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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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陷入梦境，在梦里,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两个男人的身影。

“尊上,”一位侍卫打扮的男人担忧地对另一人道,“她已神魂俱灭，纵使是返生之术，也难以让她复生。”

冗长的沉默，坐在法宝前的男人垂着头,低沉沙哑的声音饱含着倦意仿佛从时空的另一端传来：“纵使如此，我仍要尝试。”

宋凌冷眼看着那个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骤然眼前一亮：“找到了！”

与此同时,宋凌猛然被惊醒，神魂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她愣了一下，半晌才恢复平静,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浅灰色床幔。

——是师尊的房间。她小时候经常过来，因此认识。

“主人，你醒了。”神海中传来墨邪剑的声音。

宋凌沉沉闭眼,宗门大比之日发生的事如潮水般涌来。她当着众人的面一剑斩杀颜络的事历历在目，宋凌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昏迷几日了？”

墨邪剑道：“现在是午时一刻，清怡仙子刚替你诊疗完离开。距你陷入昏迷不过一日。”

“才一日吗？”宋凌再次睁开眼，看着空荡无人的宫殿，淡淡道，“师尊他们在前殿遇到麻烦了？”

如果不是遇到麻烦,师尊师兄绝不会将昏迷中的她独自留在寝殿。

“是。”墨邪剑道，“主人在宗门大比上暴露实力，引得无数化神期真人仙子、渡劫期尊者注目，现在他们正在清霜殿主殿，问清云真人讨要说法。”

二十岁的少年就拥有常人二三百岁才能抵达的境界，不用细想，宋凌都清楚那些人有多疯狂地想挖掘出自己身上的秘密。

脑子跟要炸开似的，全身的骨头也像被人用铁锤敲打一遍，宋凌还挣扎起身，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要去给师尊解围。”扶着床柱，宋凌淡淡道。清冽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倦。

墨邪剑和她神识相通，自是知道她做的决定无人可更改，当下只是道：“主人小心身体。”

宋凌疲惫地嗯了一声，忽而，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那日，那一剑调动我全身神魂灵力，我根本无暇顾忌其他。墨邪剑，你注意到，颜师弟他到底有没有彻底消亡吗？”

墨邪剑沉吟半晌，道：“抱歉，主人，我也没注意到。不过以那一剑的威力，纵使颜络是渡劫实力也难逃。”

“那就好。”宋凌淡淡道。

她拖着病体往殿外走去，迎面撞上来照顾她的童子松儿。

“宋、宋凌师姐……”跟宋凌打照面，松儿眼中明显闪过惊恐。

宋凌淡淡瞥他一眼，继续往前殿走。

松儿才反应过来，小跑到她面前，拦住她：“宋凌师姐，师尊嘱托过，让你好好休息。”

师尊临走前特意嘱咐过松柏二人，让他们悉心照料宋凌，松儿不敢不听。

“让开！”宋凌薄唇轻启，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松儿浑身僵住，如果说以前他对宋凌师姐有的是轻视和嫉妒，那么昨日宗门大比之后，他对宋凌师姐，有的只剩下恐惧和敬意。

二十岁就抵达化神境界，这是多么震古烁今的成就。不说后无来人，至少前无古人。

师尊对她的一切偏爱，仿佛都变得合理。连松儿自己都忍不住沉思，若是他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那他一定将自己最好的资源送到她面前。

宋凌对他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她只是一往无前地朝前殿走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婆娑的树荫，洋洋洒洒地洒在她身上。松儿凝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宋凌师姐在发光。

宋凌唇色苍白，步履却极快，很快就接近清霜殿前殿。

还未至，远远的就听到鼎沸的议论声，期间还夹杂着大师兄冷静的解释声。

清云真人开口：“我都说过多少次，宋凌她既不是是魔修夺舍，也不是滥用旁门左道，你们怎么就听不明白？”

“那你怎么解释她二十岁就突破化神？”一个尖细的声音紧随清云真人的声音后面质问，末了还不忘拉在场的所有人跟她共沉沦，“在座的各位道友大多都是化神境界，都明白从筑基修炼到化神期无异于上青天。我们苦心修炼三百年，才成功突破化神境界，现在突然冒出个小丫头，二十岁就成功抵达化神境界。若是说她身上毫无异样，这话说出去你信吗？”

司景真人也在一旁和气地劝：“清云，宋凌她以二十岁之龄成功突破化神的确可疑，大家只是当众查探一下神识，没有别的恶意。”

