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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芊芊和上官溟最终逃出踏红谷的时候,皆满身鲜血。被激烈打斗惊动而来的少主赵阔将他们从赵渊的手底下救出来,带着他们躲进八卦阵,走了一条惊险的路线,成功甩掉了谷中追出来的人。
赵渊由巫芊芊手中的银鞭认出了她的师承,不由分说地对她出手,甚至不顾及上官溟在场——这已经超出了传言中“嫉恶如仇”的范围,不知他与迷踪谷主有何恩怨,竟然连门徒都不放过。
年近九旬的赵渊外表看起来仅仅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干瘦老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却连当时的广悟大师都难以望其项背,其内力之深厚乃上官溟生平仅见。巫芊芊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人要杀她,她是绝对不会手软,那一夜,她杀了踏红谷十数名弟子,然而即便与上官溟联手都无法对抗赵渊。
上官溟为护巫芊芊,被打断了右手肘关节,若非赵阔及时赶到相救,恐怕上官溟就算把命搭进去,也救不了巫芊芊的性命。
而那一夜之后,邪教妖女屠杀少林弟子和踏红谷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千面蝶”的凶名愈发传得响亮,几乎成了武林公敌。上官溟的名声也随之一落千丈,上官家传信数封催他回家,他却毫不理会,甘愿背个“与妖女同流合污”的帽子,铁了心要和巫芊芊在一起。二人东躲西藏扛过了最劲的一阵风头,私定终身后一年,上官溟带着巫芊芊回到上官家,说要给她一个名分。
“其实,上官溟早就料到族中人会反对这门亲事,倘若他当初和巫芊芊远走高飞再不回上官家,那估计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山洞里,虞知行找了些杂草,吊着那条受伤的手臂,铺到离火堆三尺远的地方,示意三思一块儿坐过来:“巫芊芊在上官家认出了当初杀死乳娘之人所用的兵器。当时上官家无人承认,上官溟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对巫芊芊说的话将信将疑。巫芊芊当时也没有证据,只恨自己没把当初留在自家院子里的凶器留下来。她认定上官家绝对脱不了干系,于是与上官溟决裂。”说到这里,虞知行叹了口气,“那时候的巫芊芊还未发现自己已有身孕,离开上官溟后,她独自生下了孩子,但此女铁石心肠,将其视为仇人之子,不肯抚养,于是丢给了当时极力劝说他们俩和好的踏红谷少主赵阔——这个孩子就是如今踏红谷的年轻少主,赵杨白。”
三思听得肝颤:“可踏红谷,当年也参与了巫家灭门一事,这孩子岂不是认贼作父?”
虞知行道:“关于这孩子的事,都是传言和话本里说的,不一定是真。不过若当真是事实,也没办法,毕竟当年巫芊芊并不知道自家灭门之事有踏红谷的一份,而赵阔当初从自己爷爷手底下救了巫芊芊一命,把孩子交给他抚养,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巫芊芊是何时知道真相的?”三思忖了忖,“对了,三年前肖家被灭门,难道是那个时候,巫家兄妹才知道自家灭门有哪些凶手?”
虞知行道:“这事是贺良捅出来的。”
三思:“贺良?杀了孟景的倒吊鬼贺良?”
“不错。”虞知行盘腿盘得腿麻,艰难地换了个姿势,草垫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那时候贺良已经在恶人榜上许多年,本就是众矢之的,也不知道当时他来谈兵宴做什么——要知道谈兵宴上高手云集,随便碰上个想要取他人头邀功的都够他喝一壶。当时他就碰上了一群踏红谷的弟子,被围困在剑阵中,被逼得没办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捅出了踏红谷当年对巫家在做的好事。不仅是踏红谷,他把上官家和肖家都说出来了。”
虞知行啧了两声,显然对当时的场面记忆犹新:“当时我和牛头也在。贺良不光是嘴上捅了这蚂蜂窝,他还有铁证——此事说来也巧,当初因薛城地处偏远,那几家对巫家下手时并不全用的是自家的武者,雇了很多赚人命钱的江湖人,这其中就有贺良的师父。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贺良这厮竟然将当初雇人的票据和师父的遗物一同给留了下来,抛出来一看,一个个落款指名道姓,清清楚楚。”
“上官溟就在当场——虽然巫家这个事早就有关于他们上官家的传言,但上官家一直不承认。结果这回铁证如山,踏红谷、上官家和肖家都有人在场,快四十年的秘辛被当众捅出,连当时的少林住持广悟大师都惊于此事,谢绝他们几家入住少林,啧啧,场面相当好看。”
三思听出了问题:“贺良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为何偏偏要憋二十年才说?若说他是因不堪踏红谷人追杀才将此事捅出来,也不至于随身带着那张票据罢?合着他师父没有别的遗物,非得靠这张纸才能缅怀先人?”
