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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离京都太远,可三王子被刺杀这样的事儿却是浩浩荡荡传下来,说是皇上震怒,派了身边儿最得力的侍卫全国缉拿刺客,所到之处必得全力配合。
这些事儿与萧府原是扯不上半分关系,可他管着的地儿却有两个郡与北边儿相连。再有更出乎意料的,谁知皇上派的人却是迎荷的夫君叶志诚。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件事儿多少与太子有关,只是苦无证据,即使是查到了证据,又有谁会傻傻的呈给皇上,明摆着就是一桩破不了的案。可皇上却下了死令,三月为期,破不了案就革职查办,整个叶府跟着受罪。
叶府的人接了烫手的山芋,想脱也脱不开。赵府自然也跟着焦头烂额。赵家老太爷一心只想着安享荣华富贵,哪会想到结一门亲倒把麻烦给结上了。少不得把儿子媳妇叫到一处,与叶家一起商量个对策。
萧景山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便把家里人叫到一起,下了令府里再不许进外人,便是送茶送米打更倒夜香的人,也得十分注意着。嘉玉比得萧景山还先知道这样的结果,回了屋便细细思量起来。
以前她只觉得公孙良是个颇有才智的谋士,如今越发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竟觉得此人很是不简单。回回都能得了先知,以白身谋功名看起来也似易如反掌,苦恼事却从不沾身。
曼凝娘家与赵府叶府都没什么交情,可既是与萧府结了亲,自然得帮衬着,帮衬了叶府赵府,也是帮衬了萧府,更是帮了自己,这个道理张阁老比谁都懂。又写了信给曼凝,让她处处小心着,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萧府牵扯了进去。
夜深人静时,曼凝着了里衣,大着肚子坐在床沿边儿,把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与凌珩说了一通,把张阁老的意思隐晦的传达到了。凌珩听了曼凝的话却皱了眉,道:“如何能不牵扯,各个地界儿上的郡守还指望着驻守将领能帮上忙,一有刺客的消息便要动了全力抓起来。父亲这个将军哪里逃脱得了。”
两口子商量无果,相拥而眠,却是没睡个安生觉。半夜里凌珩起得床来,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远远看去,萧景山的书房还亮着,便寻摸着过去与萧景山说说话。
进得书房的门,看萧景山却是在那呆坐着,便问道:“爹,你怎么还没歇下?”凌珩只披了件外衣,虽然秋风够凉,他却没有一丝感觉。
“珩儿,皇上待萧家不薄吧?”萧景山不说三王子被刺杀一事,却扯到了皇上是否薄情上。凌珩听了,眼里没有丝毫暖意,唇角竟还有一丝讥笑,说道:“爹,儿子蠢钝,想不了那么多。玉儿受委屈这事儿我却怎么也想不通。”
萧景山叹得一声。要说昭帝对他,也算不错,想当初那些个为他鞍前马后的人,如今也没剩下几个,能得宠的更是寥寥无几。他为昭帝的天下尽了全力,昭帝不仅给了他荣华富贵,还驳了自个儿亲妹妹的意成全了他的婚事。他是记着这些好的。
他不说话,凌珩心里却有很多话想问,想说:“曼凝娘家那里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别牵扯进去,儿子想不明白。叶家与赵家结亲,与我们便算有了亲戚关系,若是赵、叶两家落了难,萧家在朝廷上如何立足”
“张阁老是太子的启蒙恩师,他会不了解太子?”萧景山冷哼一声,道:“便是此事真的与太子无关,能不卷入此事也是好的。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爷俩于无人处时,说话总是要直白些,萧景山也担心以凌珩这样讲道义有义气的人,会被有些人所利用。
“那爹如何打算?”凌珩是个极有孝道之人,虽然没读几日书经,带兵却有一手,讲理的时候比那些所谓的谦谦君子还君子,可若是触了他的逆鳞,浑起来却是无人能拉得住。
“子房说一切顺其自然。”萧景山刚才那样呆坐着,就是在思考公孙良这一句话。什么叫顺其自然?是独善其身能不介入就不介入,还是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听得这句顺其自然,凌珩便大了脑袋。他就是有十个脑袋瓜子也比不上公孙良一个。那些个兵书他非得读上个五六遍才会理解其意,可拿在公孙良手上不过随意一翻,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爷俩各有各的心事,鸡叫头遍时,萧景山道:“子房说宅子修缉得差不多了,明儿要去看看,让玉儿一起去罢。”
这点儿意思凌珩却是明白的。公孙良当着他们不好说的事儿总能对着嘉玉说,且他从来都认为嘉玉比他聪明得多,自然能领悟到公孙良的意思。
看宅子事小,投石问路是真。用过早膳,萧景山交代了嘉玉几句,公孙良便等在二门外,家丁抬了轿子等着嘉玉出来。映凌和映溪这次也一并跟着,先去熟悉一下那边儿的环境。
虽然那些个抄手游廊还没造好,屋子倒是已经收拾了出来。两人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家丁自是不少。守门那儿已经安排了人,是嘉玉从萧府里选了过来的,知根知底,用着放心。绕过前院,到得后院的门墙时,轿子才落下,由公孙良领着逛后院。
这宅子的模样,嘉玉不知看过多少次,再有公孙良事无俱细的为她解说了,如今看来,一草一木竟都似早就熟悉了,一点陌生的感觉也没有。过来收拾的人也多是萧府那边儿指了过来的,手脚干净又利索,这才小一个月,屋前屋后都有了样子。嘉玉看得一路,往细了里说,大到梁上雕的画,门上的雕花,小到门廊上挂的灯笼,角落里的石灰粉,哪一样不是按着嘉玉的吩咐在做。