“不行！”清云真人断然拒绝。“没有别的恶意？当你们提出查探她神识的时候，就是对她最大的恶意。修真界向来连境界都不允许他人轻易查探，现在你们轻飘飘的一句怀疑就想查探宋凌的神海。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们若是真想查，今日就先从我清霜殿走过去。”

“清云真人，如果当真没有问题，你何必偏激？”有人质问。

“清云，你这是何苦？”有人叹息。

宋凌不用想都明白，清云真人这是在保护她。他怕她上古天魂体的秘密被人发现，传到南疆三大家耳中，到时候，宋凌纵使身负化神境界也难逃被送回姬家当做延续血脉工具的命运。

眼中的墨色似是在寒水中浸透过，宋凌眸色冰冷，掀开帘，从屏风后缓步迈入清霜殿主殿，淡淡地扫在场所有真人仙子一眼。

因为渡劫期以上禁止插手俗务，所以跟宗门大比时不同，此时在场的只有化神期修士。

这些隶属于各宗各派的宗主长老们，此时神色各异地将目光投到骤然出现在场的宋凌身上，或是警惕，或是惊叹。

宋凌顶着数道炙热的目光，神色疏淡地走到清云真人面前行礼：“拜见师尊。”随后，朝在场的所有修士拱手致礼，“见过各位道友。”

“你就是宋凌？”那位尖细声音的女修走到宋凌面前，上下打量着宋凌，啧啧出声，“早就听天枢提起过你，夸你聪明灵慧。如果看来，也不过如此。”

天枢，无极剑宗宗主，曾隐瞒身份和宋凌比试。宋凌手中的极意剑就是从他儿子天时手中得到。

听她提起天枢真人，宋凌露出回忆的神色，眸光深深。

思虑片刻，宋凌抬眸。面对女修的挑衅，她淡然开口问：“不知道曼青仙子有何指教？”

曼青楞了一下，原本看向宋凌轻视的目光变得慎重：“你认识我？”她可不记得自己在宋凌面前露过面。

眼前这位女修正是天枢真人的道侣曼青仙子，因为嫉恨宋凌夺走自己儿子的剑，此时才会阴阳怪气地跟宋凌说话。

“不认识，但仙子的身份并不难猜。”

宋凌曾听闻无极仙宗大师兄左丘光提起过，天枢真人的道侣曼青仙子以一手精妙的双手剑闻名于世。方才曼青仙子上前时她便注意到此人双手手掌指间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方才又见此人言语中提及天枢真人，再根据性别修为，轻而易举猜到此人的身份。

曼青陷入沉默，脸色阴沉而凝重。

早先天枢跟她说清云真人这个三弟子不管是资质还是智力皆深不可测，不逊于玄天剑宗名扬天下的大弟子陆宗源，她还以为是天枢在宋凌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故意夸大。而如今看来，天枢倒是没说谎。

只不过一个照面，她居然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

曼青仙子冷哼一声：“就算你猜到我身份又如何？”

“不如何。”宋凌苍白的脸上扯出淡淡的笑，“只是想麻烦仙子帮我给天时带一句话，他的极意剑，我用着极好。”

曼青仙子顿时脸色为之一变，失去极意剑，简直是无极剑宗和他们一家之耻。她本想浑水摸鱼看有没有机会取回极意剑，没想到宋凌一开口就提到极意剑在她手中。

台下有人纳闷：“极意剑？那不是无极仙宗的镇派之宝，怎么听口气那把剑现在玄天剑宗弟子手里？”

有人附和，显然和他一样有疑惑的不只他一人。

曼青仙子眸色微变，正在沉思现在开口能否从宋凌手中夺回极意剑，就见宋凌淡笑，扯了扯唇角道：“各位怕是不知道，当初无极剑宗少宗主主动提出，以修真界第一剑宗的名头，和我比试左手剑。若是我赢了，极意剑就归我；若是我输了，修真界第一剑宗的名声就归他们无极剑宗。”

曼青仙子闻言，气极道：“你胡说，我早从时儿那听说，你是你主动提出比试，拿修真界第一剑宗的名声激他。”

“是吗？”宋凌玩味地沉吟道，“事情过去一年，许多细节我早已不记得。但是看来曼青仙子也清楚，极意剑是我堂堂正正赢来的。”

曼青仙子抬眸瞪她。

宋凌轻笑：“所以曼青仙子，有些小心思，你不适合动。”

