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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为了表达欢喜,百慈夫人特地备了顿家宴,邀请一对新人过去用膳。
晌午时分,梳妆打扮完毕的裴婉就和李讫往白鹭台出发了。
在归云湖畔时李讫腾空掠起,裴婉习惯性等他拉上自己。李讫低头,凝着她天香国色的姣好模样,紫眸里不掩饰宠溺,勾唇轻语:“自己上来。”
好像正式跟他成了亲,他就对她亲密了好多,尤其昨日拜过天地之后,就连宠溺都如此赤-果果的直白,跟自己人似的。
裴婉心里便有点虚情假意的暖和,她垫脚试了试,其实轻而易举就可飞起了,偏示弱道:“夫君扶我。”
“造作。”李讫拽过她袖子轻扯,裴婉一下就被他揽在了身侧。
清风吹拂着二人衣袍,裴婉说:“九思十二涵他们,你是不是把他们杀了?都是我弟妹,以后也是你的。”
以后也是你的。
听得李讫眉宇微蹙,眼前浮起那一群正在魔域幽华山挖土埋石头的小孩,还有那一声声殷勤的“姐夫”。他便应道:“没死。提前给他们安置了个好去处。”
裴婉听完甜腻地抿唇:“就知道你不会。”低头看,看到锁骨上被他吻过的一点殷红痕印。
昨夜里李讫吻她时很沉迷,精致薄唇掠过她的肌肤,就跟虫子吮咬一样,有点点疼却又痒痒的没有力气。后来那个就变得很大,一手揉她蜜桃,一手扯她小裤就想进去,当然后来被她挠了一爪子打住了。
虽然身为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可裴婉到底头一回跟个男子这样亲近。裴婉不免脸红,比出两根手指把唇印抹掉,忽然想起李讫眼角的抓痕,便飞到他跟前,用指腹抚了抚。
女人的手指馨香,抚在脸上柔柔的,李讫皱眉问:“做什么?去不掉的,只能自然消。”
裴婉不甘心,继续动用灵力:“为何?你不是师祖,法力强大吗?”
李讫攥住她的手指,哂笑道:“得到最强大的力量,便要失去最基本的能力,得与失总是并存的。蠢瓜,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算了,裴婉想想也觉得好像的确是。两人一忽而便掠过三层台,到达了青凰山另一侧的白鹭台。
英华仙长和百慈夫人已经站在庭外等候,没请别的外人,只在院中备了一桌便饭。
见小夫妻情意浓浓地飞下来,两个长辈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
李讫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哪怕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俩夫妻,撩袍拱手淡道:“仙伯,仙姆。”
怎么能对长辈这种敷衍态度,裴婉忙甜丝丝补充:“仙长伯伯,百慈伯姆。”
“好,好,快入座吧!”英华仙长欣慰地在前头引路。
裴婉看着英华仙长的侧影,怎么忽然觉得像梦中杀铸休所爱的魅族女子,然后被铸休魔化震出结界,苟且逃过一条命的其中那个真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英华仙长当年也干过杀孽的事儿啊。而且,他在那会儿年轻时就被铸休震伤元气,还能有机会修成分神的境界,现在更已是德高望重、人人恭敬桑梓的圣人吗?
琉璃圆桌上的菜琳琅满目,正中间是一盆大大的清炖羊排汤。很大块很大块那种,百慈夫人舀了一碗汤盛给裴婉,裴婉接在手里,想起上次和姐姐裴清探望百慈夫人,在后院百慈夫人用大块沾血的肉喂狗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反胃。
吃罢午膳出来,李讫问她:“怎么了,是着凉了么?”
裴婉摇摇头说:“没有,就是忽然感觉他们有点怪!”
