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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第一军校开学已有月余,军训都已经过了三天。
贺卓是被贺家夫妇直接送到军训营地附近的,同行的,还有贺家养子陈若非。
为了能让儿子不经考试直接入校,贺冠英生平第一次坏了规矩,找了人疏通。
他同第一军校的校长算是旧识,这些年联系不多,却也没断。本是打算好了,先豁出脸去求人,不行就干脆利用身份施压,反正儿子的这个心愿,无论如何都要满足。
好在校长沉吟过后,竟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只提出一个条件: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贺卓必须全科合格,否则就要自动退学。
贺冠英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联盟第一军校的历史上,就从未有过免试入学的先例。谁的儿子也不行!
贺冠英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哪怕联盟军校的校长对学校有着绝对的权力,也不可能不顾及学校的百年荣誉和社会舆论。
这个消息如今还在潜伏状态,可过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
到时学校和贺家都要面临巨大的压力。
可贺冠英没办法。
贺卓,他唯一的亲儿子。丢了十三年,被他亲手弄丢的,终于找回来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上第一军校。他如何能不去满足?
那一刻,他只能把所有的原则和脸面都抛掉,豁出一切,去给他争取一个机会。
贺卓被接回一区时,一军校已经开学。
在那之前,陈若非刚刚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联盟第一军校,顺利成为一名军校新生。
贺卓回家,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兄弟,陈若非在入学三周后,向军校请了假,回家迎接贺卓,也因此耽误了三天的军训。
说是军训,但作为一所军校,这个固定为期两周的军训其实是各年级学生的一门必修课。军训时间是在每年秋季开学一个月后举行,惯例为第一周同年级内部训练,第二周跨年级联合训练,两周训练分数相加计入学年评分,作为成绩的一部分。
贺卓从回到一区到入学,大概花了十天时间,见了该见的人,又搞定各种手续。
贺冠英和彭静仪都请了长假,两人都想片刻不离儿子身边,但还得出去跑前跑后,反倒是陈若非被迫同贺卓栓在了一起,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感情。
可惜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日日相对,日日无言。
终于,在联盟第一军校开学一个月又三天后,贺卓和陈若非终于可以开始安稳上学了。
夫妻俩直接把两个孩子送到了训练营地附近的驻兵处。
驻兵处隶属第二军团,军训阶段,军校会在驻兵处设置临时的办公区域,由一名副校长带着几名行政坐守。
贺冠英和彭静仪不能进军训营地,只能把两个孩子送到这里,再由他们的军训教官把他们领进营地。
四个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军训第三天的傍晚。
为低调起见,贺冠英没让驻兵处的人出来迎接,直接带着孩子们去了副校长办公室。
他们到的时候,副校长和军训教官已经等候多时。
副校长倒是还好,军训教官已经紧张得浑身冒汗。
不过几人并未过多寒暄。
贺冠英不是个婆妈的人,办了贺卓的入学手续,又替陈若非销了假,贺冠英交接过后,便打算离开。
却是彭静仪多有不舍。
她的手一路都紧紧地攥着贺卓,很怕手一松开,贺卓就会消失不见。
曾经以为此生再见不到这个儿子,怨过恨过,最后麻木了。如今失而复得,比起喜悦,倒是惊惶的情绪更重,很怕一睁眼,儿子又不见了。
不过她是个克制内敛的女人,心里惊涛骇浪,也只是显露了一点点忧心。
她抓着贺卓的手,面上露着微笑,眼睛一刻都不离开对方,“真地决定好啦?才回家,就又要念军校?妈妈又要有好几个月见不到你了。”
贺卓不是个话多的人,表情上也显得十分淡漠。尽管已经回到贺家多时,但大家都对他小心翼翼,连贺家一向冷硬的老爷子在他面前都客客气气。
他们背着贺卓,调查了他养母的过往,在那些只能勉强凑出一条时间线的人生碎片中翻找,察觉到了贺卓幼年时可能受到的虐待。
不过这些事情,没人敢去向贺卓确认。
只是对他的冷漠,抱有了最大程度的包容和理解。
让人欣慰的是,贺卓虽冷淡而疏离,却并不抗拒女性长辈的亲近,尤其对彭静仪,他几乎称得上很有耐心。
贺卓:“周末的时候,只要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视频通话。”
彭静仪虽克制,却还是几乎湿了眼眶,“妈妈当然有时间啊。妈妈周末都有时间,妈妈等你电话。”
一直静立在旁的陈若非神色不动,只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彭静仪很忙。
记忆中,他初到贺家时,彭静仪还常常在家,但后来却越来越忙。这些年,遇有贺家的重要聚会,哪怕是贺冠英这个军团长都能抽得出时间,彭静仪却不行。
她永远都有手术,有实验,反正是没有时间。没人敢对此发出质疑。就如同对现在的贺卓一样,之前的贺家,也是对彭静仪小心翼翼。因为她唯一的儿子贺卓,是被贺冠英弄丢的——为了他。
本来,该被星盗掳走杀掉的那个人是他。
是贺卓替他承受了一切。