曼青仙子脸色变了又变，甩袖离开。

她走后，剩下的修士面面相觑，很快一个修士几步上前，跟宋凌对话。

振霞真人几步上前，站到宋凌面前：“宋凌，我们和你师父是同辈，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方才居然称我们为道友？先不提你不懂尊敬长辈之事，光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想稍稍探查一番你的神识，应该不过分吧？”

宋凌抬眸：“真人，若是我没记错，但凡能突破到化神期的修士，大多被宗门吸纳为长老，甚至自立门户。如今我已是化神期修士，真人还把我当晚辈不合适。若真人真把我当晚辈，那我也厚着脸皮求真人为晚辈单独在宗门大比开创化神组比赛，并提供奖励。这应该不过分？”

“这……”振霞真人语噎。

宗门大比作为三年一度中洲十大门派弟子切磋交流的盛会，自古以来只分为筑基组、金丹组和元婴组，从来没有化神组。原因很简单，能突破到化神的修士大多已二三百岁，高居门派长老宗主甚至掌门之位。

这个年龄这个身份，再来参加弟子之间的比赛不合适。

而筑基组、金丹组、元婴组三组胜者的奖励分别为地级下品、地级中品和地级上品法宝。若真是增加一个化神组，那奖励怕是至少为天级下品法宝。

但凡天级法宝，无论上中下三品，大多为各派镇派之宝。

宋凌之前从天时手中获得的极意剑，便是一把可以成长为天级下品的灵剑。而清云真人手中的法宝灵山也不过为天级下品法宝。

天级法宝如此珍贵。先别说振霞真人不一定有，就算他有，他怎么可能为宋凌就贡献出天级法宝？

宋凌早已料到振霞真人不会同意，当下淡淡道：“我和真人非同脉相承，有同为化神期修士。纵使比真人晚出生那么几百年，真人见到我也该叫一声仙子。现在真人若是非要强求，那真人送我一件天级下品的法宝当见面礼，我也不是不能承认真人是我的长辈。”

振霞真人冷哼一声：“开什么玩笑，你真当天级法宝是地里的白菜？说送你就送你？”

宋凌毫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神色疏淡地看着振霞真人，道：“是真人先开玩笑的。”

“宋凌说的对！”振霞真人还没来得及反驳，站在一旁的丹宗宗主妙玉真人突然站出来，为宋凌摇旗呐喊，“我们玄天宗这一代弟子宋凌，以二十岁的年龄就成功突破到化神境界。不说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如此震古烁今的人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认一个资质平平的真人当长辈？那岂不是白被人占便宜？若是后人翻阅史书，发现修真界首屈一指的某某尊者年轻时却被逼着认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真人当长辈，岂不是可笑？”

“你！”振霞真人憋屈得整张脸都红了。

他身为化神期真人，向来不管走到哪都受人尊敬，而现在，妙玉真人居然说他资质平平？嘲笑他名不经传？

虽然比起二十岁化神境界的宋凌，三百三十岁才踏入化神境界的他的确显得有几分资质平平，在修真界也没有太多名气，但妙玉真人怎么能当众这么说！

妙玉真人见振霞真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在场的真人仙子们：“各位真人仙子，你们可知道宋凌为何如此年纪轻轻就踏入化神境界？”

众人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又跟宋凌同属玄天宗，猜他怕是知道内情。

“难道你知道？”有仙子好奇问。

“当然！”妙玉真人拍着胸信誓旦旦。

宋凌侧眸看向站在她身侧的妙玉真人。

当初她测试灵根妙玉真人也在场，妙玉真人是知道她灵根的，难道今天妙玉真人是想告诉在场所有人自己真实的资质，来打消他们的疑虑？

万万没想到，当全场修士的目光真的聚集道妙玉真人身上后，他居然举起宋凌的左手大声宣布：“宋凌之所以能这么年轻就突破化神境界，那是因为她吃了我炼制的十转固基神丹！各位，十转固基神丹，你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现在只需要99999块灵石，你就可以把宋凌同款十转固基神丹带回家！”

十转固基神丹？那是什么？

其他宗门的修士面面相觑，开始思量这难道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方，吃了可以让修士迅速突破到化神期。

而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十转固基神丹不过是枚加强版筑基丹的宋凌默默地低下头，同时脑海中响起当日妙玉真人将筑基丹给她后所说的话：

“你将来要是名扬四海，记得跟别人说你是吃了我的筑基丹才那么厉害的，也让我在丹修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妙玉师叔，你真行。

你这哪里是想借我的名声在丹修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这是想借我名声四处坑蒙拐骗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