草丛里,凌云阁的探修玉真、玉忍师兄弟正在偷偷录屏,但见师祖冷锐的眸光瞪过来,吓得立刻紧张匍在地上,生怕幻虚镜再次被炸焦。
李讫只做无视,这次放他两个一马。
搂住裴婉娇蛮的腰肢,在女人脊骨处悄悄注入几分助益化散的元气,讽蔑道:“明日起陪本宗去朝会,你觉得怪的事儿还会更多。”
眼角余光睇见草丛里的动静,偏俯下肩膀含住裴婉柔软的唇。
*
隔日清晨,仙都各大派系早早便到得了朝会。只见焰云殿流光璀璨的琥珀石宝座上,师祖一袭黑衣修身,怀里搂着嫣美动人的新娘子裴二小姐,夫妻恩爱和睦地高坐在其上。
下面的长老真君们都相当意外,万年来,就没听闻天清宗过往宗主有带女人上过朝会的。
但师祖既然带了,那就带吧,谁叫他像魔呢。他能喜欢裴二小姐,难道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恨不得即刻肚子里就滚下个崽,然后把他一杀了事!
于是众人就跟得了睁眼瞎似的,无视上方师祖与裴珠珠的存在,自顾自地汇报情况。
木系灵音宫宫主拱手谏言道:“眼下仙都传言四起,都说有绿眼睛的妖道吸-食中层修士真气,连日来已有死伤数百人。吾辈看,那妖道既能隐藏于仙都,想必修为必然也不小,或许是谁人修习异门而走火入魔也未必,此事师祖准备如何定夺?”
李讫正掂起裴婉剥好的小甜点,便作无意关注:“张宫主既说了隐藏于仙都,修为也不小,那便安排下去把人找出来,该怎么处置交予英华仙伯处置自可。”
他这么一说,别人当然也没话反驳。但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就很不该是一个宗主的表现了。
于是火系长老郭盛,又不甘心地站了出来继续禀报:“还有一事需要禀明师祖,前些日我火系远在北洲建宁城的一支门派,数千名弟子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委实惨烈。听闻目击者言,乃是一名面覆红扇的阴冶男子所弑,吾辈恐怕这是魔域慑钥教的所为。众所周知,当年建宁城火系弟子乃护卫战尊除魔军有功,这些年亦一直守护在北洲结界,如此惨状结局,恳请师祖主持公道!”
呵,公道。火系郭盛连同其手下照华门的门主陈卓,乃是挽剑联盟的主首,当年建宁城那一支门派,却是专为切断除魔军的后援。人人手上都沾着他天清宗的血,谁是无辜?数万天清宗将士不无辜?
李讫敛眉,阴冷带笑地转向裴婉:“主持公道……夫人,你说如何主持?”
裴婉坐在李讫身旁,她从未进过这么大的殿宇,漆黑阔广,耸入云霄,这比她拍古装戏的横店城宫殿可大多了。正四下走神,就听这么一句问话。
当然,裴婉睨着自己男人绝美的脸庞,猜着这应该就是李讫杀的了。
没想到一口气杀这么多人啊,裴婉汗颜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就把慑钥教抓出来好了。”
李讫宠溺地抚她下巴:“好极,我女人果真聪明才智,是本宗的贤内助。”
言毕,稍抬长袖对下方道:“都听到了?就依宗主夫人说的办。”
神马?底下的长老们都惊呆了,这,这……这裴珠珠就是个娇蛮任性、修为不长进的废物,辰月仙都谁人不知道?现在却叫个废物替师祖拿主意。
长老们忽然拿不稳给师祖成亲,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怎么着洞房一过,这小子比之前更难以捉摸了,隐隐竟有些昏君无道、妖后乱政的前兆。
而且那个慑钥教,乃是魔教第一大暗-教,行踪鬼魅,实力无可估量。就连魔域专门吞噬魂灵的一些邪门教派都拿它毫无办法,去哪里抓?要真能抓得到,何以一座城的弟子都死翘翘了。
直把底下站着的裴承忠看得那叫个心惊胆战啊。裴承忠一个早上都没敢张嘴说话,更甭提像从前一样,一开朝会就拍师祖马屁、邀功论赏了。他现在看师祖就跟看着一个定时-炸-弹。
想想自己的掌上明珠,小闺女儿,心性纯洁如白纸,现在师祖显然在给她洗脑灌输,这他妈是要把她也变成祸害苍生的妖女!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不能够。
裴承忠是笃定自己珠珠儿单纯好骗的,寻思着得赶紧找个人上山去给她提个醒。
于是下了朝会一路马不停蹄到家,就紧忙着人去古月门的药铺把大女儿裴清找了回来。
*
裴承忠站在后院的廊下,一脸忧虑地对裴清道:“清儿,你得上山去提醒你妹妹。她和师祖的缘分顶多也就一年半载的,半载后……爹这里不妨悄悄告诉你,她就跟师祖无甚干系了。你让她千万别假戏真做,给那小子诳了去!”
