了笑，由衷地说道：“晓北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

两人遂一块前往云南南路。

“老板，麻烦来一碗鸡粥。”叶晓南对粥摊老板说道。

“好的，请等下。”粥摊老板马上给叶晓南盛了一碗鸡粥。

叶晓南用竹筒装好，提着鸡粥回家，一进门妹妹就猛地冲过来，扑到他的怀里。

叶晓南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今天在家乖不乖？”

叶晓北乖巧地点了点头。

“过几天，哥哥就带你去读书好不好？私塾里有好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伴，到时候你就不用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了。”叶晓南说道。

“真的吗？”叶晓北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咯，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叶晓南将妹妹抱了起来。

“那里真的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吗？”叶晓北问。

“是啊，很多很多，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当然了，上课必须认真听先生讲课才行，知道吗？”叶晓南说道。

叶晓北呆萌地点了点头。

“来，看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叶晓南把妹妹放到凳子上。

他慢慢把竹筒打开，凑到妹妹鼻子底下晃了晃。

“是小绍兴鸡粥！”叶晓北兴奋地说。

叶晓南笑了笑，起身去拿碗，把竹筒中的鸡粥倒了出来。

叶晓北直勾勾地盯着从竹筒中流出来的鸡粥，眼睛一动不动。

“来，快趁热吃。”叶晓南把鸡粥放到妹妹面前。

叶晓北低头看了看，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正准备要送进嘴里，突然停了下来，把汤匙递到哥哥面前：“哥，你吃。”

叶晓南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瓜：“你吃吧，哥已经吃过了。”

叶晓北听完，开心地笑了笑，把鸡粥送进嘴里。

“好好吃啊！”叶晓北兴奋地说。

“晓北这么喜欢吃小绍兴鸡粥，哥哥是不是得去拜师学艺才行？以后争取开个粥摊？”叶晓南开玩笑道。

“好啊好啊，那我以后就天天都有鸡粥吃了。”叶晓北立刻高兴地喊道。

“那到时候会不会都被你吃光了？”叶晓南说道。

“不会不会，我一天只吃一碗……”叶晓北想了想，估计觉得一碗不太够，又改口道：“我吃两碗，一天只吃两碗，不会吃光的。”

叶晓南笑着揉了揉妹妹的额头：“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叶晓北听完立刻埋头继续享用美食。

……

1949年4月中旬，上海。

韩顺武找到叶晓南：“南哥，城里很多人都走了，咱们也走吧，到其他地方避一避，等仗打完了再回来。”

“行，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咱们一起走。”叶晓南说道。

当天晚上，叶晓南又给妹妹买了一份小绍兴鸡粥。

“晓北，咱们明天不去上学了。”叶晓南说道。

“为什么？”叶晓北问道。

“因为要打仗了，咱们先到其他地方避一避，等仗打完了，咱们再回来。”叶晓南说道。

“噢噢。”叶晓北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叶晓南收拾好行李，带着妹妹一块前往码头。

“南哥，这是船票。”韩顺武把两张船票递给叶晓南。

叶晓南点了点头接过船票。

“咱们先到乡下躲一阵，然后再看情况。”韩顺武说道。

“好。”叶晓南回道。

“码头人多，一定要牵好了。”韩顺武叮嘱道。

叶晓南握了握妹妹的小手，低头看了看妹妹。

小姑娘还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一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周围的人。

过了一会儿，船来了。

码头的人潮开始涌动起来。

“南哥，船来了，咱们走吧！”韩顺武说道。

“走吧！”叶晓南拉了拉妹妹的手。

韩顺武也拉起叶晓北的另一只手：“晓北，等下记住一定不能松手哦！”

叶晓北乖巧地点了点头。

拿着船票的人群开始上船，一开始现场的秩序还算井然，虽然人潮拥挤，但大家伙都还算循规蹈矩。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场突然骚乱起来，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船上挤。

叶晓南三人被人流裹挟着，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南哥，这边！”韩顺武喊道。

三人努力地往船上挤。

好不容易，三人总算是挤上了船。

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斜里挤过来几个人不小心把叶晓南和叶晓北兄妹俩给冲开了。

叶晓南更是直接被挤下了船，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还好所在的地方是浅滩，水只到胸口处。

“哥哥！哥哥……”叶晓北惊恐地大喊。

“南哥，南哥！”韩顺武同样大声喊道。

叶晓南几次三番想上船，奈何现场的人实在太多，好几次他的手都摸到船舷了，可结果还是被人拉了下来。

船家见船上的人太多，担心出事，赶紧开船。

眼见船慢慢开动起来，叶晓南拼命地往船边游过去。

距离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伸出手扒住船舷。

然而，船工担心超载翻船，拿着长竹杠赶人。

叶晓南不小心被扫到手，终究还是没能爬上船。

“哥哥，哥哥……”船上的叶晓北仍旧在哭喊。

“南哥！”韩顺武心急如焚。

“小武，照顾好我妹妹，照顾好我妹妹，我搭下一班船！照顾好我妹妹，我搭下一班船！”叶晓南拼命大喊。

“哥哥！！！”叶晓北哭得撕心裂肺。

年仅五岁的叶晓北并不知道，她跟哥哥的这一别竟是永别。

因为现场太过混乱，码头被迫临时关闭，一直到第二天才重新开通。

结果，第二天叶晓南坐船去找妹妹和韩顺武的时候，途中偏偏遇上风浪，整艘船的人全部葬身鱼腹。

后来，韩顺武带着叶晓北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叶晓南。

那个时期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韩顺武为谋生计在老乡的建议下，带着叶晓北前往南洋发展。

自此，叶晓北没有再见过哥哥一面，甚至连哥哥是否还在人世都不知道。

虽然后来韩顺武也多次托人在国内找了很久，却始终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韩顺武的悉心照顾下，叶晓北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而且韩顺武还按照叶晓南的意思，送叶晓北去上学。

尽管他并不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对朋友的承诺。

长大后的叶晓北嫁给了华侨钟远博，生活安稳踏实富足，但那碗小绍兴鸡粥却始终是她一生的执念。

钟浩东是叶晓北的第四子，早些年回祖国发展，眼看自己成绩还不错，便想着接母亲过来看看。

这次则是叶晓北阔别祖国几十年来第一次回国，她没想到会在宝华市吃到那碗令她魂牵梦绕的小绍兴鸡粥。

————

钟老夫人喝完粥后，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知为何，她喝粥的时候总有种感觉，仿佛哥哥就陪在她身边。

“小伙子，我听我孙女说，你这里每个星期都会换新的东西，我想问一下，这个小绍兴鸡粥，明天还做吗？”钟老夫人问道。

言然听完笑了笑，郑重地说道：“婆婆，只要您愿意来，我就一直做下去，我保证您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能喝上一碗小绍兴鸡粥。”

“真的？”钟老夫人既高兴又意外。

“真的！”言然回道。

“谢谢，谢谢你，谢谢……”钟老夫人激动地握住言然的手。

“不用不用，您喜欢吃我做的粥，我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言然说道。

言然从来没有想过，一碗粥可以承载那么深的情感。

他很高兴自己能够给钟老夫人做这么一碗鸡粥。

他想，他会一直做下去的！只要钟老夫人想吃，他就会永远给她留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