两人一前一后,嘉玉落后半步走得一会儿,便有些乏了,瞧见不远处有一亭,便道:“坐会儿罢,我只当不过三五方寸之地,哪想到还建得如此大。”
公孙良听得她如此说,转头便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原就是建来修身养性的,住的人不多,却极是讲究。倒是我得着了便宜。”说着两人便往小亭走去,映菱映溪两个一步一趋的跟着,等得他俩个进去后,便立在了亭子外。
公孙良的性子,嘉玉也算摸着了几分,他在她面前是百无禁忌,可但凡有人在时还是谨守着分寸,在萧景山等人面前更是礼仪十足,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如今既是定了亲,衣服鞋袜总是要做的,指了映菱身上带着的包袱便道:“原先也没仔细做过,你且穿穿是否合适,若有不合适的得告诉了我。”
这些事儿嘉玉哪里正经做过,前辈子加这辈子也没为个衣服鞋袜操过心,这会儿倒有了些女儿态。公孙良拿眼瞧了嘉玉红红的脸,心里实是爱得不行,暖意融融,笑道:“你费心了。”
“按着礼数,也该为着婆母姑嫂做一身儿的,只不知虞姐姐如今身在何处?尺寸如何?”嘉玉也是诚了心的想做,她没母亲,可做出的事儿不能让别人戳了脊梁骨。
哪知公孙良听了道:“你知道的,我孑然一身,哪来的姐妹。且不说虞微如今下落不明,便是在这儿,也没有你为她做这些的道理。”
他俩的关系嘉玉是知道的,公孙良收留了虞微,当不得真个儿的妹子。可外人哪里会知道,她总要把话问到才是,人在不在不要紧,东西却得备下。
既是从公孙良这儿问不到,回了府问嘉清也是一样。两人处了那些日子,多少也该知道点。
此时两人倒是有些沉默了。公孙良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对着嘉玉时,实心实意的时候就是心里想什么就会做出什么。真要当着外人的面儿,要么是板着一张脸,要么是指点江山般出谋划策。嘉玉知他不是个能说的,若自己不往那上头说去,他是不会说出半点儿的,便道:“我瞧着你倒厉害,竟能未卜先知似的。”
公孙良扯了嘴角,瞧得周围只映菱和映溪两个在亭外说着话,便缓声儿道:“皇家争斗不过如此,再是懦弱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会拼上一拼的。平地起惊雷,哪有不下雨的。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这些个事儿嘉玉是明白的,可如今总得有个破解之法,难不成让叶家等着被革职,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这个机会要整治叶家,一个不好,上头那位再糊涂一下,冤案错案就是这样生出来的,赵家、萧家和叶家且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哪有坐视不理的。嘉玉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公孙良心里自是有一本账,谁生谁死谁能笑到最后,都逃不过。可他也担心会出了意外,坏了他与嘉玉的好日子,这才是最紧要的。有些话说与萧景山和凌珩听,传了出去便是合谋不轨,但对着嘉玉却是可以说上两句,便道:“你担心的是你大表姐,你爹担心的是萧家赵家被牵累,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张家?他是太子恩师,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信?”
嘉玉还没品出味来,公孙良又道:“别人怎样且不用管,赵家叶家也都不是轻易能让人诓了去的。江东这边儿可又有匪贼作乱,不只匪贼,还有海贼,事儿且多了去了。北边儿的人怎么就不可能跑到江东来了?来没来总得去查了才知道。”
萧景山他们是投鼠忌器。太子毕竟是以后的天子,查得太真了,江东地界儿上那群太子党就能在背后捅上三刀,以后也别在官场混了,可若是不去查,当朝的天子就能削了你的脑袋。以萧家这样牵连不大的,削脑袋也许不至于,让你官职连降三级便能让你在这个圈儿里立不了足。恩情?再没有比自己儿子还重要的恩情了。
再没有更明白的了,嘉玉也不是糊涂脑子,官官相卫的道理她比别人再清楚不过。江东这地界儿上太子的人、三王子的人都多了去了,可如今三王子已经没了,再是忠心的如今也只会做了那墙头草,可也保不齐有那些个死忠,三王子母妃的娘家哪就是吃素的。既是皇上让查,那就得大力的查,只是怎么去查,什么时候查出来,查出些什么,却还得有个讲究。
既是问明白了,心里便轻松了。再去看那两个院子时,嘉玉也有了心情提上两句。临走了,嘉玉把带来的包袱交到公孙良手里,柔声儿说道:“我瞧着你就那两身儿似的,这回做得两套秋日的,鞋子也只做得一双,等过两日得了闲再做那冬日的。”
这样温情暖意的嘉玉,衣裳是家常穿的,倒不再是那些个红黑的浓重之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穿起了藕粉淡绿这要出俏些的颜色,衬得她肌肤更是白胜雪,裙面儿上绣了半裙面儿的荷花绿叶,映着这青山绿水的,仿佛凋谢的荷花又绽放了似的,浮动着淡淡的荷香。
公孙良看得呆了,嘉玉再看了这身儿打扮,便有些红了脸,道:“这倒真是有些过了时节,忙得竟忘时日。”
公孙良却笑道:“后山有个小塘,种子早就撒下了,来年便可以去观荷。”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能让人从女汉子变成弱女子,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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