裴清手里还兜着一钵草药,还以为是多么要紧的事,听及这个不免面露惭愧。
理了理鬓角的散发,答道:“爹爹勿怪清儿愚拙,上一次,原是我上山太过紧张,被百慈干娘看穿了不同。后面干娘把消息透给赤炎,师祖便顺着风向赶来了。如今晓得爹爹不同意婚事,清儿心里深感自责,是我连累了大家,连累了九思他们被困进玄阵。”
哎,就说怎么个个那么赶巧,才走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裴承忠叹口气,但知自己这个闺女贤良淑慧,最是淳正本分,也实在没啥好怪的。
他就宽抚道:“说这些做啥,嫁都嫁了,再说那几个门派盯着,就算师祖不赶来,恐怕也是跑不掉的。爹这么跟你说,你得去想个办法,帮珠珠儿留个心眼,千万千万别怀上天清宗的骨肉。只要能做到这个,我就死也能保她不会有大事儿。”
能说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说很快这个辰月仙都就开始不是你死就我活了吧。
裴清听懂了爹爹话里的内涵,但裴婉好像对药草不敏感,比如上次预备给风-月派的调-情-草,她愣是吃了好多株也毫无反应。
裴清想了想,这便预备了一条项链。
下午的青凰山上基本没人,三层台上空空如也,风吹着光洁的汉白玉地砖,明晃晃的闪人眼睛。
裴清手上挂着一条闭月石往天清宗方向走,这个闭月石形似翠绿的翡玉,磨成光亮的小圆珠子,戴在身上可使气血宁凉,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可避孕。
裴清白色的裙裾随着步履发出轻响,不料却撞上了难得出来遛狗儿的百慈夫人。
裴清惯是顺从百慈夫人的,基本从小都甚听话,连忙恭声一揖:“干娘。”
“哦,是清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百慈夫人笑蔼蔼的,瞟了眼干闺女手上碧绿的闭月石。算算她已经活过数千年,什么珍贵的珠石宝玉没戴过,自然看一眼便猜了个大概。
百慈夫人不动声色地谆谆教诲道:“清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天清宗数万年守护三界苍生,如今宗门只余下宗主及师叔不到几百人,若不能开枝散叶已是遗憾,何来破坏之说?你把那珠串拿来我看看。”说着将手伸出去。
天清宗乃轩辕天界之仙骨,为守护三界苍生自愿降级到修真界,当年更是为了除魔之战,在乌崖山几乎被灭门。
这样的仁义厚德,确实不该……不该用这种规避子嗣的做法。一席话说得裴清赧然自责,顿了一顿,便把手上的闭月石项链递给了干娘。
*
傍晚的天清宗桃花苑内,窗棱敞开着,凉风缱绻着花草的清香飘进来,裴婉正坐在妆台前梳头。
她爹裴承忠今晨命人把贴身的五个丫鬟送了上来,此刻小红、小蓝、小绿、小黄、小紫正围着她“小姐长,小姐短”的哭哭啼啼。
比如小黄瞅了瞅四壁空荡的殿宇,眼里就极为寒酸:“呜呜,我们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小姐,竟然就住在这样的宫殿里,小姐可还住得习惯?天晓得我们几个在山下多想念小姐,一想起小姐在受苦就心痛!”
