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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行头皮一炸,拉住三思:“走,你饿了,我们去吃茶点。”

三思反抗:“不去,我不饿——店家,你过来,我要买这个。”

小贩把库存翻了一整遍,失望道:“看错了,这柄还是碧落教主。大概是昨日我爹把它卖出去了……唉,之前有好几位客官都说像呢,夸我画得跟本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姑娘,您就要一柄?三文钱。”

虞知行的心脏在这反复几句话的功夫间跌宕起伏,觉得自己恐怕要未老先衰。

三思道:“没事,我不爱看那个虞美人。来,我把钱给你。”

不被爱的虞美人:“……”

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又不知该喜该忧。

虞知行尽力稳住了自己的表情,道:“我来帮你给。”

三思奇怪地看着他:“你又不欠我。三文钱好歹能买半斗米,你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在外头都是这么败家的?”说着掏了三文钱递给小贩。

虞知行心说这是为了感谢上天把那张画像变没了。

他咳嗽了一声,正转身欲带三思离开,那小贩却忽然叫住他:“哎,这位公子——”

虞知行脑门上的小青筋蹦了蹦。

小贩很不识相地从他身后绕过来,连裤脚被泥水弄脏了也不管,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凑到虞知行跟前:“这位公子,小人怎么看您这么眼熟呢……”

“抱歉,你说再多我也不会买的。”虞知行冷面道,“麻烦让一让,挡路了。”

小贩不屈不挠:“您真的长得眼熟,小人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忽然“嘭”的一声,打断了二人的拉扯。零星躲雨的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远处街尾,半扇门板飞砸到路中间,溅起一大片水花,紧接着一名黄衫女子惊叫着跑进雨里,脚上只有一只鞋。

离得太远,雨势又大,看不清那女子的表情,但那喊叫声明显十分惊恐。

那女子摔倒才爬起来,先前的门中又跟出个身形肥圆的男子,女子连忙爬起,高声呼喊着“救命”,踉跄地往更远处跑。

街上人极少,这边避雨的零星百姓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虞知行便觉身边风声一动,他连忙展臂捞人,却连片衣角都没摸着,抬头便见三思顶着大雨蹿上房顶,追着那男女过街了。

虞知行这辈子没见过管闲事管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本能地张嘴想骂人,但碍于雨声过大影响声音传递,同时他的四肢自行调动起来,待他回过了神,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擅自紧跟着三思跃上了房顶。

虞知行莫名地觉得此举有损颜面,于是更加气急败坏地冲三思喊:“你给我回来!”

余音未落,手边有物体急速向他飞来,他伸手一抓,竟是一把油纸伞。

方才那卖扇子的小贩在底下冲他喊道:“借您一用,记得要还给小人!”

虞知行对这小贩的坏印象顿时一笔勾销,抱拳:“多谢!”

随即撑起纸伞,足尖蓄力,飞檐而去。

那黄衫女子玩命地奔逃,紧跟着的那名男子竟没能立刻追上她。

三思在房顶上追着他们过了一个街口,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男子衣衫不整,嘴里骂骂咧咧,步履踉跄,不知是跛足还是神志不清。

但女子体力毕竟有限,跑过了半条街便速度慢下来。三思眼见着那男子向前即将把女子扑倒,脚尖撬起一块瓦片,直直踢向男子膝盖,后者立扑,连着带倒了力尽的黄衫女子,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三思飞身下去,来到近前才发现那男女二人皆衣衫不整。男子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那女子见到有人来,连忙冲她喊“救命”,三思跑过去,一下子就嗅见了那熏臭扑鼻的酒气。

她大白天的险些被熏得昏过去,强行掰着那死胖子抓着人家姑娘的手,没想到这死胖子看着一身虚肉,力气倒还挺大,三思与那女子合力挣脱其双手,才踉跄扶着人家起身,那胖子竟然敏捷地爬起来,死死抓住了那女子的裙摆。

这回把那女子和三思都给带倒了。

那醉汉完全神志不清,摔倒了只知道拽着那黄衫女子不放。三思被他那肥油的独自压着腿,抽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出来,身边被轻薄的女子只晓得哭,带雨的梨花变成了落在泥泞中被大雨冲刷的残瓣,听得三思心烦意乱。

三思气得狠抽了那胖子两下,后者竟不知疼,反倒转过脸来眯着眼看她,嘴里含糊地说着下流话,那手居然已经摸到了她的腰上。

三思眉头猛跳,正准备发力把那死胖子踹飞,不料眼前白影一闪,不待她动作,那男子已经被人提起来,被人当胸就是一脚,像个肉球似的飞出了两丈远。

三思心中暗道:“好他娘结实的一脚!”

虞知行跟着三思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被扑得倒地的那一幕,顿时一把火烧上了天灵盖,操着这辈子最快的轻功掠过来给了那登徒子一脚,还不消气,紧跟着过去再一脚把那人踢了个跟头,摔在路边墙根下,这才赶忙回去看三思。

三思已经站了起来,正扶起那泣不成声的女子。

虞知行过来帮忙,把伞撑在三思头顶上,急切地问:“受伤没?”

