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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赐了婚,少不得要忙起来。原先映菱几个得空的时候便已准备着嘉玉的衣物鞋袜,如今理了理,多少也有两个箱子了。只是嫁衣却是没做的,也不用请了外头的师傅,嘉清在这上头就是个手巧的。
一大早起来,嘉玉便被映菱拉着说了一大堆的话,听着映菱一一报出那些个东西,一个头两个大,手一挥,只道:“去把清儿叫来,绣嫁衣我是不行的,她的手艺再好不过了。”映菱扁着嘴,叹得一声儿,虽说是两姐妹,便是二姑娘不计较,可这嫁衣哪有全让别人做的道理。
想归想,请却还得去请。转身到了库房,寻了早就备好的两匹绸缎出来放到外间,又到小厨房里挽起袖子刷了锅,不到两刻钟,便做得几碗桂花酪,不独给了嘉清,院子里的姑娘都得着了一份儿,只嘉清那儿却还多了一碟儿桃仁卷。
原先在萧府时,映菱出入流月堂的次数一年算上来十个手指头都数得有余,如今这样又是点心又是亲自出马,还没到得流月堂门口,那些个守门的婆子远远见了便进门去通传去了。映菱刚入得门,迎出来的还是杜姬本人,便把笑容挂上了脸,指了身后小丫头手中的食盒,说道:“这是大姑娘给二姑娘的,院子里丹桂开得好,摘了些来入了点心。”
杜姬眼也没斜一下,拉了映菱的手便笑道:“还是大姑娘想得周到,她正在房里描花样子,这就带你去。”若在平日,映菱也不会任她挽了自己的手,虽说她只是个丫头,可却极是得宠的,嘉玉在萧府后院的地位只怕比凌珩还来得高些,如今便是有了大少奶奶,也没人敢轻视了去。杜姬却只是个姨娘,还是个不大得宠的姨娘,在映菱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便是当着家那几年对灵花台得脸的丫头都算是客气。
嘉清的性子沉静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围着嘉玉团团转的小丫头了。杜姬掀了帘子便见她在窗边儿描着花样子,便道:“大小姐让人送东西来了。”
不等嘉清抬头,映菱便已打量了房里的布置,还和原先一样,只在窗台处放了几盆兰花,一眼瞧去,寒兰、墨兰、蕙兰、春兰、建兰一字排开,这几个品种花期正好错开,只建兰自5月起便能开到腊月里去,叶绿花繁,香浓花美,又是不畏暑寒的,生命力极强。
嘉清抬头时便正瞅见映菱盯着那几盆儿兰花看,脸上倒是泛起了红晕,温声道:“正想说描完了这个便是大姐那儿,她倒先想到了。”
映菱是有事相求,姿态自然放得低,再者二姑娘以前是厌烦了些,总还是个没心计的姑娘,如今更是娴静得若一个嫡出之女,映菱倒是越发的敬重她了,笑得一声,一边说着话,一边儿转身拿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打开盒盖,香气便扑了出来,真真儿是美味。引得嘉清和杜姬都往前走了几步,探身过来一看,果然是精致的两道点心。
杜姬正想说话,外头却有丫头急急进来,道:“四公子哭闹着,姨娘快去看看。”
映菱才回来不过一日,四公子还没见着,却没想怎么四公子会在流月堂里。心里虽是嘀咕,脸上却半分也没表现出来,嘴里更是不会问出半个字,只对着嘉清笑道:“二姑娘既是要去,奴才这儿可有事正想求了二姑娘。”
嘉清看了食盒,又看映菱的神色,猜想着她的事儿便是大小姐的事儿,便道:“且不说求字,你只说什么事,我要能做的还能不帮你不成。”
映菱似得了天大的恩赐,拍了手叫声好,脸上有了一丝急色,道:“昨儿大姑娘从库里寻出两匹新绸子来,让我寻思些花样子绣上去,这个我哪会啊,大姑娘要得急,没办法我也只好来求您了。”
听得这话,便已猜到了八.九分,多半是要做嫁衣了。嘉清笑得一声儿,睨得两眼映菱道:“多大的事儿,这也让你愁上了,以后可有得你愁了。”这话自是说得嘉玉成亲以后的事儿,府里哪个不知,大姑娘是个不爱针线的,能绣出个荷包来便已算不错,再不能做衣帽鞋袜的,便是要学,这会儿怕也是来不及了。吃得两口桂花酪,抬起头来又对映菱说道:“你一人也是无法,眼下我倒是有空的,不若便多做些。你先回去准备着,我收拾下便来。”
得了许诺,映菱便放了心,安安心心的回了灵花台,回了嘉玉,转身又把一应用具准备妥当。想了想,又把在流月堂里见着的事儿与嘉玉说得一通,她想不明白的嘉玉自会想明白。四公子也是半岁多了,怎么就住进了流月堂。回来虽则不过一日两夜,却连云姨娘和淳儿几个的影子都没见着。
嘉玉听了眉头也没皱一下,这其中的关节她多少知道的,只是云桢是怎么了,竟舍得把自家的儿子交给别人去带了不成?
