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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珠内,顾少白趴在池水上方,默默观察着宁湖衣的一举一动。
他当然认得那小重天就是寒朔交给宁湖衣的九层楼阁,说是寒朔为贺两人结典赠下的盟誓之物倒一点不假。他也知道宁湖衣此举定是另有他意,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两人卿卿我我腻在一起碍他的眼。
“哎哟,好手段啊,真是精彩。”素鲤掐着点儿现身,凑到顾少白耳边火上浇油,“好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是吧?”
“滚。”顾少白大袖一挥,收去天眼,躺倒下来,不想说话。
“啧啧啧,我就不明白了,人家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素鲤摇头晃脑,净说风凉话。
“我也不明白了,这关你什么事?”顾少白第一百次噎得素鲤哑口无言,沉默了一阵,又欲盖弥彰地添道:“当然也不关我的事。”
顾少白把手垫在脑袋背后,仰头一潜,沉到水底,不一会儿,就觉心中微动,是宁湖衣在触碰元神境的禁制。
顾少白摸摸胸口,感觉有点奇怪,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假装无事发生。
直至池边现出一片青色的衣角,才被素鲤不留情面地点破,“既不想见,又何必放他进来?你这招欲擒故纵使得也是不赖。”
顾少白懒得说话,直接将素鲤封进神识深处。
宁湖衣也很意外,叩动禁制只不过是想给顾少白提个醒,示意他回来了,没想到顾少白竟然这么爽快,直接把他放了进来。
宁湖衣落地后,抬眸扫了一圈,没寻到人。
他蹲下来,手指垂到池中搅了搅。池面忽地一阵翻腾,窜上一条四足虎蛟,朝着他直扑而来。
宁湖衣哪能不知道这虎蛟是顾少白所化,想是先前气没撒干净,又添新恨,索性变成条虎蛟,戏弄他来了。
宁湖衣没想着躲,只横臂去挡,便被那虎蛟咬了个正着,强劲的蛮力冲得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还被浇了一头的冷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宁湖衣“嘶”了一声,暗道这小东西脾气可够厉害的,还小心眼,爱记仇,跟前世一模一样,一时顾不着疼,突地就笑了出来。
顾少白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让宁湖衣着了道,一口咬住宁湖衣腕骨,差点没崩了牙,又没想好后招,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着。
正当尴尬,见宁湖衣非但不怕,还笑得开心,顿时怒从心起,嘴上加了把力,连爪子都搭了上去,非得咬得宁湖衣皮开肉绽不可。
“别……疼啊。”宁湖衣勉强收起笑意,开始求饶。
顾少白看宁湖衣服软,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加上嘴里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这才松口放开宁湖衣,甩甩尾巴潜回池底。
宁湖衣转转手腕,两排编贝似的牙印整整齐齐分列腕骨两侧,一看就是人咬的,这障眼法使得可真是破漏百出。
然而这话他是断断不敢被顾少白知晓的。
要让顾少白知道自己的障眼法在他眼里约等于无,稍一凝神,就能见着人身龇牙咧嘴咬着人不放的模样,别说消气,怕是要气得一百年都不搭理他了。
宁湖衣靠着礁石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容。
忽听岸边哗啦一声,顾少白从水里探出头来,撑着手臂趴在岸边,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恭喜”。
宁湖衣挑眉,“何喜之有?”