“没。”三思松动着手腕筋骨,看向那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来的死胖子,抹了把脸,“你照顾这位姑娘。”

她推开虞知行递过来的伞,抹了把脸,往那人方向走去。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真不假。虞知行方才那两脚非得把那肥圆男子的肋骨踹断两根,后者竟然还不知道怕,看见三思走来,浑身泥泞地爬起身,捂着胸口口吐恶言:“真、真是长见识了,婊、婊/子还有一帮狐朋狗友,怎么,三个婊/子还想翻天了?”

三思冷笑。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醉货竟是把虞知行都看成女人了。

男子继续道:“打人?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

“走”字还没吐出来,三思一拳打得他下巴脱臼。

男子一个趔趄再次倒地,估计这辈子头一回被个姑娘这么揍,这回是彻底惊了,像是看着妖怪似的瞪着三思,连忙往路边一家店铺的门槛里爬。

这家店是卖书的,店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只有屋子里的书柜满满当当地高高立着,估计店主看到是下这么大的雨,街上无人,都懒得看店了。

虞知行把黄衫女子扶进屋子里,把伞收了,一转头就见那醉酒男子往窗台上爬。他见到那人扭来扭去的身形就来火,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

男子往前一扎,脑袋钻出了窗户,下一秒却被落下来的窗棱卡住了脖子,顿时挣扎不休。

三思皮笑肉不笑地在窗外走近,手里抄了一本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脸:“哟,不跑了?”

男子哼哼了两声,听着像是在骂人。

三思手上用力了些:“我看你力气大得很,有本事欺负一个姑娘家,你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

男子被挑衅了,居然还不服输地瞪着三思,目露凶光地往外爬,奈何被窗棱卡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三思放开了力气用书狠抽他:“叫你打人!”

“叫你吃酒!”

“叫你扒人姑娘衣服!”

“叫你胖成这猪样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每骂一句就抽一下,那男子彻底昏了头,卡在窗外的脑袋被抽成猪头。

虞知行原本胸中还有气,但看三思亲自上手泄愤,干脆袖手旁观,环着手臂看好戏,越到后面越觉得有趣,若非碍于风度,险些笑出鹅的动静。

“行了行了,快进来擦擦。”虞知行看那死胖子不动了,招手叫三思进来,抬起袖子给她擦脸。

三思全身都被雨淋透了,被门口的风一吹有点发冷,她低着头抖抖裙摆,额头隔着衣料都感受到了虞知行的体温。她没抬头,暗暗清了清嗓子,余光瞟着虞知行的下巴,扯起嘴角:“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连追个人都不忘带把伞……阿嚏!”

她本想用玩笑掩盖心中莫名泛起的异动,没想到被个喷嚏打断了,还没完没了地打了好几个,顿时自己乐不可支,只是还没等她笑出声来,便见虞知行动作迅速地脱下外衫,往她身上一罩,将她整个拢在了衣服里。

衣衫宽大,裹在她的身上过长,下摆落在地上,要放在平时,三思得提着下摆转几圈玩个新鲜,只是她此时全部的神思都被那外袍所带来的温度吸住了,方才压下去的一点心绪忽然就被激活,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长出,沿着那布料透过湿衣传递而来的余温在身体里四处跳跃,连指尖都热了。

虞知行的手还停留在她的领口,三思不自觉地抬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你……”虞知行几不可闻地出声,目光依旧不自觉地停在三思的眼中,像是无意识般抬手将她额前一缕湿发捋开。

就在指尖碰到额头的那一刻,三思忽然打了个喷嚏,同时“咣当”一声,紧接着“哗啦”,一个半人高的书柜被踢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虞知行连忙把手拿开,掩饰地给三思拢了拢外袍的领子:“咳,别着凉。”

三思:“……”

这手劲大得险些把她给勒死。

尴尬只有一瞬,虞知行恼羞成怒,青筋暴跳地看向那不知为何又忽然闹腾起来的胖子。后者被卡在窗台上动弹不得,于是双腿乱蹬,不仅踢倒了一扇书柜,还把店家摆放在床边木架上的花瓶给弄倒,碎了一地。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二人还没来得及把那胖子的腿捆上,店铺里间便踢踢踏踏地快步走出位女子,一见到屋中狼藉,被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虞知行连忙解释:“对不住对不住,事发突然,请老板……哎,这位是,周姑娘?”

女老板脸上的焦急变为疑惑,打量着虞知行的面孔,发现十分眼熟,仔细回忆:“公子是……啊,公子是那日将郭二少爷送回来的……”

虞知行拱手见礼:“在下商行知,数日前有幸与周姑娘见过一面,难为姑娘还记得在下。”

三思用虞知行摘下来的腰带把那死胖子乱蹬的腿牢牢捆好,见这厢二人竟是熟识,问道:“这位是……”

虞知行对周姑娘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岑三思,当日与我一同将郭二少送至府上的。”又转向三思,“你那晚被碧落教请去了,没见着,这位是周蕙周姑娘,郭大少爷的未婚妻子,郭大侠的准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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