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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宁湖衣陷入昏迷,由寒朔在旁护法疗伤,如此整整七日,才勉强恢复了神智。
这期间,顾少白无事可做,加上寻思禁地之事绝不寻常,因而不敢妄动,只得留在鲛珠内修炼。
好不容易等到宁湖衣伤势稍好能下地走动,不想未得一言半语,就被宁湖衣施法困在鲛珠之内,封去天眼不说,还让灵心、灵音拘着他不让他出去,自己却匆匆往上善殿的方向去了。
“什么玩意儿!”顾少白很生气,撑着脑袋躺在池心上空,对池中的素鲤招了招手,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自从知道元神境里的鲤鱼就是自己的元神之精后,顾少白只当多了条宠物,闲下来就把元神之精召到身边说说话。
左右都是自己,可不就是自言自语。
“小乖乖,你说宁湖衣是人是鬼,是魔是仙?肯定不会是仙吧……看那样子也不像,邪得很。那,魔也会有心魔的嘛?据说心魔是随着修为的增长一起增长的,小乖乖,你说那么厉害的心魔,得积多少年?”
顾少白百无聊赖地闲扯瞎问,手半垂到水中,挠着素鲤光滑的背鳍,没指望素鲤会回答。
哪知池中本是安静游曳的素鲤忽然一个甩尾,跃出池面,停在顾少白面前,口吐人言道:“千年。”
顾少白一个激灵,指着素鲤讶道:“你是活的?”
“是也。”素鲤点头,嘴边的胡须也跟着颤了两颤。
“不对啊,你是我的元神之精,你怎么会是活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少白不太相信。
“你是活的,我又焉会是死物?”素鲤开口,声音空洞不辨男女,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点故弄玄虚的意味。
“唔……好像有点道理。”顾少白摸摸下巴,觉得自己被说服了,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素鲤的胡须,“那你怎么不早点活过来?你有什么企图?还是说你从来都是活的,只是懒得搭理我,所以一直看我一个人自说自话?”
素鲤不置可否,只说:“你太弱了,你的力量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你是我的元神之精,但我们还是有区别的。你全知全能,我羸弱不堪,你看不下去,就活了过来,打算帮我来了?”不愧是写文出身的大神,顾少白的想象力一等一的丰富,不需素鲤言明,已自觉替自己的“元神之精”自圆其说。
素鲤沉声,“孺子可教也。”
顾少白讪笑一声,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道:“行啊,那我们聊聊?”
素鲤允下,“可。”
顾少白还没忘了被打断前的话,“你说宁湖衣的心魔已有千年?这老不死的竟然活了一千年?”
“千年不止。”素鲤接道。
“传说心魔是修士走火入魔时趁虚而入的魔物,扎根于修士元神之中,与修士同生同灭,伺机夺舍。魔物神通广大,尤其擅长惑人心神,人、神、妖三者无一幸免。所以宁湖衣有心魔,说明他不可能是魔物,是也不是?”顾少白问。
“非也。”素鲤否认,“心魔并非从属于某一物类,非人,非魔,非仙,非妖。首先,你当牢记生命本源是极其复杂的,人、魔、妖、仙皆是如此。其次,修士也不当局限于人修。人、魔、妖、仙四者虽互不相干,但自行其道,各修其德。心魔虽称为‘魔’,其主在于‘心’。修士在选择修行某一道时,已各自产生分歧,而这个分歧,其实就是心魔。若此人修仙,那么元神中的魔性就是他的心魔。若此人修魔,那么元神中的神性就是他的心魔。心魔始发于此,再混杂进修士修炼途中遇到的种种郁结,最终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存于元神之中,与本尊拉锯。可以说心魔就是修士本身,这也是心魔难以拔除的最大缘由。”
这说法很新奇啊,不过也挺有道理的,顾少白心道,又问:“那宁湖衣的心魔是什么?”
素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除去本源之魔外,七情六欲皆能成魔。宁湖衣此人心性高傲,绝情断欲,万年来未曾有过一个道侣,但造化弄人,他的心魔是三界之中最为罕见的一种。”
“是什么?”顾少白好奇极了,就差把这条说话大喘气的鲤鱼拎起来抖了。
素鲤慢条斯理,“欲魔。”
“欲魔?你说哪个欲?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啊?”顾少白喷了,又听它说什么“万年来”的,难不成一万年了,宁湖衣都还是个……雏?这不可能吧!