映溪如今虽然忙着,嘉玉既是回来了,一应事情她自然还是回了嘉玉。这回与嘉玉说的正是赵氏留下的那些个嫁妆铺子,统共十二间,加上萧景山又给嘉玉新置了六间,几乎占了宁睢城里最热闹那条街的一大半。利润自是丰厚,手底下那几个管事的也还算老实,虽瞧着映溪是女子,却是半点也欺不着,几回交手下来,倒觉得映溪是个做生意的料,主意比他们还多。
正事说得差不多,两人便看映菱忙上忙下,又是布匹又是剪子又是丝线金线的铺了一大张桌子。绸缎是大红的,纱也是大红的,金线虽只拿了一卷出来,丝线却堆满了绣箩。
“她人还没来呢,你倒是急上了。”嘉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到桌边儿,甚是无意的摸了摸那绸缎。
手中的活儿不停,映菱头也不抬的说道:“二姑娘说话就来的,准备好了二姑娘来便只作花样。”
外头的天儿一会儿一个样,入了八月,降温便有些厉害,看着还是大太阳汪汪的,实则也算不得热,站到树荫下还觉得凉悠悠的。一早还晴空万里的,这还没到晌午,天就阴了下来。嘉清来时便不再是夏日的纱裙了,对襟的绸衣里还套了里衣,窄袖瘦腰的,越来越有女子的模样。
一进得门,嘉清便见那红通通的绸子铺了一张桌子,心里哪会不知是何事,脸上泛了笑,还没上前,嘉玉便朝她走了来。
“喏,你瞧这些个,我可不会,那丫头一个人也赶不及了,这才请了你来。”嘉玉手指了映菱,又道:“你只管吩咐她,若有我可以做的,也告诉于我。”
嫁衣原本就是女子都会做的,便是贵族中有请了外头的名家来做,只萧府的女儿中既是出了嘉清这样好的手艺,便再没有外请的道理。嘉清走上前将那绸缎拿在手中看了看,确是上等的料子,与她的嫁衣料子一样,都是赵氏原先还在京都时宫里面儿赏下来的。只是,嘉玉回来时宫里赏了那许多,怎么还用了这匹呢?
自己的嫁衣是早已做得了,她自个儿擅长的就是刺绣,用的手法自然不会差。放下料子,走到嘉玉跟前,问道:“嫁衣的做法也非千篇一律,花色更是多样,不知大姐喜欢怎样的?”
嘉玉从没在这上头用过心思,略想一想,只道:“有你的手艺在,当然是不能太过普通了,凤纹牡丹减了针角虽也能用,可我却喜欢素些的,绣上祥云就好。”
嘉清笑得两声儿,道:“再没有这样简单的。我瞧着这匹绢纱,倒是可以用上雕绣,与绸缎上的绣案相映合,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既是高雅又是精致。”
听得嘉清一说,映菱便记起来这么一种绣法,也叫镂空绣,只是太有难度且针法十分别致,她从没做过,便道:“此法需要按绣纹修剪,然后再以不同的针法绣出图案,颇得些功夫。”
“袖沿便以金线袖鸳鸯,裙面则用石榴图,如此便已最是简单不过了。”嘉清把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来,倒是半点没藏私。
说话间嘉清便让映菱拿了笔,先是画了花样。嘉玉看她作得认真,一旁看着喝得两口茶,便说道:“昨儿回来不曾见云桢,她可是不好?”
嘉玉头也不曾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只道:“你刚去京都,那两个便出了事。爹爹要把淳儿发卖了,却不想那丫头是个硬气儿的,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就毕了命。云桢又是刚出了月子,身子本就虚着,受了些惊吓,十日里有八日是躺在床上的,哪还有心思照顾四弟,便把四弟交给了杜姬。”
这事儿嘉玉也是知道的,却不想竟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是可怜云桢,可终究是个软弱之人,与淳儿一处这些年,什么事儿都依赖着她,却不知自个儿是别人手中牵线的木偶。正想着,便又听嘉清缓缓说道:“听说,淳儿不能生养。”两人相视一眼,哪还不知这其中的话意。
不能生养?这倒是为她那些个行为找到了原由,再没有想不明白的了。原先淳儿便想方设法的让云桢得了宠,嘉玉还奇怪,怎么往日一个懦懦弱弱的女子倒还得了她爹的宠怀上了孩子,而那个看起来就要娇艳些的还没消息,如今想来怕是淳儿故意的也未可。
叹得一声儿,嘉玉倒是觉得杜姬是个有福的,又问道:“那她现在呢?”
“终日病怏怏的,连太夫都没办法,药也不曾开了。”说得这句,嘉清还低了头作画,心里也是轻轻一叹。她是定了亲,听说那边也是有了个通房的。再过一年半,等得她入门,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长子不是嫡出,真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是容不下的。那人倒是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来,窗台上的兰花都快摆不下了,那边儿来的姐妹私下里也说,老夫人、夫人都约束着的,万不会出了错,可她心里却还是提着,一点没有踏实的感觉。
杜姬自得了这个儿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她生不出儿子,又没有萧景山的宠爱,自个儿倒还能在萧府里混日子,可嘉清却是要嫁出去的,没个兄弟在背后撑着,难免受了别人小看。如今却又不同,四公子是打落地不久就送到她这儿来的,生娘如此不济,能活多久也指不定的,她只要待他好,别人谁还会提起四公子的亲生娘来。
嘉玉明白杜姬心中所想,当初千防万防的还不就是担心杜姬打了这个弟弟的主意,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想不到最后还是落到她头上。经了京都一程,嘉玉却把这些个事儿看得更明白,再不会为这些个事儿闹心。她既是定了亲,也得有个主母的样子,以前那些个贪玩的心思俱都要收了起来。
摩挲着那红色的绸缎,心里想的却是她娘,这算是她的心病,总有一日她会闹清楚她娘是怎么去的,若真与府上的人有干系,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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