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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顾少白解开素鲤的禁制,就听到它气急败坏的言语,“我倒是没发现,你竟有如此能耐!”

顾少白“哼”了一声,“如何?”

素鲤气笑,“很好!”

“你撒完气了吗?撒完了就继续安静着吧。”顾少白低声。

素鲤还当他要赔不是,不想竟被噎得哑口无言,又拿顾少白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在元神池里四处游窜,独自生闷气。

顾少白“啧”了一声,这情形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细细想来,不正同往常他跟宁湖衣撒气时一模一样吗?

就有点明白宠物在耳边瞎叫唤的窝火。

呸,怎么能把自己跟这头宠物比?

顾少白闭上眼睛,停住脑中的胡思乱想,一心一意替宁湖衣疗伤。

宁湖衣毫不设防,将全身的防御尽数打开,纳顾少白入内。

顾少白释出灵力,循着宁湖衣的经脉游走,两人的灵息渐渐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循环。

顾少白愈是深入,愈觉心惊,暗道这经络中的破漏之处也太多了些,竟让他一时半刻无从下手。

素鲤好奇之下忍不住出声:“你竟然心疼?”

顾少白否认,“我没有。”

素鲤“嗤”了一声,“有功夫心疼,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将他制住,无论是精血还是宝贝,岂不全都手到擒来?”

顾少白知道素鲤说的没错,眼下的确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可是……

“一定要这么卑鄙?”

顾少白不上钩,素鲤有些急了,“对付无耻之人,何在乎手段卑鄙?!”

顾少白蹙眉,“你不要这样说他。”

也许宁湖衣的某些手段是有失偏颇,但顾少白清楚宁湖衣并非伪善之人,即便作恶也坦荡如斯,何来卑鄙?

“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想?”素鲤笑笑,大约是察觉到自己操之过急,退而言之道:“你别忘了我就是你。在我面前,你用不着掩饰。”

“呵呵,你当我傻的?”顾少白也笑,毫不留情地戳穿素鲤,“契约还在,我能制得住他吗?贸然硬拼,怕不是要玉石俱焚吧!”

绝不能让器灵站到宁湖衣那一边去!素鲤情急之下选择旧事重提,“你别忘了在蜃楼村中他可是毫不怜惜,三番两次对你痛下杀手!就算杀不了他,让他吃点苦头又如何?你这般心软,在这个大陆上可是生存不下去的!”

“这你都知道?”顾少白奇了,转念一想,原来这鬼东西自他们去南渊起就潜伏在此,那可真是够久的了。

“我怎会不知?但凡是他做下的恶事,桩桩件件,我时时刻刻铭记于心!”素鲤语带薄怒,说不了几句,开始激呛起来,“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惨吧?可怜吧?你看着难过吧?心疼吧?你也不想想,幻境中他遭受重创,几是豁出命去,可曾现过半分老态?灵力耗尽、陡然衰老,是寿元将尽、天人五衰才会有的徴兆。他这一世至今不过三十有余,何来寿元将尽之说?现下这般全是做戏给你看呢!他的手段你还见识得太少!”

“哦,这样啊。”顾少白语气平平。幻境那一场经历本就云里雾里,好似做梦一般,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它还时刻记在心中呢,便奇道:“为什么你好像恨不得他死的样子?”

素鲤怒极反笑,“呵呵呵……我早就说过,我就是你,我如何想,便是你如何想。你不问你自己,反倒来问我?”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比我厉害,我可管不了你呀。”顾少白说完,收回灵力,宁湖衣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宁湖衣心知大伤难愈,便只将面子修补齐整,起身抽出腰间劈空,施法打开通路,转头朝顾少白伸手,“走。”