虞知行:“贺良自己当时说了,他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这张票据,才知道巫芊芊多年来对上官家的指控绝非虚言——他是专程拿着这东西来少林,想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还巫家兄妹一个公道的。”
“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但放在贺良身上不太合理。这话听着更像是上官溟那等侠道中人会说的。”三思摸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眉头紧锁,“贺良明知自己只要在谈兵宴上现身,便必然是过街老鼠,何必没事找事?即便他与巫芊芊私交甚好,也不需要冒着自己的性命危险来这样的场合,大可先将此事告诉巫芊芊,或者匿名丢给少林,都能令真相大白。他这么做,也太多此一举了。”
“确实如你所言。但当时曝出这么大个丑闻,当日,巫芊芊就在谈兵宴上杀了上官家两个人,紧接着巫重葛灭了肖家满门,全江湖都在议论此事。贺良跟踏红谷他们是否有什么恩怨,根本无人追究。”虞知行往后一靠,姿态十分放松,“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经年之后,这几位当年的合作伙伴之间有了龃龉,踏红谷想要借巫芊芊的手灭口,于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毕竟从结果来看,只有踏红谷一家全身而退。”
“踏红谷如果想要对上官家和肖家下手,没必要带上自己。毕竟事先无人知道踏红谷参与了巫家灭门一事。他们大可让贺良去咬其他两家,若是上官家和肖家不甘心,非要把踏红谷也牵连出来,他们不承认就行了,毕竟四十年过去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嘶。”三思抱着自己的脚踝,试图换个姿势,却碰得疼了。
“这件事确实想不明白。贺良身后如果有人指使,此人居心如何,也实在很难揣测。”虞知行拍了拍三思的腿,“脚过来,我看看。”
三思掀起眼皮瞟他一眼:“你又不是大夫。”
“你别这样弯着,把它放平,老压着不容易好。”虞知行轻轻扳过她的膝盖,握住她的脚踝,在三思没有反抗的情况下,摘掉了她满是污泥的鞋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将她的袜子给褪下来。
先前流澄给她包扎的绷带还结结实实地绑着,没有松动,但已经被弄脏了。
虞知行把她那脏兮兮的绷带解开,扔到一边,将自己衣摆的一头递给三思,示意她帮忙拿着,然后自己一手用力一扯,撕下一长条布料来。
“还没消肿。”他将三思的裤脚往上挽了两圈,露出纤细淤肿的脚踝,端详了片刻,抬头看三思,“疼得厉害?”
三思摇摇头:“比早晨好很多了。”
虞知行:“回头若是有机会,得好好谢谢流澄那小子。”
三思抿了抿嘴唇:“你……快点。”
虞知行低下头,掩去了微微勾起的嘴角。他十分有分寸地给三思重新包扎,很小心地尽量不触碰到她其它部位的皮肤,最终却还是无意碰到她的脚趾,触感冰凉。他愣了愣:“冷?”
温热的手掌忽然包裹住自己冰冷的脚尖,三思一颤,忽然用力抽回来,却被稳稳地抓住——虞知行竟然不放手。
热度迅速爬上三思的脖颈,紧接着爬上耳垂,整张脸像倒灌的葡萄酒似的自下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你找打!”
虞知行低笑一声:“这不是帮你取暖么。”
三思想要强行挣开,却见那人强忍着断骨之痛也不放手,她投鼠忌器,只好色厉内荏地呵斥:“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虞知行已经料到了三思这番反应,他原本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再进一步,然而三思此时的表情落在他的眼里,似乎赋予了这个时刻某种奇特的口感,令他心中稍稍冒出头的一只小兽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那一点甜头并不足以令其酒足饭饱,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胃口,于是,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他尽量表现得很镇定,闲闲地开口:“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下午在林子里,你是对着孟景的尸体流鼻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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