“是的,只一想到小姐竟然被迫嫁给师祖,就把我们心疼死了。”小绿嘴快地接过话头:“这个青凰山、天清宗,冷悄悄的,山上除了灵源汩汩,其余啥也没有,连只兔子都看不着。我们小姐这样喜欢热闹的女子,怎么会习惯呢……而且,姑爷也好阴冷哦,他有不有欺负小姐。”
呜呜呜呜……没想到姑爷竟是个紫眼的绝美绝冷师祖,眼角还有青龙纹,好像魔怪。
她们娇滴滴的小姐竟要嫁给魔怪、与魔怪同床共枕眠。
一下子几个丫头没忍住,全都潸潸啜泣起来。
来之前老爷就已千叮万嘱过了,一定要多多地围在小姐身边,尽可能地减少姑爷与小姐待在一处的时间。
几个你一言我一句地念叨着裴珠珠的可怜与委屈求全,丝毫忽略了她们的新姑爷——天清宗祭剑师祖,正一袭黑衣冷肃地坐在对侧的桌边不语。
李讫颔首展肩,漠然地凝视裴婉在那边梳着头。忽然一撩袍裾起身,走到梳妆镜前替她梳了两篦子,柔笑道:“簪子插偏了,本宗给你理好。”
一边说,一边暗中捻了捻女人柔嫩的耳垂。蠢货,这群劳什子聒噪的货色都从哪里蹦出来,陪本宗的时间呢?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讫哥哥不是早说要去无极殿静修,怎么半天还坐在这里?”裴婉没发现他眼中的醋意,不明所以地说。
哪里有想到,一个男人的醋意竟然这么明显,连婢女丫头的都吃嘛。
李讫容色越发黯沉,扫过身边这几个不省心的,敛藏汹涌的杀念,偏越发体恤道:“忽然想起今夜三山石上可遇流星雨,便等你梳妆好一同去看吧。对了,你们也去吗?”
言罢转向几个丫头,淡笑不笑。
嘤嘤,师祖长得如此英隽又冷清,不料竟然对二小姐这样好脾气和温柔。
几个丫头连忙惴惴点头道:“嗯……我们自然要一同追随小姐的!”
够不识眼色!
李讫哂笑:“甚好。那便带上赤炎一道吧。”
吃了最干脆。他对除了裴珠珠之外的旁他人等皆毫无顾念。
正说着,云篱站在殿外笑盈盈提醒道:“师祖,夫人,裴药师在外面。”
见着师祖,裴清谦谦有礼地作了一揖:“师祖……妹夫,珠珠儿。”
算了,还是叫妹夫吧。
李讫点头,便抚着裴婉肩膀道:“那你们姐妹聊吧,本宗去外头等你。”
五个丫头退去,只剩下了裴婉和裴清姐妹倆。
裴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被逼成婚的样子,相反,气色与姿容都像变了个人,越发的光彩夺目,仿佛和师祖成亲后被他渡了灵力似的。
裴清道歉说:“要和珠珠儿赔个不是,那天父亲预备出城,我正上山来见干娘,恐是眼中慌乱,被-干娘识破了,才使得妹妹如今同师祖成了亲。若是为难了妹妹,姐姐深感自责。”
害,怎的一个个都不相信自己的解释,一厢情愿地自我责怪。
裴婉宽慰道:“姐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确实是真心实意嫁给师祖的。”
……心甘情愿,肝脑涂地,一切为了回现实世界!
“真的?”裴清瞅着二妹眼里的满足,终于便放了心来,既是真心实意嫁给师祖,那么给天清宗接续仙脉也便是大家喜闻乐见了。
她便坦然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璀璨的幻彩石项链,对裴婉笑道:“这是先前去夷洲时路上买的,说是能庇护机体,固神保身,猜着珠珠儿你会喜欢。就一直忙碌忘了给你,今儿特地给你戴上。你日常戴着,姐姐心里也能不那么自责些。”
眼神些微闪躲,是方才路上百慈夫人交给她的,换去了原本的闭月石。幻彩石与闭月石都有养宁之用,但在房’-事上的功能却恰恰相反,恰正是保身安胎、撩动情神的。
真好看。这边裴婉自然不明所以,瞅着珠子在阳光下灿灿耀眼,便高兴地戴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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