“等等,你说欲魔罕见?为什么?”看素鲤沉默,等同于默认,顾少白挠头,不太明白七情六欲之中□□应该很平常吧,为什么说欲魔罕见?
素鲤沉吟,“人之所以为人,是因其□□凡胎,不被俗事所累便无法生存。修士修行的第一要则,即是阻断□□的需求和病变,包括饥渴、冷热、伤痛等等。其次就是□□,这属于稍高一等的□□需求。但相比喜、怒、忧、思、悲、恐、惊等等由心而发的欲望,它还是最为下等的。身为一个高阶修士,居然让□□成魔,这不通常理。”
顾少白摇头,“这没什么啊,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大色魔呢!我看像。”
素鲤:“……”
顾少白没有理会素鲤的无语,只一个劲点头,“所以他还是魔物。是的,肯定是,我就觉得像。”
素鲤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可曾听说过妖界狐族?北武一族传承自上古异兽,异兽类狐,嗜淫成性,在修行中渐渐分成两个派别。一类以采补术见长,纵情任性,以欲养欲。我要说的是另一类,竭尽全力压抑先天所长,忍常人所不能忍,则能令修行事半功倍。”
顾少白自以为抓到了重点,插嘴道:“你说他是狐族?忍无可忍,所以生出了欲魔?”
素鲤摇头,“非也,类狐罢了。”
顾少白转转眼珠,“类狐?狗啊?狐狸犬?”
素鲤:“……”
并非顾少白脑袋不清楚非要胡搅蛮缠,说宁湖衣不是人,他信。他还没忘了在幻境中看见的蛇尾。要说狐啊狗的就有点扯了吧。便在心中存了个疑问,按下不表,换言道:“如果找人引出宁湖衣的心魔,他会死吗?”
素鲤心下一动,灰色的眼珠不安分地转了转,“那倒不会。”
“那会怎样?”
“被心魔吞噬,大概会变成真魔吧。”
“真魔?难道还有假魔不成?”
素鲤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顾少白的浅薄,“怎么没有?临渊禁地内的不就是么?他们以人身入魔,虽修习魔功,却始终不是真魔。”
见这条臭鱼又在卖关子,顾少白不耐烦地催促,“那你赶紧说说真魔和假魔有什么区别?”
素鲤顿了顿,开始讲故事,“这很简单。人与魔是两个不同的族类,修行功法也各不相通。人身修魔本是不可能之事,自万年前魔尊现世,才使其变为可能。然而人再怎么修魔,也无法从根本上变为魔身。修行魔功的人修便是真魔口中的‘假魔’。至于真魔……谁也说不清真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知其来自域外。传说万年前真圣故青得道飞升,将天捅破一个窟窿,引来一团黑色火球……”
等等,顾清?那不是他爸么?顾少白一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打断素鲤,“你说什么顾清?”
素鲤“啧”了一声,暗道这器灵果真傻的,什么也不懂,却只能忍着,不敢言明,便从头解释:“人界真圣,故青。他是上清大陆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修士,被人修尊称为真圣。”
“哎,不是这个……”顾少白摆手,“我是问哪个‘顾’?”
“左‘古’右‘文’,故人的故……”素鲤瞥了顾少白一眼,见他穷追不舍的模样,不等他问,已自行添道:“青色的青。”
“嘁。”顾少白嗤了一声,不一样啊,大概是巧合吧,就不管了,让素鲤继续讲它开天辟地的故事。
“咳咳,火球,唔……”素鲤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说到哪儿,继续道:“火球落地便隐,不知踪迹,却似一颗种子,在上清大陆上生了根。自此真魔横空出世,肆虐大陆。又说这火球一人生一族,耗去大半能量,最后化作人形。众魔尊他为皇,亦父亦宗。世人则称他为秽种,便是真魔之祖。”
“不对,你说的不对。”顾少白摇头,准确抓住了疑点,“你说人修就算修习魔功也变不成真魔,为什么宁湖衣被心魔吞食会变成真魔?所以他不是人,对吧?可他也不是魔,那他是什么?”
“不可说。”素鲤闭了嘴,兀自终止了对话。
“行吧。”爱说不说,反正他也不会信。顾少白拂拂衣袖,盘起腿,摆出一副老大爷的做派,“我问完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究竟能帮我什么了吧。”
大鱼上钩,素鲤笑了,“你不是气恼门口这两小儿不仅不让你出去,还阻消你的法术么?我可以帮你绕过他们,绕过所有阻碍你的人,窥探这世间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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