两人相携入内,疾行须臾,来到一间暖阁之中。

顾少白双脚尚未落地,已被扑面而来的邪气冲得一个趔趄。待稳住身形,抬头一瞧,蓦地一愣。

阁中昏暗,焚香袅袅,精致小巧的木雕随处可见,像是人间寻常的富户。

推开纱橱,内间摆着一扇红木云母屏风,屏风后依稀可见铜灯、梳妆台、拔步床等等,目所能及之处均以红绸相饰,分明是一间女子出嫁前的闺阁。

寒朔上前作了一揖,抬手请宁湖衣入内。

见这阵仗,顾少白停了一停,怕冲撞了哪家小姐,倒是宁湖衣浑不在意,牵着他一同进了内室。

床上躺着一位绝色女子,唇红齿白,形貌姣好,只眉间一颗小巧的朱砂痣,为过分冷艳的面容添了一丝娇俏。

她头戴凤冠,着一身嫁衣,与她喜庆的装扮不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死气。

顾少白祭出神识,才知这暖阁并非什么富户人家,独独一间坐落在禁地内的夕照潭边,应是法宝幻化而成。

再看女子,五官虽年轻,却面露将死之相。思及宁湖衣与寒朔相谈时口中提及的那个被魔修误伤的濒死之人,顾少白猜测这人应当就是雾筝无误了。

雾筝见到宁湖衣,眼中浮上欣喜,扶着床榻微微侧身,轻启朱唇,唤了一声“老祖”。

宁湖衣心下一沉,连忙快步上前扶住雾筝。

他半跪在榻下,悲戚地抓着雾筝的手臂,张口欲言,被雾筝拦下。

“老祖,雾筝时日不多,有些话终于可以对您说一说了。”雾筝无力地摆了摆手,气若游丝地喘了许久,抬眼对宁湖衣道:“人人都道我是寒微仙长遗腹女,对我毕恭毕敬、礼遇有加,可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亲。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陌生人。这么多年过去,我只知是您将我从女妖腹中救下,教我识字、修行,一手将我养大。我早就将您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却因尊卑有别,从未叫过您一声‘爹爹’。”

听着这托孤意味极其明显的言语,宁湖衣忍耐再三,终于忍不住摇了摇雾筝的手,再一次恳求道:“那你听为父的话,入那冰棺之中,等为父寻到救你的法子,再接你出来,好不好?”

“不必了,我已让寒朔哥哥将冰棺放下去了。”雾筝抿唇一笑,默默看了寒朔一眼。

寒朔见她如此,不忍心地偏过了头。

原来几日前宁湖衣得知雾筝垂死的消息,便暗中决定要在雾筝陨落前将她置入往生池底的冰棺之中,封存她的肉身和元神,待将来魔修之事解决,再寻机将她救出。

寒朔向来宁湖衣说什么就是什么,待宁湖衣清醒后,便奉命启出池底的冰棺,将封存在内的分神带出,与本尊合一,随后来到禁地,开始着手准备封棺的阵法。哪知雾筝死活不肯,再三恳求,寒朔终于动容,又将冰棺放回了池底。

死而复生不止是不可为,更是不可能之事。即便将人封在冰棺之内,观雾筝现下的状况,最多十年,难逃身死魂灭的结局。

寒朔深谙此理,知雾筝复生希望渺茫,也知宁湖衣此举不过暂且求得一丝安慰罢了。

雾筝自然也是知道的,见宁湖衣瞪着寒朔面露责难之色,连忙将人拉回,进宁湖衣怀中作小女儿之态,撒娇道:“爹爹,您不要怪寒朔哥哥,是女儿执意如此,不关寒朔哥哥的事。”

“我好累啊,爹爹。守着爹爹,守着沉渊宗,女儿义不容辞。只是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真的好累啊……女儿想好了,就让女儿像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一般,像沉渊宗世世代代的弟子一般,葬于往生池底,化作涓涓流水,往来不息,福泽后人。爹爹会答应女儿的,是吗?”雾筝靠在宁湖衣怀中喃喃地说着。

宁湖衣按住雾筝的肩膀,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咬牙忍了许久,终是应下,“好。”

“父亲不必挂怀,生老病死本就世间常事,谁又能逃得过去呢?能等到公子归来,女儿已经知足了。”雾筝直起腰,撑住床沿,从重重帷幔中探出头来,指着顾少白道:“你就是少白公子吗?”

听雾筝叫满头银丝的寒朔“哥哥”,叫乌发净面的宁湖衣“爹爹”,顾少白觉得有点错乱。

因雾筝生得美艳,他四处乱瞥,眼睛总忍不住停在雾筝面上打转,见她眉中藏珠,又听几人谈及“禁地”、“冰棺”、“往生池”云云,忽地一个激灵。

顾少白终于知道这女人是谁了,她是男主秦逸后宫之中最为厉害的两个女人——柳谖和阿筝中的阿筝。

除开露水姻缘的云蕊不提,阿筝是整个后宫中陪伴秦逸最久的女子。

秦逸在捣毁临渊派百年后,心血来潮故地重游,在禁地的往生池底意外发现了沉睡于冰棺中的绝美女子,顺手将其救出。女子自称“阿筝”,修为高深,离分神只差一步,脑子却有点疯疯癫癫的,好似记忆不全。

在秦逸的帮助下,阿筝突破婴境进阶分神,随后哄骗秦逸开启了禁地内的封印,放出了一位魔修大能。原来阿筝与那魔修同气连枝,欲将秦逸当成魔修复生的养料,没想到秦逸金手指粗壮,反将魔修大能收服,一举震慑住二人。

自此,阿筝对秦逸死心塌地,一直追随左右。秦逸也因祸得福,收获美人魔妃一位,外加外挂器灵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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