“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你总是这么豁得出去。”顾少白明朝暗讽。
“我忘了,你聪明着呢。”知道顾少白说的是云蕊,宁湖衣一下笑开,伸手刮去顾少白颌下的水珠,又想弹顾少白的脑门,被顾少白偏头躲开。
顾少白转身想跑,被宁湖衣一把抓住手腕。
“来,上来。”宁湖衣站起来,拽着顾少白往上拔。
顾少白不允,犟着脑袋猛力一挣,没挣开,便抵住池岸转身一蹬,蒙头往池中心游,差点把宁湖衣也拉下水。
宁湖衣剑眉频蹙,暗自加了把力,有些微嗔,“你又不乖了。”
顾少白闻言停下动作,转过身,阴阳怪气地说:“你去山下随便买只阿猫阿狗,自睁眼起就好生养着,等长大了,定能事事顺你心意。”
“不要它们。”宁湖衣摇头,轻轻抿着唇,好似十分认真,“没事,就喜欢你不乖。”
宁湖衣说完,不等顾少白反应,也纵身往水里一跳。
顾少白一吓,只觉眼前一晃,瞬间被带到鲛珠外面。
“来。”宁湖衣面上笑意不减,牵着顾少白往洞府深处走。
通常修士修行用的洞府都按修士们的心意而建。有些修士不拘小节,便只在山崖上凿个简单的洞窟容身,毕竟修行重在修心,物欲上的享受并非首要。当然,将洞府建成宫殿高阁等等以彰显气派者亦不在少数。
起初,顾少白以为宁湖衣是前者,毕竟宁湖衣的洞府目所能见就一间,比思过峰还要简陋。为避免落到跟宁湖衣同塌而眠的尴尬境地,顾少白平时都尽量呆在鲛珠里自己修行。
待跟着宁湖衣穿墙而过,才知这人讲究。
这哪里是什么旧屋,分明是一座深宅。不见红墙高第、琉璃青瓦,只以素檀筑就,轻构巧架。看似古朴十分,却又处处雕梁画栋。移山引水,廊亭交错,环扣相叠,论匠心精巧,绝非一般富户可以比拟。
宁湖衣带着顾少白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停在某间门外,回头对顾少白道:“进去看看。”
顾少白发现宁湖衣的心情有了很大的转变,好像甩去了亲人离世的悲戚,渐渐开始雀跃起来,难道真是因为要做新郎官给开心的嘛?
顾少白胡思乱想,按宁湖衣所说推开面前的门,猝不及防被里面的富丽堂皇给闪瞎了眼。
是一间卧室,十丈见方怕还不止,金顶玉砖,银柱盘龙。摆设流光溢彩,无一不精。正中一座大到离奇的床榻,看上去像是纯金打造。金纱帐子软软地垂下来,又用拇指大的东珠串成的珠链系住。床边一座白玉雕就的水池,池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似乎作沐浴之用,周围屏风、浴桶,连带浴具、贵妃榻等等一应俱全。
“喜欢吗?”宁湖衣问。
“还行吧……”顾少白扶着门框,嘴角无奈地抽了抽,原谅这里外不合衬的奢华只能让他想到“金屋藏娇”四个字。
呸呸呸呸呸!他才不“娇”!但金屋又是事实。只是有的享受,何必拒绝呢?顾少白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跨过门槛,欣然入内,觉室内宽敞明亮,原来是侧面的一整片墙都开了窗。
顾少白跑到窗边的软榻上,拂开珠帘,扒着栏杆往下看,见山下坊市如蝼巢蚁穴,虽因距离远而缩小了不止数倍,却分毫毕现。其中行人车马,往来不绝,如蝼蚁筑巢,有趣至极,一时不察,竟看痴了去。
宁湖衣跟着顾少白来到窗边,在软榻上坐下,端起小几上的青茗喝了一口,又挑了块点心递给顾少白,道:“此处仿东武国皇宫所建……”
顾少白不舍得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冷不防被桂花糕塞了满口。
他一边嚼,一边问:“那下面呢?”
宁湖衣回道:“亦是。”
好不容易把糕点咽下去,顾少白再一次被噎得磕巴,“东武……国?难不成仿了一整个国?”
宁湖衣点头,将手里的茶地给顾少白,指着另一侧的排门道:“你从这扇门出去,便是东武皇宫,再往外,可到东武皇城之中。从这扇门延伸出的世界同整个东武国一模一样。此处一门一世界,大大小小共三十六国,皆仿俗世而建,其中人兽牲畜亦与活物一般无二。你闲来无事,可在不同的门中穿梭玩耍。当然,此处全然由幻境构建而成,过分沉溺其中,没有丝毫益处,还当抓紧修炼才是。”
“哇!”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顾少白由衷感叹,又愁,“那这里这么大,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不怕。”宁湖衣拍拍顾少白的手安慰,“你已同我一般,是这洞府之主。你想去何处,只要心中念着,随意开一扇门,都能去到你心中之地。若想出来,亦是如此。再不济,还能回鲛珠里去,从鲛珠里出来,便在我身边。”
“哦……原来如此。”顾少白恍然,倒是挺方便的。
“我见你看得稀奇,当真是喜欢。左右我现下无事,不如带你去皇城内玩一玩?”看顾少白兴致勃勃,宁湖衣放下茶杯,趁势邀约,没想到顾少白并不领情。
“不必了。”顾少白收回好奇心,放下帘子,转回来坐好。
他摇了摇头,默默看了宁湖衣一眼,直言道:“比起这个……你还是跟我讲讲门派里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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