而他,却在那之后,成了贺家的养子,得到了贺卓本该拥有的人生。
长达十三年的人生置换,终于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
彭冠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面前的“母子三人”,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拨。很多时候,他不是察觉不到彭静怡和陈若非之间的尴尬氛围。
他很清楚,这两个人都已经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做到了最好。
彭静怡怨他当年舍弃自己的儿子救了队友的儿子,却从未想要向陈若非撒气,她只是没办法像个母亲一样去爱他。所以她离他离得远远的。
陈若非父亲早亡,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却在那次的事件中又失去了母亲,正是还不懂事又最需要母爱的年纪。遽然改变的生活环境和彭静仪的疏离让他变得敏感小心,而那时贺卓刚刚被掳走,虽据说是被撕票了,但死不见尸,他一心还在寻找着那些星盗的蛛丝马迹,根本也顾不上别的。
等他回过神来,再去关注彭静仪和陈若非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成型。
面前的三人,他都亏欠良多,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贺冠英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年轻教官——说是教官,其实也还是第二军团的年轻士兵,“那就辛苦你带两个孩子去营地了。小非性子倔,有时喜欢逞强。小卓可能基础上差些。都要请你多费心,拜托了。”
“首长放心,我一定多多用心。”教官姓孟,年岁不大,却也入伍多年,这不是他第一次担任第一军校学生的临时教官。
这批学生来之前,他就知道其中有来头不小的学生。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今很多军团中的上层,本身就毕业于第一军校。他们的子女同样考入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
第二军团在各军团中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同贺冠英所属的第七军团更是没法比的,但他们常年担任第一军校的军训合作单位,也并不觉得就要把这些军几代们当做少爷小姐伺候。
不过,贺卓的到来,显然还是惊到他了。
谁不知道,这位贺家独子已经失踪了十来年了。
当年曾有一段星盗极为猖獗的时期,是第七军团冲在了抗击星盗的前列,用了大概十年的时间将星盗赶出联盟区域,确保了如今联盟区域内的航行安全。
可饶是把星盗们打回了老家,贺家都没能找回当年那个被掳走的孩子。
可如今,竟然找回来了?
孟教官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首长,贺卓的身份……需不需要保密?”
他是在贺冠英他们到这儿之前,从副校长那里听说了贺卓的事的。但副校长本身也不清楚细节,他自然也是稀里糊涂。
贺冠英楞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用保密,虽然也没有广而告之的必要,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还请你们对他同样严格要求,不要区别对待。”
孟教官放下心来。熊孩子不可怕,纵容熊孩子的家长最可怕,尤其如果这个家长还是位军团长的话,那就简直是场灾难。
他挺直腰杆,认真道:“首长放心。”
又简单交代过几句,孟教官带着贺卓和陈若非去军训营地,贺冠英和彭静仪也向副校长告辞离开。
营地设在林区,孟教官是开车带两人进去的。
行到半路时,正好碰见了一小队人在负重跑。其中有一半人正是他所带的学员。
孟教官缓下车速,靠近了另一名教官,侧头问:“这些什么情况?现在不是该让他们去吃饭了吗?”
因为下午要去接贺卓和陈若非,分配给他带的班级就被委托给了另一名教官暂管。
那教官看见他,打了声招呼,回应道:“回来啦!就这帮小崽子,下午训练的时候竟然偷懒,正罚着呢!你的人一半儿,我的人一半儿。其他都去吃饭了。”
孟教官点点头,缓缓地把车停下了。
“贺卓,下车!”他突然喊了一声。
贺卓楞了一下,默默地推开车门,从后排座位上走下来,看向教官。
孟教官:“去跟他们一起罚跑。”
贺卓:“为什么?”
孟教官:“你的军训服呢?军训为什么不穿训练服?”
贺卓此时一身简单的t恤、长裤,很是休闲,完全看不出是来军训的样子。他瞥了眼陈若非,后者倒是一身绿色迷彩,甚至还抱了个很大的军训背包。
贺卓:“我的军训装备还没领。”
孟教官严肃呵斥:“这不是理由,去罚跑!”
安排完贺卓,他又冲着不远处的罚跑小队喊了一声,“霍重,我们小队新加了一人,你带着他,跑完回营地报到。”
一个满脸是汗的高大男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诶,好的,教官。”
孟教官挥了下手,“行了,去吧。”说完,他不再理会贺卓,兀自开着车,带陈若非走了。
贺卓被车轮掀起的尘土冲了一脸,郁闷地皱了下眉。
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被罚跑。
看来,这求学之路,也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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